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討伐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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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織田信長跟著柴田勝家到了一個名叫“彌八郎”的農夫之中,果然,這位連姓氏都沒有的中年農夫不但記得他這位當年帶著武士和百姓家的小孩子們整天在田野、山川之間瘋跑的少主;更忘記了他當年的那些頑劣行徑,對他畢恭畢敬,獻上滾燙的麥茶,又送來了熱氣騰騰的大米飯和幾樣盡可能拿出來的菜肴。

    趕了一天的路,織田信長早就餓了,端起碗剛要吃,卻又放下了,叫道:“彌八郎!”

    彌八郎以為少主挑剔飯菜太過簡陋,又驚又怕,趕緊匍匐在地上,應道:“小人在。”

    “你們平常應該吃不到這樣的大米飯吧?”織田信長說:“你的好意,我十分感激。但是,我住在你的家裏,已經給你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如果還要你拿出原本就不多的大米來單獨給我做飯吃,就實在是太失禮了。從明天開始,我和你們吃一樣的飯菜。”

    彌八郎越發驚慌了,連聲說:“這樣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織田信長不由分說地打斷了他的話:“好了,就這麽說定了。你退下吧!”

    盡管在風雪之中趕了一天的路,喝了滾燙的麥茶,又吃了熱氣騰騰的大米飯,織田信長覺得身上的寒意和疲倦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就把柴田勝家又叫了進來,問道:“你剛才說,這裏莊園的地頭都被信友那個混蛋給換了。是不是他已經接收了那古野城?”

    “是的,主公!”柴田勝家義憤填膺地說:“信友那個混蛋全無半點武士道義,先主公在世之日,念及與他同出織田氏一門,一直沒有取他的城池和領地。可是這一次今川義元率軍上洛,他不但不發兵相助,反而投靠了今川軍。今川義元就扶持他當上了尾張守護代,還把那古野城送給了他!”

    “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武士道義對信友那種人來說,算得了什麽?”織田信長淡淡地說:“父親大人在世之日,他就把我們織田氏的老主人斯波義統迎進了清州城,用意就是要和父親大人爭奪尾張守護代的官職,這下子總算是得償夙願了。”

    略微停頓了一下,織田信長又問道:“那麽,他可曾將本城遷到那古野?”

    “沒有。”柴田勝家說:“先主公臨終之前,命人點火燒了天守閣,那古野城裏也多處起火,至今還沒有修複。”

    織田信長冷哼一聲:“難怪今川義元會那麽大方,要將那古野城送給信友!不過,這麽一來,倒給我添了不少麻煩,還要去清州城取他的首級!”

    柴田勝家那壯碩的身軀微微一震,說道:“主公還是決定要先討伐信友那個混蛋嗎?”

    織田信長點頭說道:“不錯。”

    柴田勝家猶豫了一下,說道:“主公,家臣們的意見,還是先討伐信光為好。”

    原來,在尾張織田氏奮勇抗擊今川義元上洛大軍,最終慘遭滅亡的戰爭中,織田氏一門出了兩大叛徒,一位是清州城的城主織田信友,另一位是守山城的城主織田信光。在崇明島和歸國的海船上,尾張主臣為了先討伐哪個叛徒,曾經商議過多次,但織田信長最終還是沒有做出決定。

    想當初,被人稱為“尾張之虎”的織田信秀雖為尾張守護代、織田氏的家主,實際控製的地盤隻有彈丸小國尾張的下四郡,有三四座大城,他在世之日,兩位同族弟弟——清州城的城主織田信友和守山城的城主織田信光就與他貌合神離,經常不聽他的號令,自行其事。去年今川義元率軍上洛,織田信秀決意起兵抗拒,這兩人都拒不出兵相助,哪怕是織田信秀的居城那古野城被今川大軍包圍,織田信秀派人突圍而出向他們求救,他們也予以拒絕,坐視那古野城被今川大軍攻破,織田信秀切腹,織田氏信秀一脈幾乎全部葬身火海。其後,清州城城主織田信友立刻投靠了今川義元,並在今川義元的幫助下,成為尾張守護代。而守山城城主織田信光雖說沒有投靠今川義元,卻轉而依附尾張織田氏的世仇、人稱“蝮之道三”的美濃國國主齋藤道三。

    對於信友和信光這兩個叛徒,織田氏主臣們無不恨之入骨,誓要食肉寢皮而後快;而且,尾張織田氏要複興家國,也一定要嚴厲懲處這兩個叛徒,既以儆效尤,更是向天下人宣示織田氏的武勇。但是,在他們兩人之間先討伐哪個的問題上,家臣們和織田信長的意見卻不一致。

