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旗袍(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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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宜老爺和宜夫人接到消息匆匆趕到時,他們看見自家的兒子抱著一個身穿粉色洋裙的女孩。
訥訥的, 雙眼放空, 全身粘著土, 染了塵, 黏了血。
宜夫人看著, 心不停的顫,手不住的抖,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隻覺得鼻子發酸, 氣有些上不來, 沒幾息, 眼淚就糊住了視線。
“爸, 媽,我帶著你們的兒媳婦回來了。”
宜仁揚起滿是擦傷的臉, 漆黑的眼睛因為他的笑亮如夜空中燃爆的煙火,卻沒了往日的貴氣和痞意。
宜老爺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他喉嚨上下滾了滾, 終是啞著嗓子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嗯。”宜仁點了點頭, 下一刻, 就栽倒在地。
“仁兒!仁兒……”
“少爺!少爺……”
思緒歸於混沌, 周遭一片混亂。
但願,這都是一場夢,醒來, 什麽都沒發生過……
時光倒退到回燕京的列車上。
“哐且哐——哐且哐——”
這是火車的軌跡,也是寧靜滯塞的空氣裏唯一的聲調,同樣單調且無趣。
女孩躲在宜仁身後,瑟瑟發抖,透過他堅實的肩膀,所有人都看的清她眼裏的驚慌和恐懼。
——又有人要殺了她!
——她又要死了麽!
“你們,是誰的人?”宜仁握緊了女孩的手,想要給她安定,想要止住她不斷顫抖的手,她的手異常冰涼,手心,盡是**的漢。
“哼~宜少爺還是等死了去問問閻王吧!”
圍堵住宜仁的人拿著刀就向宜仁劈了去,這些人絕對是受過訓練的,他們的動作幹脆利落,行止都帶著一番狠勁。
宜仁用一手將巡音攔在身後護的結實,現在的局勢不利於和敵人纏鬥,他必須選擇最快最有利的方案以最快的速度殺了這些人,可是對方的刀不會給他思考的時間,刀起刀落,他轉身閃躲挽住巡音的頭整個身體往下屈,在將女孩懸於他的身後,反手奪過他跟前的一把刀毫不留情的刺進那人的腹部,然後他迅速的一腳將人踢飛,溫熱的血灑出一串殷紅的珠簾,他憑借自己的身高完全擋住了這些血珠,不能叫這些髒東西玷-汙了身後的人,他抬起眸,眼中閃過陰沉和狠厲,這都是你們自找的,別怪我手狠!
當初為了活著,他這雙手,不止拿的了畫筆,燕京第一痞子,也不單單是那個龐大而富貴的家族。
寒刃閃過一道道白光,他下刀的速度極快,二十八個人,他沒有留一個活口,全部都葬於他的刀下。
因為這些人的道路他熟的很,這些——都是日本武士。他當初學的速成刀法,他動作的狠厲和這些要殺他的人如出一轍,還有一點,他們拿的是刀不是槍,嗬~這幫日本人,你跟他們比刀的時候,他們絕對不跟你拚槍,因為那有點可笑的武士精神。
不過,這些日本商會的人,也是不甘寂寞啊!隻不過,如今,既然日本人都知道了,那麽,李靖軒那邊,還有其他勢力的,大概消息都受的差不多了,可這又如何?隻要抵達燕京,一切都將塵埃落定,他們知道又能怎樣?燕京宜氏,江南府少帥,四海商會會長,三方聯合,若還將兩個人從江南府送不到燕京,那必定,有一方不是誠心的——不是誠心的,那就是故意要將他二人置於死地了!
宜仁看著另一波人,這群人,拿的不是刀,是槍!貨真價實的那種裝了子彈就能打死人的槍。他突然有點喜歡日本武士的那種可笑的精神了,因為他們按套路出牌,而事實證明,華夏的某些軍閥,可能更無恥些。
“你們又是誰的人?李靖軒?還是李文預。”
說到李文預的時候,他不是問,而是肯定,能做江南府少帥的人,那裏是簡單的!畢竟,李靖軒,最不缺的就是兒子。而李文預,他隻有遇見那個女人時才是個十足的蠢貨,而對於其他人,他狡猾中帶著歹毒。不過,他真的很適合做江南府少帥的位置。至少如果他是李文預,他也會選擇除掉要聯姻的四海商會會長的女兒和燕京宜氏的少爺,這是最明智不過的,幹脆利落不廢話,他非常的讚賞。
“可是你們覺得我會沒有準備麽?還是你們覺得我和別人合作,真能全心全意的相信對方?”
宜仁拍手,另一幫人衝了出來圍住這些舉槍的人。
“你們自己滾下車,還是我現在送你們上西天?”
