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哀莫大於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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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冬季格外寒冷,雖是正午,天空中見不到絲毫陽光,陰鬱鬱的雲朵在天空中張牙舞爪,北風呼呼吹來,寒意似乎滲入了骨髓。

    這不是個適合出行的天氣,但墨雅卻不得不出行,不,確切的說,她希望下一刻她就站在墨氏莊園的門口,以便能夠清晰證明自己得到的消息真偽。

    身下的馬兒仿佛知道主人的急切一般,身子快速起伏,矯健的四肢噠噠在冰雪覆蓋的路間飛躍,夾雜著馬兒急促呼吸與墨雅急切的心跳交響,砰砰砰的仿佛要跳出胸口。

    “啊......”驟然抬高的身子快速低伏,甚至還在不斷降低,直至耳邊“嗬嗬”的馬匹嘶吼聲停止,墨雅雙手緊緊拉住韁繩,身子顫抖卻又堅實的抓緊馬匹,昏眩的雙眼終於清醒的時候,墨雅才明白自己光顧著趕路,竟然忘記回家路上的這個大坑,如果不是馬兒相伴多年最是護主,自己還真可能被來一次空中飛人。

    自嘲的笑笑,墨雅抬高因為抓的太緊而勒出流血的雙手,汗水從頭上流下來,滲入眼睛,酸澀的讓墨雅不由紅了眼眶。

    “不可以”墨雅粗魯地拉扯著袖子抹一下額頭、臉上的汗水,眨回去奪眶而出的淚水,“墨雅,你必須去弄清楚,你早就沒有軟弱的資格了。”

    下馬扶起馬兒拉扯著上了上邊,然後再次上馬,繼續前行。

    遠遠的,墨雅終於看見了陌生而熟悉的莊園,嫁出去的這些年,她一直記著爺爺臨終時懇求的眼神以及那句守住莊園的誓言,於是她時常問詢莊園的一切,也時常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幫著莊園,但卻從不曾回來過。

    心中有些酸澀,墨雅捂住胸口閃現的憤怒與不甘,緩慢而堅定的走近這個執著了很多年的地方。

    原本恢宏的大門已經染上了風霜的顏色,在白雪的映染下顯得荒蕪破敗,一排常綠的鬆柏完全不見了身影,光禿禿的圍牆邊,影影綽綽幾個身影。

    墨雅走近看清楚一切的時候,眼中的怒火再也掩飾不住。

    幾個身著黑色服飾的侍從正取下一塊牌匾,上麵龍飛鳳舞的幾個黑色金邊大字正好晃入墨雅的眼中,“墨氏莊園”幾個熟悉的大字讓墨雅心中一痛,以前總是仿佛凝住心血的幾個莊嚴大字因為沒有得到好的保養,中間的氏字暗淡殘缺。

    “小雅,你要記住,氏族是一個龐大而神聖的稱謂,墨氏是我們墨氏族人多年守護的神聖,先祖們世世代代的努力需要你們傳承下去,墨氏就交給你們了。”嚴肅而莊重的聲音仿佛再次回響在耳邊。

    “住手,誰允許你們摘下來的。”墨雅的聲音掩不住的氣怒與殺意,代表氏族傳承的牌匾怎麽容許外人的褻瀆。

    墨雅的聲音凝聚了極大的力量,讓正嬉笑的侍從們齊齊轉身看過來。

    “原來是夫人,夫人午安。”黑色管家服的男人眼中閃過暗光,恭敬的行禮,“爵爺大概忘記說了,夫人,墨氏莊園已經歸了咱們伯爵府,爺吩咐咱們過來換上伯爵府的牌匾。”管家說完身子微伏,神情卻漸漸傲慢。

    “爺吩咐。”墨雅冷笑一聲,“墨氏莊園世代傳承,雖沒有女皇的賜爵,但也不是允許肆意買賣的地方,我倒不知道爵爺是知法犯法的人,怕是你們這些不知輕重的自作主張吧。”墨雅說的義正言辭,但隻有她心中明白,艾比蓋雖然一貫肆意風流,卻不是張狂的人,既然敢派親信管家過來,必然有所依仗。

    果然,墨雅剛說完就發現管家的眼神變了,他挺直了身子,眼中更是鄙夷與憐憫交織,“夫人,爺自然不是輕狂的人,咱們也不是那些陽奉陰違的人,墨氏莊園?”說著他淡淡看一眼仆從手中的牌匾,“從今天開始墨氏不複存在,這塊牌匾也不過喪家之犬。”

    “砰”的一聲牌匾掉落在地上,被泥水沾染了汙濁,墨氏莊園幾個大字更是被染的泥淖不堪。

    “你敢。”墨雅的眼睛在一瞬間銳利刺人。

    “夫人,你已經不是墨氏莊園的人。”比她更響亮的是管家的聲音,“還請夫人謹記住自己伯爵夫人的身份,墨氏莊園不過小小的商人而已,夫人您已經是貴族之妻,還是不要過多在意小小的商家。”管家的眼睛中是不可一世的高傲與冷漠,“況且墨氏莊園是現在的墨氏族長自願獻給伯爵府的,即使是上帝也不能在今天剝奪我們換上牌匾的權利。”

    “住口,即使商人世家也不是你小小的奴仆隨意編排的,管家。”加重了最後兩個字,墨雅的神情也變得更加淩然不可侵犯,“還有,我是主子,我說的話你隻需要聽從就可以了,現在給我立刻離開,你叫我夫人一天就給我牢牢記住,你不過是一個卑賤的仆人。”墨雅的麵容冰冷刻薄。

