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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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久修愣是硬著頭皮, 應承下小爵爺那一句“言聽計從”的戲謔之言。
本以為小爵爺還有未說完的話,顧久修卻隻是得到小爵爺托臉勾唇, 似笑非笑的表情。
“呃……”
顧久修撓著自己的後頸, 避開小爵爺的目光。
洛予天帶顧久修來惜春院, 此行的本意是為顧久修接風洗塵, 卻不想上個勾欄院,吃喝嫖賭樣樣不沾,卻是鬧出一場人命案。
外頭已是深夜, 屋簷下的燈籠亮著溫暖的橘光, 打亮這一座繁華主城。
聽到洛予天說要回府,堯媚兒忍不住幾番留宿, 原想趁機能有多點時間和“王霸氣”敘敘舊,卻不想被洛予天一口回絕。
堯媚兒不死心地挽留道:“小爵爺,此時已是三更天,夜裏風涼,您不如先在院裏留宿一晚,明日再回府罷。”
洛予天本是不願搭理堯媚兒的糾纏, 但是看著顧久修的麵子上,還是出聲拒絕:“不了。”
就連平日裏黏糊得撕拉不開的大術士隋染,今日也拒絕美人的邀約。
她不緊不慢地跟在小爵爺後麵,回頭對堯媚兒溫聲解釋道:“小爵爺今晚在惜春院惹出事端, 惜春院的客人又被守城的護衛隊盡數遣散,我們自然不宜留宿此地,免得再招惹非議, 隻怕到時還會殃及惜春院,還是盡早離開為好。”
小爵爺若是此時還留在惜春院過夜,那未免也太過明目張膽了。
殺人歸殺人,知錯就改的態度還是要放端正來。
堯媚兒見留不住洛予天一行人,在他們臨行前,趕忙將顧久修拉到一旁,爭取時間細說幾句。
顧久修被堯媚兒拉到後堂,一句“堯姐兒”還沒說出口,堯媚兒就將他推到角落裏,二話不說就對顧久修上下其手,甚至還扒開顧久修的衣領子!
顧久修頗受驚嚇地拉住外衫,結結巴巴道:“堯堯堯姐兒,你這是幹啥啊?”
堯媚兒對於自己“霸王硬上弓”的行徑並不覺得半分羞恥,她揪著顧久修的衣領,劈頭蓋臉就問:“當年我給你的那個錦囊呢?不是叫你要隨身帶著嗎!”
“錦錦……囊?”
顧久修麵對堯媚兒細眯的狐媚眼兒,愣怔了好一會兒,這才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那個草戒指?”
顧久修對錦囊沒印象,卻記得當初滿心期待地掏出那個“寶物”時,頓時從雲端墜落深穀的幽怨心情。
堯媚兒細長的眼睛略微睜大,表情認真地問道:“你可帶在身上?”
顧久修拖長聲音“呃——”了一句,賠笑道:“沒帶在身上……不過!”
顧久修趕在堯媚兒發火之前,抑揚頓挫地強調道:“不過!錦囊就放在小爵爺屋裏,我回去就帶上!”
當初離開伯爵府進入萬獸窟,顧久修換了套衣服就把兜裏的荷包給拋在腦後,雖然進出萬獸窟前後的時間加起來,於顧久修而言不過是幾日之隔,在現實生活中卻是經曆了整整七年啊!
若是個金戒指也就罷了,許是被拾到的婢女偷偷私藏起來,起碼還能找得回來,偏偏堯媚兒這鐵母雞給他留的是枚過家家用的草戒指,早不知幾年前被哪個收拾物什的婢女隨手丟掉了。
顧久修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堯媚兒對顧久修的言辭信了兩、三分,滿臉狐疑地轉到另一個話題:“你真的……和小爵爺睡上了?”
