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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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劍山莊自前任莊主謝王孫去世後, 此地已經十餘年來都沒有外人踏足,也沒有人找謝曉峰挑戰。
這個男人, 逐漸在江湖中隱退之後, 他的一切卻變得越發傳奇, 他的經曆在被越傳越神之後, 終於被人們看做了無可超越的神一般的存在,人人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都目光崇敬而畏懼, 似乎都不再是把謝曉峰當做人——而是神。
丁鵬卻不這麽看。在他看來, 無論謝曉峰多強,他都不過是一個已經不年輕的劍客罷了, 他當然也可能被打敗。而他丁鵬,就是來打敗謝曉峰的!
這一點在他見過燕十三之後,依然沒有動搖。
但他的心境還是發生了一點變化。
——他覺得有點忐忑。
因為越往裏麵走,他越覺得,神劍山莊和他想象的並不太一樣。雖然它的外表很宏偉很莊嚴,但走了進去, 就可以感覺到,它內部的環境很清幽舒適,它的氛圍很平和安寧,不肅殺, 不冷寂,更不神秘莫測,不會讓人覺得高高在上。
隻是很平靜很舒服的一個家而已。
是了, 神劍山莊沒有那麽高不可及,它隻是謝曉峰的家。
謝曉峰畢竟不是神,他也有家,有家人。丁鵬這樣想著,又釋然了。
這個時候,走在他麵前的謝玄機回過頭來,指著前麵一處涼亭對丁鵬道:“家父在那裏等你。”
丁鵬順著謝玄機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見綠色琉璃瓦頂的八角亭中,有一個男人背對著他,正在下棋,他的對手竟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眼睛滴溜溜地轉,分外聰明可愛。
當丁鵬走近涼亭的時候,他聽見那個小女孩大聲道:“不對不對,我走錯了!”
“璃兒,觀棋不語真君子的下一句是什麽?”男人手中持一把折扇,輕敲了下小女孩的頭,笑著問道。
小女孩不情不願地嘟著嘴道:“起手無悔大丈夫。”隨即,她不甘道:“可是我又不是大丈夫!爺爺,讓我重新下嘛!爺爺!”
男人嗬嗬一笑,斷然拒絕道:“不行。”
小女孩的嘴嘟得更高了,此時,她看見謝玄機走過來,便跳下凳子,跑過去抓住謝玄機的衣擺,道:“小二叔叔來幫我打爺爺!”
謝玄機彎腰拉住小女孩的手,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下棋有什麽好玩,叔叔帶璃兒去小妹姑姑的房裏找好玩的玩具,好不好?”謝璿璣的房中到處都是造型奇怪的器具,不過她卻不準人進去,璃兒可是眼饞已久。
小女孩眼前一亮,道:“真的?”
“真的,”謝玄機笑了笑,對坐在棋盤前的男人點了點頭,道,“爹,人我已經領過來了,沒什麽事,我就走了。”聽上去,他竟完全不在意也不想看丁鵬挑戰謝曉峰。
“去吧,帶著璃兒一起,”男人微微笑了一下,囑咐道,“記得先去淨手。”
謝玄機一愣,忽然不自在地咳了兩聲,道:“是。”
丁鵬在一旁看著這個男人和藹地對他的兒子和孫女說著話,若不是他微霜的兩鬢,丁鵬絕不相信這個男人已經五十多歲——他的皮膚還很光潔,他的眼睛還很有神,他的身材絲毫沒有走樣,他的容貌還很俊朗,他的風度也極好,如果他願意,他依然能在女人中掀起一場風暴。
丁鵬希望自己五十六歲的時候也能像謝曉峰一樣年輕而有風儀。
待謝玄機走遠了,丁鵬才慢慢道:“謝前輩很愛幹淨。”
“你錯了,”謝曉峰抬抬手,示意丁鵬坐下,含笑解釋道,“小二每回出門,總會摸過幾個死人,偏偏他記性又不好,故而我習慣提醒他要記得洗手。”
丁鵬麵色一僵,瞬間了悟謝玄機臉上的不自在是怎麽回事,他勉強一笑,慢慢道:“原來是這樣。”
“是這樣。”謝曉峰道。
丁鵬沒有接話,他靜默了片刻,終於起身,向對麵坐著的謝曉峰抱拳道:“我這次是來找前輩挑戰的。”
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尊敬。謝曉峰盯著他看了一會,微微一笑,頜首道:“我知道。已經很久沒有人來找我決鬥了。”
丁鵬道:“我不是為了成名,是真正地想找前輩一決。”
“我知道,你已經是個大名人。”
丁鵬道:“以我在刀上的造詣,我以為可以跟前輩的劍一較上下了。”
“你太客氣,你應該說可以擊敗我。”
“可是現在我卻無法對前輩拔刀。”
謝曉峰淡淡笑道:“你是個有傲氣的孩子,你不拔刀,是因為我此刻手中無劍。”
丁鵬拱手道:“請前輩亮劍。”
“你很執著,”謝曉峰抬手再次請丁鵬坐下,卻問,“你會下棋嗎?”
