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何堪書劍 帝王將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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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丙字牢,就在地下一層最裏麵一間,我這就帶大人去。”
獄吏正欲帶二人前往,黑袍人冷聲道:“不必了,我自己去。”
話畢,黑袍人兀自前往,車夫也沒有跟來,站在原地靜靜等候。
黑袍人順著階梯下到地下一層,一股黴味撲鼻而入,讓人幾欲作嘔。黑袍人用寬大衣袖遮在麵部,順著一條僅能二人並肩的夾道,快速向最裏麵的丙字牢而去,眨眼間便來到最裏麵一間牢房前,透過鐵柵欄向裏麵看去,當看到端坐在牢房地麵上,正在用一塊石子在牆麵上勾畫的老者,黑袍內的雙目不自覺流下眼淚。
孔榮全神貫注在牆上勾畫,這是一幅山河圖,他昨日突然想起一件事,立馬便開始在牆麵上勾畫山河圖,認真分析目前天下局勢。
不知不覺,孔榮從昨日到現在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
黑袍人沒有驚動孔榮,如一塊磐石般矗立在鐵柵欄外,默默盯著那如同幼兒作畫般的耄耋老者。
孔榮邊畫邊嘟囔,“六國屬永戟國最為強大,然而又占天下中樞之地,欲一統天下第一步需吞滅鎮守東方的毗盧國,這樣才能造成對其他國的合圍打壓之勢”
就在孔榮自畫自語之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上卿真乃國之忠臣,臨死還不忘替國之擔憂,讓天下情何以堪?”
聞言,孔榮快速站起向鐵柵欄外看去,但見一襲黑袍者矗立鐵柵欄外,麵部完全遮擋在黑袍中,唯有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從黑袍內散發出隱隱光輝。
孔榮有些錯愕,在監獄內這些時日導致他開始眼花,而且耳朵也有些聾,他並沒有完全認出此人是誰,思忖有頃,微笑問道:“可是蒙重國尉?最近可安好?”
黑袍人聞言一掌震開鐵門,將頭頂鬥篷揭開,“上卿,宗太極來了。”
當看清來人臉麵,孔榮大感驚訝,恍惚間不忘跪倒在地,“孔榮戴罪之身,何德能讓王上親自前來探望,折煞孔榮也。”
宗太極上前將孔榮扶起,再看看牆上被孔榮用石子畫出的山河圖,深深一躬,“上卿,宗太極是來請罪的。”
孔榮的驚訝稍縱即逝,扶住宗太極道:“王上何出此言?事關毗盧百姓之安危,王上做出此決定何罪之有?王上若是以個人生死計較,孔榮可真正是大感不快了。”
宗太極喟然一歎,慨然道:“上卿胸懷似深海,宗太極汗顏至極。五國來使,用毗盧國欲私自變法推翻姬天子朝政為由逼迫我殺上卿你,事已至此已是騎虎難下,還望上卿體恤吾之苦心。”
孔榮此時麵帶微笑,目視眼前的一國之君,他的心中很知足,身為國君能夠自請囹圄來探望他,已是最為欣慰之事。至於生死,在他得知五國來使逼迫後,也早就不在乎,既然他的死能換來毗盧暫時的安定,死有何懼?
孔榮隧道:“王上乃是一國之君,自然胸懷百姓蒼生,我一個人的生死放在天下來說何足掛齒?若是能為換的百姓安穩而死去,這正是孔榮榮幸之事。”
宗太極被孔榮之胸懷折服,遲遲說不出話來,過得片刻,宗太極平複下心中愧疚,“請上卿為我解惑,日後五國會以什麽理由來犯毗盧?”
孔榮微笑看著宗太極,伸手指指牆麵上的畫,“這是我畫的六國地形圖,王上請看。”孔榮指著最中央位置疆土最大的永戟國道:“永戟國地處中央位置,與我們毗盧國隔著荊涼國。荊涼國東部邊疆與永戟國西部邊塞也時有紛爭,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毗盧國才得以安穩數年。”
宗太極插話道:“上卿的意思是永戟國現在想統一天下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需要慢慢蠶食周邊國家方可?”
孔榮點點頭繼續道:“永戟國雖然強大,但他欲要一統天下隻能從鎮守東方的毗盧國下手,其他四國也很明白,永戟國隻有攻打毗盧國對他們暫時不會有什麽利益傷害,故此才與永戟國名義上結盟,實則各懷鬼胎互相牽製,王上大可放心,永戟國短時間內不會進犯毗盧,若是毗盧有戰事,也是與荊涼國紛爭。”
“上卿真乃洞悉天下,宗太極自愧不如!”
孔榮沒有答話,依舊微笑看著宗太極,等候他的下文。孔榮已然猜出,宗太極今日來不可能隻是這些事情,一定是有什麽重要事情與之商討。
宗太極果真開口道:“還有一事要告知上卿。”
“王上請講,孔榮洗耳恭聽。”
“相信朗州的事情你也聽說了,我正是要與上卿說一下此事。”
聞言,孔榮雙眼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問道:“王上可說的是那位變法少年宗無聖?不知近日他有何變故?”