宜仁雖嘴上這麽說,可他不確定這些人是不是死士,他將巡音完全估在身後,他既然帶她出來,就得保他完全。
李文預派來的那些人互相給對方了一個顏色,他們鬆開手中的搶勾在手指上,慢慢彎下腰示弱。
就在他們的手觸犯地麵上的那一刻,他們所有的動作突然閃動,宜仁驚,有炸!旋即他轉身用自己的身體裹住巡音向後麵的椅子處閃躲,可終是遲了一步!
“bang——”
是子彈穿過人體的聲音!
緊接著是鮮血!
紅!紅的滾燙,向岩漿一樣腐蝕著巡音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
巡音什麽都聽不到……槍淋戰雨,可她的世界靜成空白。
“為什麽……”
那麽多人都要我死,為什麽不用我擋子彈呢……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她可以早早離開的……這具困住她的枷鎖死了,她就能離開了……
沒有時間回答她的問題,宜仁忍住疼,接著將她固在他的身後。
遇見危險,那她就必須呆在他的身後,他是她的屏障,如果他的身後都不安全,那她逃到哪兒都是必死,把她放在那兒,他都不放心!
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無限放大的瞳孔裏便澄澈出一道孱弱的身影,在冒著火焰星子的子彈雨裏,搖搖欲墜。
整節車廂的火力全部對準了這個纖細的身影。
“巡音!”一聲狂喊靜止了心跳!
她在做什麽?她要做什麽?她怎麽回出現在這兒!
女孩回頭,笑得美麗。
緊接著,就是鮮血!
鋪天蓋地,像在淋一場浪漫而優雅的雨,雨中的女孩跳著輕靈的舞蹈,美的肆意而高調,全世界的目光,都該被她吸引。
“我不屬於這個世界。”
發絲紊亂了她秀致的麵容,可唯有那雙純粹的眼睛,亮的攝魂。血滴濺落,輾轉出一圈一圈的漣漪,顫了心魂。
亦如初見,亦如迷戀。
“所以,我不會死。”
死的是所有將槍口對準她的人。
像是奇跡,像是神明。
所有的子彈都經不過她所在的軌跡。
“嗚——”
這是火車的長笛。
並且不是這輛火車的。
“兩輛火車,要相撞了。”
有人換了車軌。
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宜仁被巡音扔下火車,她的力氣很輕,可他卻被一種柔和而神秘的力量包裹起來,飛了很遠,降落的安穩。
他落地時,隻看到了烈風裏疏展了她的黑發。
“嗚——”
有一聲長笛,像哀悼死亡的悲鳴。
宜仁終於反應過來,他向著火車狂奔,“巡音!巡音!快下來!巡音!快跳下來!快跳下來啊!巡音!巡音!巡音!求求你,快跳下來!快跳下來啊求求你快跳下來啊巡音!”
“bang——”
整個思維停止輪轉。
“bang——”
“bang——”
“bang——”
紅色的煙火裹了金色的鑲邊,無比恢宏震撼的焰火,摻了厚厚的黑煙,就在眼球裏炸開!一陣連續的爆炸!
灰渣幾乎將他整個人掩埋。可他像被定住似的!毫無所覺。
“巡音……巡音?巡音!跳下來快跳下來……巡音……求求你快跳下來……巡音!”
潔白的病床上,昏迷的病人在劇烈的顫動,下一刻,他被夢裏的爆炸驚醒。
“巡音……巡音……”
他的眼神放空,他不知道這是那裏,他不知道他的意識,思念著誰……
“仁兒?仁兒!你醒了?渴嗎?要不要喝點水?”
宜夫人大喜,她沒有照顧人的經驗,手忙腳亂的問著宜仁。
“嗯……媽……你怎麽在這?我怎麽了……怎麽了……怎!巡音!”
宜仁突然坐起身子,肩膀上的繃帶開始滲血,這是槍傷。
“巡音?巡音……媽,巡音呢?巡音在哪?我要見巡音,我要看她!”
“啊?她很好,就在隔壁,仁兒,你先躺下,傷口又裂開了。”
還沒等宜夫人說完,宜仁就拔掉了插在手上的針管,跑出病房。
“仁兒!仁兒!”
等宜夫人找到宜仁時,宜仁守在巡音的床邊。
隔著紗布,她也能感受到他兒子在笑,應該是慶幸,慶幸,我的餘生,還有你。
宜老爺過來,拍了拍宜夫人的肩膀,把宜夫人攬在懷裏,宜夫人捂住嘴,泣不成聲。
“讓他去吧,沒關係的。”
“老爺……你說……你說這可怎麽辦啊……我們那天簡單他的時候,他都傷成那樣了,可倒的時候,他都把這女孩護在他懷裏怕她摔在地上,兒子是真動了心思……可,可這孩子……我要怎麽告訴他啊!”
