宮廷詭秘錄（11）

    我叫軒殊璕，是一個皇子。

    我的名字不是皇帝起的, 我的地位得不到尊重。

    不是因為我不受寵, 是因為我的母親出身風塵, 就算她是貴妃, 可宮裏的人依舊看不起她, 順帶看不起我。我沒有玩伴，我是皇帝最小的兒子，除了太子, 其他皇兄, 沒人理我。

    至於我的母親, 她從不管我。她可能屬於酒, 也可能屬於風。我對她記憶不深, 但我總會夢見她那雙高傲的眼睛，看其他人都是冰, 唯有看父皇時，燃成火。父皇不在時, 她將自己泡在酒裏, 父皇在時，她將自己化進風裏。

    後來我再也沒看見過那般美麗的舞蹈。

    因為她死了。

    那年我三歲。

    沒有罪名, 因為是宮廷醜聞, 所以為了皇家顏麵, 不允許擴散。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麽狗屁的宮廷醜聞！什麽母妃！我恨她！她殺了她！到處是血到處是紅她殺了她！

    那個與她完全不一樣的女人, 她殺了她！她殺了姑姑。

    我喜歡姑姑，準確的說是皇長姑，父皇的嫡長姐，祉姐姐的母親。

    優雅，美麗，大方，溫柔，睿智，果決，受百姓愛戴的瑞恭長公主。我常常聽她的事跡，並由衷崇拜她。當初先皇去的早，父皇登基時地位不穩戰亂四起，瑞恭長公主作為父皇的長姐，在朝局不寧時當仁不讓的披上盔甲，出戰沙場，平定四方。後來朝局穩定，她毫不猶豫的交出兵權，為了避免勢大，她甘願嫁給長興王世子慕淵——一個靠藥苟延殘喘的病秧子，無數人說她屈尊，可她從來沒過半句怨言。於國家而言，她識大局，她睿智，她拿得起更放得下，於家庭而言，她守禮，她將一切處理的井井有條。

    這是天下女子的典範，和把情愛之事當成生命全部的母親完全不一樣，女子，就該是她那般才對。

    嗬，我從來都不知道優柔寡斷的母親做得出來那樣毫無拖泥帶水的動作。白色的刀刃，幹脆利落！

    “噗——”的一下下，就穿透一個人的生命。

    我躲在角落，我不敢出聲，嗬嗬，我也出不來聲，我長期生活在寂靜的世界裏，寂靜教會我：不要出聲。

    在之後，一杯鴆酒。

    她倒在我眼前，嘴角的血，黑得深沉。

    這個時候，我皇子的身份真的起了些作用，我用不著死，隻是被圈禁而已，時間，可能是終生，感謝陛下仁慈，還為我留下一個太監一個宮女。

    我叫軒殊璕，我是一個皇子。

    我的名字是慕僅祉取得，我的地位終於有了作用。

    祉姐姐哦不，以後再不能叫了，以前我是她的小跟班，以後我們該是仇人的，我的母親殺了她的母親，他的父親因為她母親的死而死，母債子還，我等著她來取我的命，所以我要苟且到她來找我。

    她，來了，在夢裏。

    自從被圈禁在和陽殿，除了不說話，我又多了一項技能，做夢，終日不醒。

    夢裏有她，我想見她，因為祉姐姐是這世界上對阿璕最好的人，她給阿璕取名字，她會主動與阿璕說話，她會逗他雖然隻是為了好玩為了她自己開心，但她罩著他！在被欺負的時候，在世界安靜的時候。

    還有，在寒冷的時候。

    嗯？我好想看見了。她給了我一床被子。

    可是，怎麽可能呢？三年了，我夢了三年，她都沒有出現，可能是我的母親出身風塵，我的命都是他們口中的賤吧！我的命是髒的，怎麽能汙了她的手？

    她那麽幹淨，她那麽耀眼，她的一切一切都是別人無法企及的高度，所有人都想站在她身邊，那些不理我的皇兄們尤其想，她天生就是眾星捧月的，她的人生完美，但她的母親遇見我的母親，而她遇見了我，我若死隻想死在她手中，所以我注定要染髒她的手。

    我不忍，但我更暢快。

    當醒來時，我真的看到了一床棉被。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等待死亡等待的麻木的我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

    但她真的來了，在一場日常的虐打之前。

    她穿的是白衣。很幹淨的那種白，白得喪氣。

    對！喪氣！

    這是喪服，她來了，真的來了！她時時刻刻提想著我我的母親殺了她的母親！我害的她家破人亡！她是討厭我的她是恨我的！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的眼裏毫無波瀾。

    沒有憤怒沒有恨，亦沒有憐憫和同情，如同往常，似是你吃了麽你吃的什麽......

