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字數:10479 加入書籤
許是因著天生膽小謹慎的緣故, 李紈來得比原定的時間略早一些,且最初並不曾立刻走下青布騾車, 而是耐著性子等候在離賈府不遠的街角處, 想來是打算等時間一到, 再登門拜訪。
不想, 她這頭還在掐著點兒算時間呢,街麵那頭卻遠遠的駛來一輛瞧著極為眼熟青布騾車。其實罷,真要說騾車那長得都相差不多, 隻是坐在車前頭的馬車夫卻是以往榮國府的家生子, 且騾車好巧不巧的停在了賈府的側門旁,當下李紈心中一個咯噔, 忙不迭的命自己雇請的騾車急急的往賈府門口趕去。
兩輛騾車先後下來了倆人,縱然都戴了遮臉的圍帽,可因著相互都極為熟稔,倆人隻不由得互瞪一眼,便心照不宣的進了賈府大門。
林之孝家的一早就等候在此,及至見了李紈和探春後, 便笑著躬身將她倆迎了進去,當下卻被塞了兩枚戒指。
甭管是李紈還是探春,皆是極為了解王熙鳳之人,這若是以往, 倆人或許還略裝一下,可到了如今這檔口,卻是沒那個必要了。這李紈倒是因著手頭寬裕, 賞給林之孝家的乃是一枚頗有些份量的赤金戒指。而探春雖說在分家後,成功的得到了管家權,無奈如今他們這個小家,人口少,花費自然也少,哪怕她再能耐,這才短短半年時間,也不可能摳下太多錢財,因而備下的隻是手工不錯的銀戒指。
第一回合,探春慘敗。
及至到了正院子裏,林之孝家的將倆人交到了女兒紅玉手上,並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紅玉原就是個心思靈動之人,給了母親一個了然的眼神,當下便極為嘴甜的喚道:“見過珠大奶奶,見過三姑娘。您二位可算是來了,我家奶奶等了你們許久了。”
……才怪,若非她今個兒早間特地湊上前去提醒了一句,隻怕王熙鳳準將今個兒有客來訪一事忘個一幹二淨。
不過,好話誰不樂意聽呢?哪怕明知道這話裏的水分頗多,李紈和探春也皆笑著再度給了賞賜。依舊是李紈給了個赤金戒指,探春給了銀戒指。
第二回合,探春依舊慘敗。
紅玉收禮絕不手軟,左右她家那位好奶奶早就說了,給你們的東西你們都盡管收下,也無需拿給主子瞧,隻當不要白不要。至於拜托的事兒,權當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聽過就算了。
因此,紅玉幹脆利索的將倆戒指收入囊中,旋即便朗聲笑著將二人來客領進了正堂裏:“奶奶,貴客臨門,貴客臨門!”
“霍囂那混賬小子又來了?!”不想,賈璉這會兒恰從內室裏出來,聽得紅玉這話,登時一臉扭曲的瞪過來。
這還真怪不得他,先前紅玉是趁著給王熙鳳梳妝時,特地湊上前告訴了今個兒的事兒。可那會兒賈璉還迷迷瞪瞪的在床榻上做夢呢,加之床榻離梳妝台還是有段距離了,他又不是順風耳,自然沒能聽到。偏巧紅玉為了讓李紈和探春覺得倆戒指給的一點兒也不虧,很是昧著良心說了“貴客臨門”。問題是,在賈璉心目中,會大清早的就來他們府中,又能被稱之為貴客的,顯然就隻有霍囂那小孩崽子……
“呃,珠大嫂子,三妹妹。”賈璉再迷糊,在看到李紈和探春時,也總算是徹底清醒過來了,當下感到略丟臉,隻喚了一聲後急急的離開了。
這時,內室裏傳來王熙鳳那標誌性的囂張笑聲:“璉二爺,回頭我會告訴囂哥兒,就說他才離開了沒幾日,您就想他想得失了魂!”
“去你的!”賈璉在窗棱底下恨恨的啐了一句,旋即便頭也不回了跑了。
正堂外間,李紈和探春麵上皆有著幾分尷尬,哪怕她倆並不清楚前因後果,也明白賈璉這是誤會了。偏生,她倆一點兒也不蠢,很輕易的就猜到誤會的根源乃是紅玉隨口的那句“貴客臨門”。
……顯而易見,她倆在賈璉心目中壓根就算不上貴客,隻怕就跟倆打秋風的親眷差不多。
不過很快,李紈和探春便收拾好了情緒,跟隨著紅玉進了內室。王熙鳳坐在炕上,麵上是尚未散去的笑意,手邊則放著一本冊子。冊子半打開著,從門口這頭也能瞧出是類似於賬本的東西,不過這也是廢話,王熙鳳不看賬本,還能看經史子集嗎?