顧久修一聽這話,渾身炸毛,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堯媚兒蹙眉緊盯著顧久修的一舉一動,危險地抿唇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顧久修麵對堯媚兒的質疑,視線遊移,在“坦白”和“隱瞞”之間搖擺不定,最後還是選擇含糊帶過:“唔……反正,我在伯爵府的時候,都是和小爵爺睡在一塊兒的。”
顧久修的手指壓在身後,心虛地摳著牆粉。
但是,他這話卻也是說的大實話,想他離開惜春院,進入伯爵府這“七年”,總共也就在伯爵府過了兩夜,說是“每夜都留宿在小爵爺寢室內”也沒錯。
堯媚兒瞪大一雙嫵媚生姿的媚眼,啞口無言片刻,訥訥道:“你……倒也是有本事。”
顧久修嘿嘿笑著打哈哈,連忙扯開話題,正兒八經地反拋了個問題問堯媚兒:“堯姐兒,你坦白跟我說了吧,咱們惜春院後麵靠的是哪座大靠山?我跟在小爵爺這一邊,會不會站錯隊?”
顧久修真誠地眨著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圓眼睛,靜待堯媚兒解開謎團。
等了半天,好不容易見堯媚兒輕啟薄唇,結果——她隻是抿了抿紅唇。
顧久修不死心地追問道:“來的路上,小爵爺跟我說了,惜春院跟伯爵府沒有任何牽扯。可是,除了伯爵府,能夠保得惜春院在這主城中屹立不倒的靠山,還能有誰?”
堯媚兒微微勾起唇角,若無其事地攏了攏露出香肩的薄紗裙,不答反問:“是啊,還能有誰?”
“……”
顧久修見撬不開堯媚兒的嘴巴,隻能恨恨地磨著牙齒。
堯媚兒伸出染了丹蔻的玉手,輕輕柔柔地幫顧久修理好衣領,撫平上麵的褶皺,柔聲道:“你如今都爬上小爵爺的床了,就別想著另尋東家。俗話說的好,好女不侍二夫,好狗不易二主,你如今除了抱緊小爵爺這座靠山,也別無他法了。”
顧久修滿頭黑線,他既非“好女”,也絕非“好狗”。
“好了,你快走吧,隻怕小爵爺該等得發脾氣了。”
堯媚兒和顧久修離開許久,該說不該說的話都私下通過氣兒,這才急匆匆地回到前堂。
堯媚兒不在場,翠娘便代她在前堂招待小爵爺一行人,本想招呼他們留在前堂喝杯熱茶,小爵爺卻已徑自上了馬車。
顧久修走出惜春院的大門,頓時“嘶”了一聲,夜風夾帶著寒意,直鑽衣領。
隻見隋染、趙進和魏衛各自騎著高頭大馬,謝停倚靠在車廂外,小爵爺等候在馬車中。
見到顧久修和堯媚兒趕出來,隋染拉著座下馬匹的韁繩,前傾身子衝堯媚兒笑道:“顧九若非媚兒的親生子,隻怕我都要吃醋,跟去後堂捉奸了。”
堯媚兒臉上浮出笑意,卻習以為常地略過大術士的調侃。
顧久修跟堯媚兒道了別登上馬車,撩起車簾,就看見小爵爺懶洋洋地靠在車壁上,聞聲抬眸,瞥了他一眼。
小爵爺道:“走吧。”
顧久修應道:“誒。”
小爵爺這話,卻是對車外的大馴獸師說的。
謝停雙手抱胸,倚靠著車廂淺眠,利用馴獸師的精神力,驅使套著繩索的馬匹拉動馬車行進。
顧久修摸了摸鼻頭,自覺地縮到小爵爺身邊坐下,不過他親近小爵爺的原因……僅僅隻是因為,車廂內的暖爐在小爵爺旁邊。
“小爵爺。”
“嗯?”
顧久修搓了搓手掌,嗬出一口氣熱氣暖手心,厚臉皮地問小爵爺要東西:“當年你要謝停帶我去萬獸窟的時候,我走得也匆忙,隨身攜帶的一個錦囊落在你屋裏,你可曾見過?”
小爵爺斜側過臉來,一雙琉璃眼珠映上暖黃色的光亮,看著顧久修問道:“錦囊裏頭裝的是什麽?”
顧久修本就不指望還能找的回錦囊,心裏生起敲詐小爵爺一番的念頭,便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裏邊裝著的是我們家的傳家寶,我娘親囑托我,一定要年滿十四周歲,成年之際方可打開。但是當年落在伯爵府,沒能帶去萬獸窟,我至今也沒打開看過。”
小爵爺闔上雙眸,道:“回頭去問問寒姑娘。”
顧久修應了聲:“誒,好。”
二人之間的對話戛然而止。
顧久修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好”你個頭!