    為什麽是這種呢？為什麽是這種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的眼神呢？可是她越這樣，我的肮髒就越□□！

    我突然知道了什麽是羞恥！就是她看我的時候我崩潰的尖叫。

    不要！不要！不要這麽看著我！

    簾子，沒有，桌子，沒有，什麽都沒有！沒有地方可以躲！

    啊！突然好恨，好恨這破落地方如同我一般不堪入目！

    “小七？阿璕？”

    不......不要叫我！不要！

    “不要什麽？你想把自己憋死在裏麵麽？”

    不用你殺我，我自己殺了我自己。

    她一如既往的粗魯且不耐煩地直接扯掉裹住我的毯子，直接抓住我按在地上，“你怕什麽？你跳什麽？你喊什麽？”

    我張嘴，沒有聲音，但我聽到了淚流出賣了我的鄙陋。

    “怎麽了？來給姐姐說？姐姐給你出氣。”

    她罩著我。可我不想領情。

    “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我的姐姐！”

    “我怎麽就不是了？”

    “我母妃殺了你母親，害的你父王慘死，你不在是我姐姐，我是你仇人！”

    我終於說出來了，雖然你知道。

    一片寂靜後，她開口了。

    “你是舅舅的兒子，我是舅舅的侄女，合起來，我當然是你姐姐。”

    多麽天經地義的血緣關係。

    “還有，是我的父王先病逝，我母親很愛父王，所以殉情，與你的母妃無關，你自然算不上我的仇人，我也沒有仇人。

    她給了一個天下人都知道的官方解釋。

    “來，乖，叫姐姐，你可是我好不容易從舅舅哪裏要來的小跟班。”

    “哭什麽！六歲了還哭丟不丟人！你是男孩子麽。不許哭。”

    她一如既往的缺乏耐心。

    我不哭。

    “乖，來叫姐姐~”

    我還是叫不出來。

    “嗝個屁！快點叫姐姐。”

    我被一扇子敲得有些清醒。

    哈哈，沒錯啊，她是我的“姐姐”。

    半個月後，她走了，我不知道她去哪了，但我知道她給我留了五間書庫。什麽時候看懂這些書，我就什麽時候可以去找她。

    跟在她身邊是我的執念，就像當初等她來殺我一樣。所以我必須以最快的時間去看懂這幾萬本書。

    可搞笑的是，除了當初她於我念的一些詩詞，我對字符什麽的全無概念。她被稱為神童，她是聖朝雙璧之一，她五歲就名揚四方了，而我六歲，才開始識字。我試圖通過勤奮來彌補時光，因為，天才不理解蠢貨，她不能理解我怎麽才識字，她不能理解書為什麽需要背，難道不是看一遍就記住了麽？她也不能理解看懂一本書要很久很久。

    還好還好，還好不是她親自教我，我可以用她留於我的時間製造一個完美的自己出來，不至於在她麵前丟人現眼。

    最終，我用了一年時間。當我出現在她眼前時，她有些驚異，“這麽快？那麽多書，就是翻一遍也得個把月吧！”