“璉二奶奶。”
“嫂子!”
李紈和探春幾乎是同一時間開了口,旋即她倆再度對視一眼,並且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鄙夷和怨憤。
要知道,李紈乃是王熙鳳的長嫂,盡管是隔了一房的,因著血緣關係極近,哪怕如今分了家,也不能抹去這一層,偏李紈顧著王熙鳳好麵子的性子,故意將自己的身份壓根,隻提“璉二奶奶”,卻不提以往的稱呼“鳳哥兒”。
再說探春,哪怕前幾年在榮國府時,在人前,探春也是喚的“璉二嫂子”,再不然就是偶爾隨寶玉喚一聲“鳳姐姐”,這單喊嫂子,說實話連迎春和惜春一般都不這麽喊。因而在李紈看來,探春這是舔著臉子套近乎呢。
倆人相看兩厭,偏又要顧忌著身為主子的王熙鳳顏麵,縱是心裏有再多的怨憤也隻能強行壓下。卻不知,王熙鳳早已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裏隻盼著她倆能痛痛快快的吵上一架,也好讓她順便看場姑嫂相鬥的大戲。
可惜,王熙鳳注定是要失望了。
見眼前這對姑嫂雖鬥雞眼似的互瞪了兩眼,卻到底還是安分了下來,王熙鳳可不就是失望嗎?不過,縱是再失望,場麵話還是要說的,因而王熙鳳隻隨手打發了紅玉,讓其備茶水點心,又向李紈和探春解釋道:“原接了珠大嫂子和三妹妹的拜帖那會兒,我就想著咱們原都是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哪怕分家了,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又思量著隻怕你們自打分家單過後,就不曾聚過,索性就挑了個好日子,咱們一道兒聚聚。”
王熙鳳都這麽說了,李紈和探春還能如何?不單要老老實實的受著,還得強撐著笑臉感激王熙鳳給了她倆這個團聚的機會。
待紅玉上了茶水點心後,王熙鳳偏又出了一招,吩咐道:“紅玉,去將二姑娘、四姑娘一並喚來,就說珠大奶奶和三姑娘來了,許久不見也該好生聚聚了。”
“可要喚巧姑娘?”紅玉笑著問道。
“不用,讓她蹦躂去罷。”王熙鳳一口回絕。紅玉又候了片刻,見王熙鳳沒旁的吩咐了,這才退了出去。
在等候迎春和惜春過來這會兒,王熙鳳有一搭沒一搭的同李紈和探春聊著,一會兒談起多年前在榮國府的舊事,一會兒又說前些日子給賈母辦的周年祭水路法事,到了最後無話可說了,連薛家的近況都隨口說了出來。
還真別說,薛家這事兒雖在某一個範圍內傳播得極廣,可李紈和探春因著交際局限,愣是完全沒有聽說過。李紈倒也罷,盡管是王夫人的兒媳婦,可對於薛家太太卻完全談不上熟絡,再說了,她對薛家也沒甚麽念想盼頭,故而麵上雖頻頻露出詫異的神情,倒不曾真正發問。
可探春卻不同了。
“天,蟠哥哥竟然被判流放三千裏了嗎?那薛姨媽豈不是要傷心壞了?還有寶姐姐,她如今怎樣了?唉,也是不知道她們住哪兒,要不我還真想上門拜訪一下。”探春意有所指的道。
然而,跟王熙鳳比臉皮厚是沒用的,況且探春都沒敢直接問出來,王熙鳳隻需裝著沒聽懂便可。再說了,薛家住址壓根就不是甚麽秘密,探春不知曉隻能證明薛家從未將她當成真正的親眷,王熙鳳敢打包票,寶玉絕對知曉薛家的住址。
“放心罷,不會有事兒的。別看薛家人口略少了些,可薛氏一族的人還是挺多的。這不,我前個兒才聽薛家太太說,金陵那頭的族人來了,幫著料理了好些事兒。”
“族人?”探春略有些好奇。
“聽說是薛家太太的侄兒,喚甚麽來著……喲,瞧我這記性,轉眼就給忘了,隻聽薛家太太說,是個極好的孩子。”王熙鳳頗沒誠意的隨口瞎扯著。