“此子胸懷隻有上卿能與之比肩,三天前我與他見了一麵,談的甚好。”
“他來中州了?”孔榮聞言內心震撼,沒想到王上竟然能親自見宗無聖,隻是不知道他們見麵所為何事。
“他是為救你而來,你被抓的那天,你的孫子孔齊煽動百姓暴動,鄭和盛派出王國甲士鎮壓,是宗無聖將你孫子救走,而且還沒有離開,留下來打算劫法場再救你。”
孔榮聞言,臉色再也無法平靜,口中不斷嘟囔,“真是糊塗,孔齊心智愚鈍,難道那宗無聖也不知道利害關係嗎?”
“宗無聖在與我見麵之後,已經明確表態,若上卿的死能換來百姓安穩,他放棄劫法場念頭,隻是他覺得這件事情需要你親自與你的孩兒與孫兒講,故此我答應他們讓你們見一麵。”
“如此甚好!”孔榮稍微平複下來,“那就有勞王上為我這老臣安排。”聽完一席話,孔榮盡管表麵上看起來風輕雲淡,但內心已是驚濤駭浪,宗太極如此安排,定然是要重用宗無聖,至於怎麽樣的重用,孔榮也已經猜到,心底悄然湧出一股興奮。
“自當如此。”
宗太極說話間,從寬大的黑袍下麵竟然掏出一個酒壺,“來,我今日親自敬上卿一碗。”
拍開酒壺蓋子,頓時一股濃鬱香氣撲鼻,宗太極又從黑袍內掏出兩尊酒爵,親自斟滿兩爵,“人言上卿極身無二慮,盡公不顧私,宗太極佩服之極!來,今日便提前為上卿送行。”
說話間,宗太極端起酒爵仰頭灌下,一飲而盡。
孔榮則是壓製著變法後繼有人的興奮,麵色平淡的端起酒爵,也一飲而盡。此時,宗太極一立而起,再次朝著孔榮深深一躬,不再說話,出門去了。
待得宗太極離去,孔榮這才從地上站起,麵向牆壁那副山河圖興奮道:“變法勢在必行,好在我孔榮後繼有人,毗盧之幸也,天下之幸也。哈哈哈”
孔榮兀自仰天大笑,將手中酒壺對嘴灌下大口,豪邁唱道:
天地悠悠,我獨下冥幽。
家國安在,落葉可作秋。
彼當爭雄,永戟還優柔。
何堪書劍,帝王將相侯。
千重樓白圭的會客廳內,孔敖父子已被夥計安排住處離去,宗無聖沒有離開,正與白圭在其內對坐,宗無聖打算將他們下一步的合作進一步發展。
宗無聖道:“白老板,你是聰明人,我的身份不需要再提,今日便想與你進一步談一下合作事宜。”
白圭聞言,雙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興奮,回應道:“鼎鼎大名的聖戰盟盟主宗無聖能與我白圭合作,是我的榮幸,但聽宗盟主吩咐便是。”
宗無聖並沒有驚訝白圭直呼他名諱,對於消息可通天的商人來說,打聽一個人並不難,於是風輕雲淡問道:“欲要發展朗州白老板可有什麽建議?”
白圭沉思有頃,帶著高深笑容道:“盟主算是問對人了,早些年我便去過朗州,對朗州頗有了解,你可知朗州有一大寶?”
宗無聖急切道:“白老板請明示。”
“十年前,長戈國曾經有一位礦石商人找過我,想拖我將朗州一條礦脈買下來,可惜那礦脈所在地被兩位山大王占領,並將入口設立玄關,除了他們自己人別人誰也進不去,此地盟主是最為熟悉的。”
“那條礦脈在雙虢寨?”宗無聖脫口而出。
白圭點頭應是,繼而道:“目前天下最為賺錢的生意居第一位的是製造戰車,其次是軺車”
見宗無聖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白圭繼續道:“長戈國乃是造車技藝最精湛的國家,但是長戈國地理環境因素,礦脈少之又少,唯一的三條礦脈早就被挖掘一空,故此徒有車國造父之稱。而目前天下局勢緊張,戰事一觸即發,各國又在重金購買戰車,以備戰事需要,可惜長戈國缺乏礦脈再也造不出戰車。”
白圭慨然一歎,“如此賺錢的生意也就擱淺了。”
“軺車呢?主要是哪些人群購買?”
“這一點盟主應該很清楚,公子昂這樣的紈絝在各國大有人在,隻要能造出極品軺車,各國紈絝都會舍得出大價錢來購買。”
宗無聖思忖有頃,“既然雙虢寨有礦脈,造車工匠何來?”
“盟主不必擔心,白某早就為盟主思量過,若是盟主決心要做戰車生意,我三天內便能把長戈國出類拔萃的造車師請來。”
宗無聖微微一笑,拱手道:“那就有勞白老板,我近日便打算離開中州回朗州,白老板還需連夜將造父請來,屆時與我一同回朗州。”
“在盟主與慎獨下棋時白某便下定決心,要與盟主成為畢生的合作夥伴,自然會不遺餘力,但請盟主在此等三天,我定能把造車師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