“會一些。”
“和我下一盤罷,”謝曉峰揚了揚手,仆人很快送來一壺清茗,他對丁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淡淡道,“比劍的事,等我們下完了,你再決定。”
一盤棋局,一個世界,一段人生。
這是兩個靈魂的對抗較量,有多大的胸襟,就下多大的棋。
這一局棋下到了黃昏。
丁鵬捏著手中的黑子,那隻手停留在空中片刻,遲遲無法落子。他輕呼一口氣,放下棋子,起身拱手,彎腰肅然道:“我輸了!”而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背已汗濕。
謝曉峰點頭,不在意道:“走吧,我們去一個開闊的地方活動活動筋骨。”
這便是要比試的意思。
“不必了,”丁鵬垂眸,摸了摸他腰間尚未出鞘的彎刀,手心依然不停出著冷汗,他抬起頭,正色道,“我已經輸了!”
無論是劍客還是刀客,最末的追求是招式,最高的追求是心境。什麽樣的人,使出什麽樣的兵器。
丁鵬在那一局對弈中徹底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他的圓月彎刀還未對上謝曉峰的劍,他卻已在心境上徹底輸給了他。
不必打了,打了也是敗。高手較量,比的本來就不完全是招式,更多的是智慧。
“前輩是有大智慧的人,”丁鵬道,“晚輩輸了,但我總有一天還會來的!還會來找前輩決鬥。”
謝曉峰淡淡笑了笑,正欲說什麽,但這時候卻有個突兀的聲音插進來,一個人影一晃,隨即此人攬住了丁鵬的肩,笑道:“你這小子也有趣,不過總不能讓你空手而回吧,謝兄,你說是不是?”
此人正是燕十三。
謝曉峰麵露無奈,道:“燕兄又去哪裏喝了酒?”
“神劍山莊的酒是無處不在的。”燕十三笑著搖頭晃腦道。
謝曉峰替他接下去:“喝多了就想打架。”
“在這裏不能找女人,也就隻有打架。”燕十三笑起來,拍了拍丁鵬的肩,率先往前走去。
謝曉峰歎了口氣,起身道:“我卻還沒喝上一口酒。”
燕十三已經走遠了。
謝曉峰拂了拂袖袍,隨即回頭對丁鵬溫言道:“跟著我們來罷,你身後那位朋友不妨在這裏等著。”
雖然丁鵬弄不清這兩位前輩要做什麽,但還是吩咐仆人阿古在此等候,他自己跟著謝曉峰和燕十三走了。
——到了神劍山莊的後山。
這裏本來是一片荒地,後來被山莊的現任女主人種上了桃樹和梅樹,但正月裏,還沒有哪個樹開花,因此顯得很荒蕪。
丁鵬站在那裏,看見謝曉峰和燕十三麵對麵站著,明明是要比武的姿勢,兩個人卻都沒有拿劍。
劍已經存乎於二人心中,無處不在。萬物皆可為劍,劍已無形,與天地融為一體。
原來燕十三的手根本就沒有廢。不但沒有廢,他的武功已精進到了天人合一的地步。
謝曉峰也一樣。
難怪謝曉峰不跟他比劍,丁鵬握住腰間彎刀的刀柄,咬緊了牙關,終於意識到他是多麽不自量力。
若謝曉峰真的和他比試,他一定逃不過一死。
那盤棋局,不止是為了點撥他的心境,更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好不傷他性命。
丁鵬握著圓月彎刀,覺得屈辱,覺得不甘,但他畢竟不能離開他的彎刀,他雖有高絕的刀法,卻必須要有彎刀。
他離不開兵器。
他不得不承認,這就是差距。
站在光禿禿的桃樹下,丁鵬看完了兩個人的“打架”,這隻能叫“打架”,不能稱“比試”因為兩人都沒有盡全力,任何一方都沒有下殺手。
但也很明顯,兩個人這一場架打得很痛快,兩個人的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丁鵬慢慢道:“多謝兩位前輩指點。”語罷,他轉身大步流星地向林外走去,頭也不回。
“總算沒有把這個好苗子給扼殺,”燕十三運動一番,通體舒暢,笑容滿麵道,“這個姓丁的孩子悟性很好,再過幾年,他會更強。”
謝曉峰卻是負手往前慢慢走,悠悠道:“為培養江湖下一代不遺餘力,你我果真是老了麽?”
燕十三一愣,隨即大笑道:“年紀大了,不得不服老!”
作者有話要說: 汗~去了解了一下發現定製果然麻煩,等寒假我來慢慢弄吧~期望假期可以弄出來~
小弟和他夫人的番外應該會在定製裏寫,我想把唐門拉出來溜溜~
話說今天網速真不給力,好多網頁都打不開,當然,包括晉江~
另,今天看skip beat的漫畫更新,進行到讓我快噴鼻血的地方居然這一話就沒了,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