一旁的李紈見久久插不進話去,心頭略有些焦躁,偏王熙鳳說的這些她全然不知,隻絞盡腦汁的想著話題,忽的瞧見王熙鳳手邊那打開的冊子,這才強行扭轉話題,道:“原先還在榮國府時,璉二奶奶就是極會管家理事的人兒,若是有空,我還想討教一二。唉,我這人呢,實在是沒的本事,又不聰明,真真是沒用得緊。”
探春迫切的想要知曉薛家的近況,聽得這話不由得心頭暗恨,偏王熙鳳還真的順著李紈的話頭說下去了,弄得她隻得低下頭掩飾去了眼底裏的狠戾。
“這有甚麽能耐不能耐的?無非就是多曆練幾年,也多攢點兒經驗。”王熙鳳順著李紈的目光看過去,見後者瞧著她手邊的冊子,當下便笑道,“這不是賬本,是我給四丫頭備的嫁妝罷了。”
“四丫頭?”李紈奇道。
“嗯,當年林妹妹出嫁前,我就將二丫頭的嫁妝歸整得七七八八了。不過,等明年出了孝,肯定還要增減一些,畢竟一些料子首飾甚麽的,過了這二三年的,也該過時了。倒是四丫頭,雖說如今年歲不大,可嫁妝嘛,早些備下也好,左右大部分的東西都不怕過時,像莊子、鋪子一類的,早早的收拾好,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李紈原就打定了主意今個兒定要捧著王熙鳳,更別說王熙鳳這話正合她的心意,當下便迫不及待的接話道:“可不是這個理嘛。我還記得四丫頭原就丁點兒大的模樣,一轉眼她竟是也要說親了。不過也是,我家蘭兒當初剛出生那會兒的樣子,我到如今都記得清清楚楚的,他隻比四丫頭死了一歲,我就想著呢,也該給他準備起來了,等出了孝好說親。”
“是呢,一轉眼孩子們就大了,再過幾年,隻怕我都要給我家巧哥兒說親備嫁妝哈哈哈哈!”王熙鳳連聲笑道。
“巧哥兒才那般小,不急不急。”李紈也跟著笑道。
“是不急,況且再怎麽著急,也得等出了孝呢。”說著,王熙鳳慢慢的收斂了笑意,微微歎息道,“我家巧哥兒無妨,說起來四丫頭也不礙事兒,偏就二丫頭……先前在國孝裏頭倒也罷了,隻怕如今出了國孝,許家那頭等不及。”
“那該如何是好?”李紈自是明白所謂的等不及並非許家急著娶親,而是會給那哥兒先納幾個屋裏人。這倒並不奇怪,一般的富戶都會這般做,隻是如此一來,難免會讓嫡妻落到尷尬的地步。倘若性子如王熙鳳倒是不怕,大不了一進門先將屋裏人盡數打發了,可問題是,能像王熙鳳這般豁的出去的又有幾個?多半的新嫁娘還不得捏著鼻子認了這事兒,且為了賢惠連個臉子都不能擺,甚至還要主動將身邊的陪嫁丫鬟開臉。
“能有甚麽好法子?我倒是讓二丫頭打去年起就開始學著管家理事,可這管家的本事倒是好曆練,她那性子我能如何?”王熙鳳苦笑著搖了搖頭,隻道,“我算是真沒轍兒了,有心想幫她同許家交涉罷,偏咱們府上尚在孝期。珠大嫂子和三妹妹那是不嫌棄,可旁人呢?甭管是上門拜訪,還是我去登門,都不妥當。”
避諱孝期的人還是很多的,這很正常,畢竟大多數人都覺得晦氣。像李紈和探春這種,那不叫不嫌棄,而是沒法嫌棄,畢竟都在孝期之中。
李紈也跟著歎息一聲,再度開口時,說的卻不是迎春之事:“其實罷,人人都有難處。像我,孤兒寡母的,旁的時候倒也罷了,輪到給蘭哥兒相看親事時,卻是真的沒了轍兒。我一個寡婦家家的,連個略熟悉的人都極少,可真是……唉。”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親愛的們,蠢作者開新書~\(≧▽≦)/~啦啦啦~
網頁傳送門:
爪機傳送門:
乾隆皇後烏喇那拉氏穿成賈赦原配張氏,隨身帶著容嬤嬤。
**
容嬤嬤:娘娘您後退,看老奴收拾他們!
