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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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天氣很好,謝曉峰同往常一樣,在竹林裏教慕容明曦練劍。

    正巧慕容秋荻今天沒什麽文件要看,閑來無事,便跟著他們進了竹林,離練劍的地方不遠處有一棵粗大的竹子被人為砍斷,倒在地上,看小弟練劍的時候,慕容秋荻一向喜歡坐在那上麵。

    那一晚的談話,她和謝曉峰兩個人在那之後都沒有提及,謝曉峰也不再對小弟說過任何可能暴露他身份的事,於是慕容秋荻想,她和他之間應該是達成了一致的。

    再過些日子,天漸漸冷了,她便帶著小弟回江南去吧,這一次,慕容家一定要承認小弟是慕容家的血脈。

    不過說起來,因為她是獨女的緣故,小弟一旦入了族譜,便等於是承認他為慕容家下一任執法掌門﹑七星塘未來的繼承人,必定會受到江湖關注,可他私生子的身份,勢必會引起一番猜疑和不滿,閑言碎語在短時間內是少不了的,不知小弟能不能撐住?

    雖然心疼兒子要受委屈,但她絕不會因此向武林公布小弟的父親是誰,雖然謝曉峰是棵大樹,她卻不打算靠,她也相信小弟不會願意倚靠謝曉峰的名聲來穩住他在慕容家的地位。

    那麽,天一閣的閣主是誰,就到了必須公開的時候了。縱使七星塘能力鼎小弟,那還不夠,隻有讓江湖人士都知道天一閣的閣主是小弟的母親,他才可能挺直腰杆說話。

    惹了七星塘,還好說話;惹了天一閣,那便等著從小到大的糗事被曝光吧,從小時候尿床到被師父抽鞭子,天一閣都不會放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天一閣就是柄殺人不見血的劍,它要的不是人命,而是江湖人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名聲。

    不過,一旦暴露了她的身份,接踵而至的麻煩是少不了的,這樣一來,將天一閣改組的事情得加快了……

    慕容秋荻一邊繼續著手中的針線活,一邊思量著讓小弟認祖歸宗後需要做的事情,偶爾抬頭看看不遠處在練劍的兩人。

    她手上現在拿的,是小弟的衣裳,還很新,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掛了一道大口子,雖然一件衣服的錢對現在的他們算不了什麽,扔了就扔了,但慕容秋荻還是習慣補好後再讓小弟繼續穿。既然能不浪費,幹嘛要浪費呢?而且她也不希望嬌慣小弟,讓他養成奢侈浪費的觀念。

    “咯咯咯,咯咯咯……”

    有野雞?

    聽見這叫聲,慕容秋荻順著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一隻羽毛五彩斑斕﹑尾羽尖長成矛狀的山雞正邁著大步,雄糾糾氣昂昂地準備穿過竹林。見此,慕容秋荻微微一笑,思忖著秋天能看到這種生物倒也難得,不如拿來改善夥食好了。

    “小弟,小弟,”為了不驚動那隻飛禽,慕容秋荻壓低嗓子,輕輕喚道,“小弟。”

    可惜正在專心練劍的慕容明曦完全沒聽見自家娘的深情呼喚。

    倒是指導教練謝曉峰聽見了慕容秋荻的聲音,他覺得奇怪,往常小弟練劍的時候,慕容秋荻從來不會打斷。

    出什麽事了嗎?謝曉峰這樣想著,便回過頭看向慕容秋荻,目露詢問。

    “去,抓住它,小心別驚動,”慕容秋荻朝謝曉峰努努嘴,指指山雞的方向,輕聲道,“中午就吃這個。”

    謝曉峰順著慕容秋荻手指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那隻漂亮的大山雞。

    不能驚動它?

    謝曉峰想了想,舉目四顧了一下,沒看到什麽趁手的東西,便打量了一會自己手上抓著的那根教劍的竹枝,從一端扳了一小截下來,隨意掂了掂手中那一截竹枝,往那山雞的方向望了望,忽然抬手一擲。

    遠處那隻山雞叫都沒叫一聲就悄無聲息地倒下,竹枝切過雞頭與雞脖下顎處,山雞的頭在地上滾了幾滾,脖子斷口處鮮血直飆,一時間隻看到那隻雞的脖子左右到處亂甩,一邊甩一邊噴血,弄得附近的竹子上全都雞血橫流。

    見狀,慕容秋荻一頭黑線地看向謝曉峰,道:“你不知道殺雞要按住它的脖子再放血嗎?”

    謝曉峰抿了抿唇,又從手中的竹枝扳了一截下來,往遠處輕輕一扔,隻聽“嗖”的一聲,那一小節竹片將雞脖子釘在了地上,血還在流,雞脖卻不再到處亂動了。

    好吧,謝氏殺雞法果然獨一無二。

    慕容秋荻在心裏尋思著,山雞的肉本來就比家雞柴,以謝曉峰的這種殺法,會不會增加肉的酸味?還有,這麽大一隻山雞,做什麽菜好,要不一半燉湯一半爆炒?