宜夫人當時聽著那些從火車上活下來的人說他兒子不要命的把這個女孩從一堆灰燼裏拋出來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兒子是真真陷進去了。
“這女孩是貴人,也是恩人。我們,我盡我們最大的力量,救她……”
宜老爺拍拍宜夫人的肩膀,安慰著……可他不論如何都要救這個女孩的決心,是不可動搖的,即使,整個燕京的醫生都說,這個女孩不會再醒來。
那些回來的人把火車上的發生的事完完整整的告訴了他,他不知道這個女孩有什麽神奇的力量能槍殺了那麽多人,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處在爆炸中心的女孩,身體完好無損,甚至呼吸平穩,但他知道,是她,在關鍵時刻,救了他兒子,還救了車廂裏,所有的人。
他震撼,同時,他必須封鎖所有的消息。這是一種超乎自然的力量,他要給予這個女孩最後的尊重。
況且,人家把辛辛苦苦嗬護了十八年的女兒送來燕京,送來他們家,可……
唉……真是苦了這兩個孩子了,不論如何,木巡音,都是她宜氏的少奶奶,都是宜仁的妻子。
五年後。
“為什麽
我可以鎖住筆為什麽
卻鎖不住愛和憂傷
在長長的一生裏為什麽
歡樂總是乍現就凋落
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時光
你已用淚洗淨我的筆
好讓我在今夜畫出滿池的煙雨
而在心中那個芬芳的角落
你為我雕出一朵永不凋謝的荷
浮生若夢
我愛
何者是實何者是空
何去何從
……1”
宜仁迎著光,溫溫軟軟的光陰裏,他牽起沉睡著女孩的手,笑容疏明,眼神寧靜。
“五年前,那些獲救的人,都說她是英雄,像個神明,從死神那裏奪回了她的命。”
宜仁看著木啟天,他的嶽父前不久來了燕京。當然,現在自由多了,因為,五年裏,發生了很多事,自然,不利的障礙少了很多。
“可他們都不知道,她是怕瘋了的。為什麽他們總是看不見她的害怕?她時時刻刻,對這個世界,都充滿了惶恐和不安。可他們……都看不見,所以,為什麽要救這些人。”
木啟天沉默,他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隻是靜靜的看著這個他當初很看好的年輕人,他如今的女婿。他聽了他念的詩,自五年前,他就封筆了,國際藝術界,失去了一個風格獨特極具創造力的藝術家。
“害怕到極點是什麽?是反抗?是勇敢?還是奉獻……”
“如果她醒過來,將是另一個人。”
靜。
寂。
宜仁看著木啟天。
木啟天看著木巡音。
“想來你也查到了,我沒什麽好瞞的。”
木啟天蒼瀾的眼神微微顫抖,“我當年白手起家,可我的夫人卻是大家的小姐,那時我窮,可她義無反顧的嫁給了我,她真的受了很多苦。可最苦的是……是我沒照顧好她才叫她被那些畜牲……那幫畜牲玷-汙!”老淚橫泗。
“從那個時候起,她便神誌時時不清,雖然我當時禁止他們私下提此時,可還是有人碎嘴的,叫她聽了去,便將阿音吊在房梁上,那個時候阿音才八歲,然後她用火燒斷了繩子,阿音直直從上麵摔下來,然後她竟然拿了刀要殺阿音,等我踢開房門找見她們時,阿音手裏拿著刀子,而玉榮已經倒在血泊中……”
宜仁靜靜的聽著,即使他大概知道,可如今聽著,他的心,抽的疼……像用粗辣的繩子一點點碾磨著他沒根血管。
“說到這兒,你應該明白了。”
木啟天深呼一口氣,“她醒過來就變了個人,她一直覺得是我殺了她的母親,從此就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
恐懼能激發很多潛能。比如,力量,又或者,篡改記憶。
“醒過來?巡音當初用了多久醒來?”
“五年。如今,時間剛剛好。”
“你是說她馬上就會醒?”
半個月後。
巡音依偎在宜仁懷裏,她像個正常的女孩。
十年後。
巡音依偎在宜仁懷裏,她奄奄一息。在長睡前,她給他說∶
“你知道麽……你是個英雄……你把我從另一個世界裏救出來……當年,你還從那麽多子彈那麽多殺手手裏救了我……你還能救那麽多人……救所有人……”
“阿仁……你必定會帶領著新社會一直……一直走下去……救更多……更多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1這首詩是席慕容先生的詩集裏為什麽和藝術家。被作者拚在一起了
旗袍這個故事就此結束啊寶寶們,原諒作者真的不太擅長民國風,寫的太奇怪了~~~不過就想嚐試一下哈哈,下一個故事,是翡冷翠的異端教皇!!!
艾瑪,終於要寫西幻了,感覺醞釀了好久啊!
不過更新速度可能很慢,因為作者君想趕下月初完結放了好久的現代文《站在陽光下》,嗯~這本書應該過不了多久就完結了!沒想到寫了這麽多字數了哈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