賈母:說好的知書達理溫柔和善呢?
二房:……這日子沒法過了qaq
下麵是第一章試閱讀:
第001章
“今個兒可好些了?”
賈赦望著倚靠在床榻上的嫡妻張氏,麵上閃過一絲焦慮和擔憂。自打長子夭折後,已經一年多了,張氏始終沉浸在悲痛之中,不單纏綿病榻,漸漸的連次子都顧不上了,甚至一度心生死誌。他雖有心規勸,卻也明白這種事兒還要本人看開,因而隻在心中哀歎一聲,放緩了語氣寬慰道:“淑嫻,咱們還有璉兒,哪怕為了璉兒你也得好生保重身子骨。”
“璉兒……”張氏喃喃的道。
“對,璉兒。”賈赦如今不怕張氏發怒,隻怕她心如死灰。因而心思一轉,索性主動提及了昨個兒的事端,“璉兒如今被母親要了去,可那還不是因著你病著?隻要你將身子骨調理好了,想要回璉兒還不是一句話?我在這兒給你打包票,回頭璉兒也好,管家權也罷,連我這個人都是你的,全是你的。”
“單為了老爺您這句話,我也會盡快好起來的。”
聽了賈赦這話,張氏嘴角微微泛起了笑意,全然沒了往昔的絕望悲傷,盡管麵色依然蒼白,眉宇之間卻完全舒展開了,一派輕鬆之感。見賈赦麵色微怔,張氏又添了一句:“老爺您放心罷,我定會好好的,將來還要陪伴老爺一生,也要瞧著璉兒長大娶妻生子。老爺,您說是罷?”
“是,是!早這麽著不就好了?”賈赦聞言大喜過望,忙道,“大夫都說你這病根本就是愁出來的,隻消放寬心,再吃幾劑湯藥,想來沒兩日就大好了。”
張氏深深的看著賈赦,慢慢的揚起了一個笑容,盡管笑容淡淡的,卻透著一股子鬆快勁兒,道:“這些日子累得老爺為我擔憂了,都是我的不是,待盡好了我定好生向夫君賠不是。”
“好好,你說甚麽都是好的。”
對於長子的早夭,賈赦說不難過是假的,可再難過這日子總得過下去,他又不單單隻有一個兒子,長子沒了,次子卻還是要顧的。可問題是,他一個大老爺們又不可能親自帶孩子,眼瞅著長子早夭,張氏病倒,次子被母親帶走撫養,他心裏也是極不好受。而如今,在確定張氏無事後,他才總算鬆了一口氣,也有心倒苦水了。
“淑嫻你是不知曉,母親這次也太過了。我知曉她素來偏心,可縱是偏心也得有個分寸罷?我才是她的長子,襲爵的嫡長子呢,父親既已經歸去,我便是榮國府名正言順的家主。她倒是好,打小隻將我二弟放在心上,但凡有甚麽好東西都緊著他。倘若隻是丁點小事兒,我讓也就讓了,左右也不差那麽一兩次了,可如今她竟是將象征著家主之位的榮禧堂給了我二弟!!”
“先前我跟母親提過數次,想從這東院搬到榮禧堂。可母親總是拿父親說事,甚麽思念父親不希望這麽快搬離,甚麽父親屍骨未寒我就這般作為實乃不孝。我那時還真信了,想著左右也不差那麽一時半刻的,便是等出了孝期再搬也無妨。結果呢?她一轉頭竟是讓二弟搬進去了!”
“淑嫻,你說母親有多過分?她倒是心疼二弟,那我呢?她到底有沒有將我這個長子放在眼裏?”