話題繼續不下去,他左右挪著屁股,偷偷瞄了眼閉目眼神的小爵爺,有些按捺不住一個人在馬車搖晃的寂寞。
小爵爺闔眸睡覺的麵容,恬靜安適,精致立體的五官在柔和的暖光襯托下,褪下三分淩厲,徒留七分溫柔。
顧久修帶著“星探”的審視目光來打量小爵爺的麵容,他前傾著身體,動作極盡安靜,卻還是躲不過耳聰目明的小爵爺。
果不其然,在顧久修的“偷窺”下,小爵爺緩緩睜開一雙琉璃淺瞳——
四目相對。
那雙淺色琉璃瞳裏,仿佛有流光在搖曳。
顧久修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竟在小爵爺眼裏看到自己癡愣的傻樣。
“嘿……”
顧久修為了掩飾尷尬,突地咧嘴一笑,雙手托著自己的側臉,將落枕一般的脖頸掰回正麵。
洛予天對顧久修的舉動不置一詞,此時也懶得過問,很快便又重新闔上雙眼。
顧久修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脖頸,不敢再去驚動小爵爺。
馬車在深夜無人的小巷跑得飛快,顧久修背倚著車壁,身子隨著馬車一搖一晃。
夜已漸深,顧久修放鬆身子,馬車有節奏的晃動猶如安眠的搖籃,顧久修打著嗬欠,昏昏欲睡。
馬車停在小爵爺的東苑南院門口的時候,顧久修正陷入熟睡狀態,身子一歪,倒在旁邊的小爵爺肩上。
小爵爺微蹙眉頭,側過臉瞥了一眼肩膀上的腦袋。
不等小爵爺有下一步反應,就見顧久修的腦袋慢慢滑下小爵爺的肩頭,身體前傾的慣性將他往地麵拉去——
小爵爺條件反射地伸出手,單手把顧久修撈進懷裏。
“唔!”
顧久修從睡夢中驚醒,迷糊的雙眼失了焦距,還未適應眼前的光亮,微微眯著。
眼前的景物由模糊慢慢呈現出清晰的輪廓。
呃……為什麽他的正上方是小爵爺的下巴?
洛予天似是感應到他的視線,微微頷首,目光垂落在顧久修茫然的臉上。
“起來,回去再睡。”
洛予天的聲音不輕不重。
謝停掀起車簾的時候,落在四大高手麵前的場景便是顧久修枕在小爵爺腿上,賴著不肯起。
“嘖嘖。”
大藥師趙進和大術士隋染異口同聲地感慨,兩人對視一眼,對雙方眼裏的笑意各自了然:
如今看來,顧九這小爵爺的“男寵”地位,可算是坐實了。
孤月當空,夜風微涼。
小爵爺沒有在門口再多耽擱,遣退四大高手各自回去休息,便和顧久修進了南院。
第二日。
伯爵府今日的下房之間又有了閑時八卦的新話題:聽說昨日小爵爺帶著顧九去惜春院尋歡,豈料顧九在那勾欄院裏遭人調戲,被那好色之徒當眾揭了麵具——也是那人不長眼,小爵爺對顧九的榮寵那是全城皆知的事兒,小爵爺因此震怒,一氣之下就殺死那名登徒子!
重點是,死的這人可不是無名小卒,死的可是個子爵啊!
這事在城中鬧得沸沸揚揚,自然逃不過元管家的耳朵,元管家一大早就截住花園裏賞花逗鳥的洛伯爵,老管家痛心疾首道:“伯爵大人!你再不管教管教小爵爺,可就真的要釀成大錯了!”
洛予天在惜春院與人起了爭執便痛下殺手一事,洛伯爵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不知道,可就真說不過去了。
洛伯爵皺起眉心,放下手裏喂鳥的豆子,對元管家說:“吩咐下去,讓天兒來見我。”
“是!”
元管家雷厲風行,轉身就要走。
卻被伯爵大人喊住。
“等等。”
元管家回身待命,心裏期盼著伯爵大人能點名要顧九跟著過來,也該給點顏色讓這以色侍主的禍害精瞧瞧!
卻聽。
伯爵大人說:“天兒昨晚回來得晚,讓他多睡會兒吧,等他醒了再說。”
元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