    靜默,空氣仿佛一瞬間緊繃,管家的傲慢龜裂的同時,眼神也變得凶狠,墨雅卻更加冷靜而傲慢,眼神冰冷的看著前方破敗的莊園,完全忽視管家。

    “夫人的話我自然遵從,所有的一切我都會如實稟告伯爵。”管家到底經驗老到,雖然心中想要將墨雅千刀萬剮,臉上卻一片平靜了,困獸掙紮,他會狠狠地反擊回去。

    墨雅的背脊挺直而僵硬,直到管家身影離遠也沒有絲毫的鬆懈,她的眼神卻漸漸的流露出疲憊,沒有人比她更明白管家在伯爵府的地位,也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得罪管家將會讓自己在伯爵府更加的凶險,但,墨氏莊園是她的底線,不容任何人挑釁。

    墨雅拉扯韁繩準備進去,卻不想馬匹一開始的拚命奔跑再到之前的穩如磐石,早已是強弩之末,隨著墨雅一拉,轟然倒地,墨雅也被狠狠地摔到地上,臉頰正對牌匾。

    深深的看一眼泥土遮掩的牌匾,墨雅伸出手用袖子緩緩擦拭幹淨上麵的泥土,深深的看著那四個仿佛刻入心間的大字,然後起身,麻木的雙腿在她強烈的毅力下站的筆挺,僵硬的走到馬匹旁,墨雅輕柔的撫摸一下,“謝謝你。”接著轉身快速朝著莊園走進去。

    一路冷然前行,衣袖被吹拂似刀,墨雅來勢洶洶走到大廳雙手推開門。

    大廳中原本正激烈爭吵的兩人瞬間回頭,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原本憤怒通紅的眼睛在看見墨雅的瞬間淚水漣漣,她嗚咽著朝墨雅飛奔過來。

    墨雅眼睛沒有絲毫波瀾,避開女人的飛撲大步朝著大廳中另一個年輕女人走過去,立定後狠狠地兩巴掌過去,她的力氣極大,女人躲閃不及被墨雅打的撲倒在地上,唇角甚至滲出絲絲血。

    “嫣兒。”中年女人回頭看見這樣的場景,驚呼出聲,顧不及剛才的爭吵跑過來心疼的安撫年輕女人,接著凶狠的吼道,“你做什麽,她是你的妹妹。”

    墨雅卻沒有絲毫動容,中年女人隻有遇到墨蔫的事情才會仿佛護犢的母狼一般凶狠,以前墨雅會酸澀,但現在,墨雅第一次氣場全開的看著這個自己疼寵到大的妹妹,她的麵容白皙鮮嫩,因為墨雅的巴掌紅腫一大片,她神情怨恨的看著一貫愛護自己的親姐姐,所有的照顧在這一刻因為這一個巴掌完全變成怨恨與不知悔改。

    墨雅的心在這一刻被滿滿的絕望與疲憊沾滿,但她的眼神卻是逐漸冷漠凍人,“我隻問你,你親手將墨氏宗族送人,你可曾後悔,背棄宗族家人,你又可曾後悔?”句句控訴卻隻有墨雅明白其中的句句帶血。

    墨焉看著這般狠厲的墨雅有一瞬間的膽怯與愧疚,但臉頰的疼痛卻又讓她再次仇恨的看著墨雅,“墨氏是我的,我想要怎麽處理就怎樣,這是你們應該的,我早就說過我不要這些繁瑣束縛,我隻恨我做的太晚,白白犧牲了這些年的青春。”

    悲痛入心,墨焉的心瞬間完全灰敗碎裂,她的身子顫抖一瞬卻很快更加直挺,她的神情也更加冷漠與傲慢,“李氏柔人你懦弱愚昧,縱女葬送了墨氏家族,你不配為墨氏族人之母,更不配擁有墨氏族姓;而你,墨焉,墨氏世代傳承百年積澱,你自小享受墨氏宗族恩澤,父母偏袒,姐妹愛護,我們給了你所有的榮耀,卻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毀了家族,你更不配為墨氏族人,我等著看你的結局。”說完轉身毫不留戀離去。

    墨焉,我會讓你得到所有的懲罰,你為了一個貴族男人可以背棄家族,我等著看你的結局。

    一步一步,墨雅的身子從不曾軟弱,她的眼神卻空泛麻木,接下來一片空白,直到那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

    墨雅的眼睛仿佛木偶一般緩緩看過去,最終定在了那張依舊風流倜儻的臉頰,終於再也忍不住滿口鮮血噴泄而出,染紅了對麵男人如玉麵龐,也讓他再也無法顧及貴族禮儀。

    “你瘋了?”男人大吼,猙獰的神情不見絲毫情義。

    “我嫁給你八年,除了沒有給你家生兒育女,內操持家務、門第來往,外生意擴張,土地物資,我不曾負你任何,你從很早開始算計墨氏,今日終於得償所願,直至此時,我連怨你都嫌累贅,今時今日墨氏淪落至此,我的責任更重,我隻怨自己最先放棄,罷了,如今你們都算圓滿,我也不再擾你。”墨雅說完推開男人拉過來的手,跌跌撞撞朝著另一邊的樹林走去,鮮血漸漸沾滿了墨雅的衣服,滲入皮膚,墨雅一步一步走出去,直到離開那片金碧輝煌才粲然一笑。

    “塵歸塵,土歸土,我再不願看你們一眼。”說完墨雅雙手飛翔狀,身子騰空而墜落。

    風吹拂發絲飛舞,墨雅的身影終於消失在這一片茫然雲霧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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