張氏靜靜的注視著賈赦,待他停下話頭後,才淡笑著道:“夫君,這些日子難為你了。等我養好了身子骨,有事兒咱們夫妻倆一力承擔。”
多日來的憋悶委屈,仿佛被這句話給徹底化解了。賈赦初時一愣,旋即卻笑開了:“不用,我是家主,又是你的夫君,原就應當保護你照顧你,母親那頭我自會處理,你無需放在心上,隻管安心養病才好。”說到這兒,賈赦隱隱有些後悔,唯恐張氏因著這些個唆使再起厭世之心,好在張氏並無異常,倆人四目相對,倒是一派溫馨和睦。
一旁伺候的張氏奶娘卻麵上隱隱閃過一絲緊張不安,及至賈赦吩咐其照顧好張氏時,她才急急的點頭答應,卻並不敢出聲。賈赦不疑有他,又叮囑了幾句後,便起身離開。
張氏嘴角噙著笑意,目送賈赦離開,直到人都出了院子了,張氏才側過身子望向奶娘。奶娘不由的一個激靈,立馬躬身低頭,眼珠子卻止不住的左右飄移,一副心虛至極的模樣。
“太、太太,您可要用膳?不不,這會兒應當用湯藥了,老奴這就去拿,您、您稍等。”
不等張氏開口,奶娘便轉身快步離開,活脫脫的像是被惡鬼追著一般,隻忙不迭的逃離內室。也不知曉是不是因著過於緊張了,奶娘的腳步很是有些不穩當,瞧著竟像是不大會走路一般。
望著奶娘的背影,張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奶娘這一去,就是小半刻鍾,可張氏日常用的湯藥都是在院子裏的茶水間熬煮的,統共也不過幾步路而已。好在,即便再墨跡,小半刻鍾後,奶娘便僵硬著身子骨端著一個托盤慢慢悠悠的挪進了內室。
張氏冷眼瞧著,卻見奶娘費了老鼻子勁兒才終於將托盤平穩的放在了一旁的小幾上,又小心翼翼的盛了一碗湯藥,磨蹭著端著小碗挪到了張氏床榻前,躬著腰身遞了過去。
張氏也不矯情,直接接過小碗將裏頭苦澀的湯藥一飲而盡,隨後卻是抬眼深深的瞧了一眼奶娘,將空碗遞回後,忽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容嬤嬤,給本宮倒杯茶來。”
“渣——”
……
……
沉默大概隻維持了不到一息時間,旋即奶娘——容嬤嬤瞬間撲倒在了腳踏子上,放聲大哭道:“娘娘!皇後娘娘!”
“娘娘您沒事罷?老天開眼,真是老天開眼!老奴就知曉像娘娘您這般好的人兒,是絕不會出事的。老奴隻是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娘娘您,還有機會再服侍娘娘您……娘娘!娘娘!”
容嬤嬤哭得老淚縱橫肝腸寸斷,也難怪,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前世。她效忠了一輩子的主子,就這般靜悄悄的死在了冷宮裏。容嬤嬤是想跟著一道兒去的,卻最終狠不下心腸來,隻因她舍不得皇後留下的獨苗十二阿哥永璂。可也是因著這份遲疑,卻讓她看到了令她萬分心碎的事實。
“娘娘您那般好,皇上怎麽能這樣對您呢?您是自潛邸就跟著他的,從寶親王側妃到宮裏的嫻妃,再到嫻貴妃,到後來的皇貴妃娘娘、皇後娘娘!您多不容易呢,就是不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也該顧忌一下十二阿哥啊!皇上他好狠的心呢,好狠,好狠……”
“娘娘您不知道啊!皇上他明著下令將您以皇貴妃禮葬,實際上卻暗中授意內務府消減禮葬花費,您一個皇後娘娘,到最後還不如一個嬪!對了,皇上他還讓人將您葬在了純惠皇貴妃陵寢的東側!蒼天呢,您是皇後,卻連獨享陵寢都不能,還要屈居皇貴妃之側!皇上怎就那般狠心呢?”
“一定是令妃那個賤人吹的枕邊風,她倒是能耐,一個出身下賤的洗腳婢,看著就不是甚麽好東西,竟還能成皇貴妃!老奴覺得她就是個短命的相,遲早讓老天爺收了去!倒是那還珠格格,得了消息後,還輾轉托人給皇後娘娘您燒了紙錢……”
張氏——那拉皇後靜靜的聽著,哪怕容嬤嬤在她跟前哭得再慘烈,也不曾有絲毫動容。
半響,才道:“事兒過去了就過去罷,左右咱們也回不去了。我瞧著如今咱們在的這家也不是甚麽好東西,就這般湊合著過罷,左右也是白撿的壽數。”
容嬤嬤的哭聲一頓,旋即咬著後槽牙重重的點頭,滿臉猙獰的道:“嗯,老奴都聽皇後娘娘的。皇上也就罷了,如今這府上,哪個敢欺侮了您,看老奴收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