    織田信長認為,首先應該討伐清州城的織田信友。原因是信友投靠了滅亡尾張織田氏的今川義元,是尾張織田氏最大的敗類,如果不先討伐他,尾張織田氏的赫赫威名就大受損害。既然高舉複國大旗,決意對抗今川義元,就一定要先拿信友的首級祭祀父親的在天之靈。

    當然了,還有一條理由,那就是明國皇帝已經替他談妥了與美濃國國主“蝮之道三”齋藤道三的盟約,為的是替他消除來自西麵美濃國的威脅,避免象父親大人當年那樣,被迫在東西兩線同時與美濃國的“蝮之道三”和今川義元的上洛大軍作戰的難局。既然守山城的織田信光已經投靠了“蝮之道三”,他若出兵攻打守山城,豈不惹怒了“蝮之道三”,使明國皇帝的的一番美意和提前做的諸多努力都付諸東流?因此,眼下還不宜討伐織田信光。不過,尾張織田氏與美濃國的結盟是以他和“蝮之道三”之女、美濃國公主濃姬的婚約為條件的,等於是明國皇帝做主,替他安排了婚姻,讓織田信長心裏十分不舒服,他也就沒有對家臣們提說此事。

    但是,家臣們卻大都讚成先討伐織田信光,他們的理由更為充分:其一,織田信光的實力遠遜於織田信友;其二,守山城也不如清州城堅固,有望能一舉拿下,作為尾張織田氏複國的根基;其三,守山城毗鄰美濃,與今川義元的領地並不接壤,也不處於東海道諸國通往京都的要道之上,今川氏上洛大軍當時沒有攻打守山城就是這個原因。而眼下今川義元正忙於在京都附近築城,又要應付近畿諸國那些尚未完全臣服於他的戰國大名如三好長慶等人的挑戰,未必會很快出兵攻打占據守山城的尾張織田氏諸人,也就是說他們能爭取到一段難得的喘息時機。還有其四,織田信光的身體一直不好,幼年便患有肺癆,至今沒有子嗣,一旦亡故,守山城便成為無主之城,不是被家臣占據,就是被“蝮之道三”趁機奪去,這是尾張織田氏的地盤,絕不能容他人染指……

    反觀織田信友,一來清州城地處尾張腹地,城高溝深,易守難攻;二來織田信友也算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將,手下武士、兵卒過萬,家中還有等人輔佐,實力絕對不容小覷,當初他公然與老主公織田信秀分庭抗禮,織田信秀也奈何不了他;三是信友已經臣服於今川義元,算是今川氏的家臣,一旦被人攻打,出於武士道義,哪怕隻是為了自己的顏麵,今川義元都不會坐視不管,以織田氏目前的微弱實力,不宜直接對抗今川義元……

    對於這些理由,織田信長不置可否。但是,他心裏明白,無論理由再多,歸根結底隻有一條:家臣們心裏還是懼怕今川義元!即便是武勇過人的柴田勝家,此刻聽說自己已經決定先討伐信友,不也嚇得身子都顫抖了起來嗎?

    麵對柴田勝家疑惑的目光,織田信長冷哼一聲:“那古野城是父親大人的居城,也是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和諸多兄弟姐妹殉難的地方,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容忍信友那個叛徒占據那古野城,玷汙父親大人的一世英名!”

    接著,他又用那雙清亮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柴田勝家,說道:“權六,家中諸人之中,父親大人生前最器重你,你對父親大人也最為忠誠,難道你能看著信友那個叛徒進入父親大人生前的居城,在父親大人曾經手把手教你射箭的演武場上耀武揚威地操練自己的足輕武士?”

    織田信長的話使柴田勝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已故主公織田信秀對自己如山之重、如海之深的恩情,先前心中對今川義元的恐懼立刻消失了,他坐正了身子、也挺直了腰杆,語氣堅定地說:“主公說的對!我們絕不能容忍信友那個混蛋占據那古野城,玷汙先主公的一世英名。勝家請主公下令,即刻出兵攻打清州城!”

    織田信長搖頭說道:“眼下林佐渡他們還都沒有來,就憑我們這三百多人,就算是能突襲拿下清州城,也守不住。還是等林佐渡他們都來了,再商議出兵攻打清州城的事情。不過,眼下就可以提前做一些準備工作了。明天我要出去一趟,你留在這裏,讓所有的人都多加小心。”

    “主公要去哪裏?”

    柴田勝家問過之後,自己突然叫了起來:“主公要親自送那位天野七之助回岡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