    直到這個時候,慕容明曦才發現阿吉叔叔居然在剛才﹑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殺了一隻野山雞,他收劍站定,望了望那隻還在噴血的雞,轉頭問慕容秋荻:“娘,我們中午吃山雞?”

    慕容秋荻肯定地點頭:“趁這山雞還熱乎著,你們趕緊帶回去燒熱水褪毛,然後把內髒掏幹淨,剩下的我來。”

    *

    廚房。

    慕容秋荻已經將今天中午的食材全部洗幹淨切好了,唯一沒搞定的就是那隻山雞,由於山雞做起來比較花時間,擔心先上的菜涼了就不好吃,於是慕容秋荻決定先烹調那隻雞,然後再炒別的菜。

    可是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把雞送廚房來,難道那兩個人還沒有把那隻山雞處理幹淨?

    慕容秋荻這樣想著,便出了廚房,繞到屋後去巡查巡查謝曉峰和小弟的前期處理工作做得怎麽樣。

    “阿吉叔叔,這毛都燙掉了,肚子也割開了,不過它的內髒好惡心啊……”

    “拿刀,我來掏。”

    “哦……給,不過阿吉叔叔,有的內髒是能吃的,比如雞肝雞心什麽的,別扔了……”

    “那把它們單獨弄出來。”

    慕容秋荻抱著手臂站在那兒,也不出聲驚動他們,眼看著謝曉峰拿把菜刀在雞肚子上左比劃右比劃,反正比劃了好一會,就是不下刀。

    “阿吉叔叔,肝在這,當心別把苦膽割破了,”慕容明曦撐著腦袋坐在那等謝曉峰挖內髒,見他老是不下手,他也覺得無聊,便很好心地指了指雞肝的地方,然後抬頭看向謝曉峰,認真說道,“我還是覺得殺雞太惡心太殘忍,小孩子不該看。所以,阿吉叔叔,我先去練會劍,等開飯了叫我。”

    謝曉峰一手拿著刀,盯著那隻雞,聽見慕容明曦的話,他心不在焉地揮揮手:“恩,去吧。”

    慕容明曦剛站起來,就看見了慕容秋荻正站在那兒朝他意味不明地笑。

    “娘……”慕容秋荻喊道,下意識瞥了一眼那隻還在盆裏的雞,有點心虛地吐了吐舌頭。

    慕容秋荻看著自己兒子做鬼臉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便頜首道:“你去練劍吧。”

    聽見母親鬆了口,慕容明曦大舒一口氣,響亮地答道:“好!”

    兒子溜了,那隻雞可還在,雖然謝曉峰已經開始動刀割雞肝,但一旁的慕容秋荻怎麽看怎麽覺得謝曉峰的姿勢別扭得很,不由歎了口氣,走上前蹲下來,挽起袖子道:“刀給我。”

    讓天下第一劍殺雞,確實大材小用。

    “我來,你去教小弟學劍吧,”慕容秋荻拿過謝曉峰手中的菜刀,瞟了他一眼,涼涼道,“再讓你割下去,沒準哪刀就把腸子割破了,那裏頭的惡心東西要是流出來,這雞我也懶得做了。”語罷,她手下便開始動作。

    看著慕容秋荻熟練地開始割除內髒和清洗雞肚,謝曉峰覺得不可思議。

    “你怎麽還在這?”見謝曉峰站在一邊沒動,慕容秋荻很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謝曉峰道:“越來越覺得你不像秋荻。”

    “因為她不會像一個廚娘一樣在這裏洗山雞?”聞言,慕容秋荻並不生氣,微微一笑,對他說道,“謝曉峰,人是會變的,以前我是什麽樣,不代表我現在還會是這樣。”

    講到這,慕容秋荻又想起來她和小弟清貧的那段日子,有些懷念地說:“不過,這些瑣碎的家務,如果不是因為小弟,大概我現在依舊不會吧。”

    慕容秋荻舉起雞腸子,隨手把它扔到一邊的木盆裏,隨之淡淡笑道:“畢竟養尊處優的慕容大小姐,怎麽會接觸這麽肮髒的東西呢?”

    聽著她這近乎自嘲的話,謝曉峰道:“是。以前,你最討厭廚房。”

    “所以我才說,人是會變的,好比你,十年前如果有人給你一個預言,說你會在妓院裏做龜公﹑會去做挑糞工﹑還吃沾過糞汁的饅頭,你信麽?”慕容秋荻挑眉道,“我倒覺得,你會殺了那人。”

    謝曉峰聽得笑了:“或許你說的對。”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繼續雙更,話說決定下周末到武漢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