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要找到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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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秦俏姿她們見柳月眉氣得無言以對,無不覺得痛快。

    能把她那張嘴給堵住,可不容易啊。

    可是洪知道,沒那麽簡單,柳月眉還有強援。

    他們也許都沒發現,就洪發現了,柳月眉身旁坐著一個五短身材的平頭男,粗頭粗腦的樣子,鼻孔朝天,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的老式眼鏡。

    他表麵看來,對眼前的事情漠不關心,實際上他跟柳月眉已經有過好幾次眼神上的深入交流,而且趁人不注意,他們還會有肢體上的輕微接觸。

    他們之間的關係,不難看出。

    他叫歐陽順風。

    洪沒有看錯,歐陽順風就是柳月眉的丈夫。

    柳月眉被雲格格嗆得半死,歐陽順風肯定會出“口”相助的。

    果然,歐陽順風說:“小朋友,你寫的東西,我也看過,說句實話,沒意思。”他撇撇嘴,極盡鄙視之能事。

    雲格格不管對方是什麽人,隻要他敢上場助陣,她就敢噴,她說:“抱歉,你寫過啥東西,我都不知道。”

    歐陽順風從身後摸出一本書,遞給她,說:“巧得很,我剛好帶了一本,你可以看看,要是看不懂,可以問我。”

    雲格格接過來——她本來不想接的,可是想想還是接了——一看,書名《心學宗師王陽明》,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雲格格對王陽明這個人,有過一些了解,可以說,這個人一生都在跨界,儒釋道家之學,他都有過相當深入的研究。要寫好這樣一個人物的生平,尤其是他思想轉變的曆程,作者在史哲方麵,都要有相當深厚的功底才行。

    歐陽順風能給王陽明做傳,相必有兩把刷子。

    雲格格心想,這家夥不是一般人啊。

    可是等他翻開來一看,不由得啞然失笑。

    雲格格說:“你這不是寫書,這是編書。”

    歐陽順風說:“不不不,都是我自己寫的。”

    雲格格將書拿給洪看,洪一看,也大失所望,這書名起得似模似樣,可是裏麵的內容簡單不說,還不是原創呢。估計是編給小學生看的。

    一段一段,一看就是東拚西湊在一起的,沒有絲毫創見,都是口水話,人雲亦雲。不知道誰給他的勇氣,敢說別人看不懂?

    雲格格說:“這樣說來,你對王陽明的生平,怕是很了解了。”

    歐陽順風說:“當然。”

    他說話的樣子,略帶傲嬌,他說:“金山一點大如拳,打破維揚水底天,醉倚妙高台上月,玉簫吹徹洞龍眠。像這樣的詩句,張口即來。”

    雲格格嫵媚地笑了笑,看了看身邊的幾位小夥伴,他們都笑而不語,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如果連王陽明小時候寫的這首《金山詩》都背不出來,那還敢說了解王陽明嗎?

    雲格格說:“赤挽銀河,公自大名垂宇宙。青山埋忠骨,我來何處吊英賢?這副對聯寫於何時?這裏所說的‘英賢’,指的又是誰呢?”

    歐陽順風說:“當然是嶽飛啦,出自‘青山有幸埋忠骨,銅鐵無辜鑄佞臣’一句。說的就是嶽飛和秦檜。”

    雲格格笑道:“是啊,說的是嶽飛,誰不知道啊。”她嘴上這麽說,可是任誰聽了,都能聽出來,她在說反話。

    海山輕“咳”兩句,說:“歐陽老弟,這副對聯寫的可不是嶽飛啊,是於謙於少保,這是王陽明1歲的時候,單人匹馬來到北京,在於謙的祠堂前有感而寫。”

    歐陽順風臉色不變,跟沒事發生一樣,他說:“這我知道,我就跟小朋友開開玩笑。”他翹著個二郎腿,一晃一晃地,渾不把剛才的事情當回事。

    雲格格說:“敢不敢跟我玩個遊戲?”

    歐陽順風吃一塹長一智,知道眼前這些“小朋友”有點難纏,不敢掉以輕心,他說:“什麽遊戲?”

    雲格格說:“大家都是化人,咱們就學學幾位前輩的榜樣。當年章太炎也好、黃侃也好,都是背書的高,咱們也來背背吧。既然你研究王陽明,咱們就背王陽明的詩,我背上句,你背下句,看誰背不出來算輸。”

    歐陽順風終於變了臉色,他所“寫”的這本書,大家都沒看錯,就是編的。編書和寫書,一字之差,其的差別,不可以道裏計,寫書講究原創;編書卻要容易得多。有人開玩笑說,編書還不容易?把名人所說的話集到一起,就是一本《名人名言》。

    歐陽順風所編的這本《心學宗師王陽明》,集合了當今好幾位名家的研究成果——其實就是抄——他自己固然沒空去翻閱王陽明詩信劄,連《明史》之相關的傳記,他都沒有看過。他隻是把名家的作品,簡單化了,湊在一起而已。

    他編書的初衷,也非常地簡單,就是他老婆柳月眉是個作家,他也想混個作家的頭銜。

    這本書上市之後,在全國大小書城,銷量還不錯,不比柳月眉的散集賣得差,他嚐到了甜頭,心裏已經在打“張居正”的主意了。連書名他都想好了,《大明首輔張居正》。

    麵對雲格格的叫板,他有點露怯。

    海山說:“歐陽老弟,小朋友想跟你玩遊戲,就陪她玩玩吧。”

    歐陽順風說:“玩就玩,我十幾年的功夫都花在了‘王陽明’身上,還怕你啊。”

    雲格格說:“閑觀物態皆生意,靜悟天入穹冥。請接後麵兩句。”

    她一說話,海山聳然而驚,洪也不例外。這年頭,能隨口背出王陽明如此生僻的詩來,不簡單啊。海山起了憐才之心,他經常舉辦化沙龍,喝酒聊天隻是表麵,真實目的就是跟大家交流學問,多結交一些同道人。

    說到底,作家這個行當,實在是太孤獨了,能找到同類,那是莫大的幸運。

    海山看著雲格格清麗的臉龐,摸了摸自己的禿頂,心想:“後生可畏啊,經常有人說當今這個社會不好混,那是沒有實力罷了。像她這樣的人才,這個世界好像就是為了她而存在的。如此容貌、如此才情,不管從事什麽行業,都能成為頂尖人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