    哈哈，我很享受這種認可。

    於是，我七歲後，她十歲後，我們基本再沒分開過。

    時間能叫情感發酵。

    這是華國公家的那個庶女找到我後，我終於認清了內心的情感。

    齷齪和無恥是可以延續的。比如，我那個父皇啊就把那種**的反叛因子傳給了我。父皇喜歡他的皇長姐，我喜歡我祉姐姐。

    就像父皇像得到瑞恭長公主一樣我想得到皇家尊貴郡主。

    可瑞恭裝公主不愧是天下女子的表率，麵對自己皇弟的醃攢心思，她啊，以死贖罪。所以母親才那麽容易，殺死她！

    那僅祉呢？如果發生在她身上，她會怎麽做？

    我，突然有些期待。

    所以我同意了華絮的那個計劃，當皇帝麽？皇帝擁有權力，無辜粉飾。

    當皇帝就可以延續上一個皇帝對同一個人的覬覦。沒錯，每次看到那雙渾濁的眼睛盯著她時，我就想把藏在心底無數陰毒惡劣的刑具全部叫他嚐一遍！

    蠢貨！我不是他，自然不可能叫自己喜歡的人嫁給其他人！我可憐他，更可憐我自己。

    不得不說，華絮是一個很有手段的女人，她很厲害，我有些開始欣賞她了。我們的計劃進行的很順利，太子扶疏他是個好太子也會是個好皇帝，但他似乎自己並不想做這個皇位，所以我心底那可有可無的負罪感在“這是對他好”的念頭中衝散了，至於其他的幾位皇兄，你們不是不愛理我麽，正好，我也不想理你們。

    我想，我做什麽她都是知道的，但她沒有阻止，可能她覺得這與她無關，她是個懶到要死的人，與自無關的事再有天大，她都不會理會。

    我曾問過她。

    “你若喜歡一個人卻有礙倫常，你會怎麽做？”

    那日我們正好在喝酒。她玉白的臉微醺，似醉似醒，一把扯過我的領子，我的眉目在她嘴邊，我自然看得清晰她的唇齒。

    “活該和我意。”

    哈哈，就怕你不承認了。

    果然，第二日醒來，我床上的人成了另一個。而這個人懷孕了，我給了她名分。而我的祉姐姐，我失去了她的蹤跡。

    八個月後，我造反了。

    八個月後，我如願的看見了她。

    我站在城樓上，她在城樓下，白衣潑墨，手中拿一把折扇，砸死了華絮。

    然後，她倒在我懷裏，自此在沒站起來過。

    我雖不是綠水澗的人，卻也曉得幾分那個龜甲上的預言和外來者的事。為了我那可笑的被認同，我竟放著她磨光自己的氣運！

    沒有長生丹，我再也救不了她，我用了無數天材地寶延續她的性命，十八年後，佰子翁殺了宗室裏那些傀儡，她就在沒有醒。

    “他從未喜歡過我。”

    我僵住動作，這是她第一次向我解釋，以往，她都是不屑一顧的，我看著她，她和我有一樣的漆黑的瞳，狹長的眸，纖細的眉，整個麵貌淡的看不清，卻又濃墨重彩，如此相似的樣貌，我以為我們是一樣的，可為什麽她總是擺出這般寫意的姿態，對，是寫意，山水畫的那種無處不寫意的寫意，人如畫，畫以神，神以靈，即使此刻氣息奄奄，她依舊風華絕代。

    可偏偏這種寫意叫人抓不住，叫人不心安......即使折斷了她的翅膀，即使把她時時刻刻鎖在你眼前，依舊惶恐......

    “我知道。”我知道啊。

    “小殊，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給你取這個名字麽。“慕僅祉握住軒殊璕的肩膀，一如當初，嘴角邊掛這放蕩不羈的笑。

    我默不作聲。

    “你是我最特殊的那塊珍寶啊。”她倒在我懷了。

    我，哭了。

    出聲的那種。

    我選擇了一種不得好死。就像華絮當初詛咒我的那樣。

    等我在醒過神時，我發現時光倒流了一般，我，重生在十二歲的時候。我還不能接受她死在我懷裏的事實，慌慌忙忙間扯了衣服就披在身上找她。

    我想她我想她我想她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求上蒼讓我看見她！

    可是我把長興王府翻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沒找見她。

    我心若死灰的站在門口，不想，她終於出現在我的眼前。

    “你去呢了？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沒找到長生丹以前你隨時會死的你能不能不亂走你到底能不能把自己當回事啊你聽見了麽！”

    多難得的失而複得，求你好好照顧自己。

    她挑眉，用手中的扇子砸了我的的腦門，“大半夜不要抽風，回去睡覺。”

    這是一慣的動作。

    “哦。”我應聲。

    耷拉著腦袋，跟在她身後，她肯定看不見低著頭的我是多麽欣喜。

    真好，還能體驗到，這樣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本故事番外和第四個故事的番外請關注作者另一本書（預收）《江湖奇聞錄》，應該馬上就要連載了。裏麵華榮和扶疏，瑞恭和慕淵，於倩和軒赫（皇帝）事件的詳解。

    下一章：主線重點，必看吧~~~愛你們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