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牛刀殺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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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津貴久發出的征召令,總共征召了不到兩千人,再加上當日留下守衛鹿兒島城的那一千名足輕,攏共不到三千人,若是防守海高城那樣的小城,倒也勉強夠用;可是,對於鹿兒島城這樣方圓幾裏的大城來說,這麽點人守外城都不夠,更不用說還有二道城、三道城了。可是,城中的房子都是木製、竹製的,而通常攻城一方都要向城中射入大量的火箭,如果不留人防守二道城、三道城,敵人射來的火箭很容易就能引起一場大火。更要命的是,那些該死的明國人還有那麽多厲害的火器,如果朝著城中亂打,城中又沒有充足的人手及時救援,頃刻間整個鹿兒島城都會灰飛煙滅!那些被島津貴久留下來和自己一同守城的家臣和武士們越想越覺得可怕,紛紛向主公建言,請求從日向、大隅緊急調集大軍回援主城。島津貴久卻打定主意要把抵禦明國大軍入侵的責任推給所有的戰國大名,舍不得動用自己留給兒子複興家國的本錢來跟明國大軍死戰,因而拒絕了家臣們的建議。不過,礙於兵力實在單薄,他命令守城兵士撤離外城,專心防守二道城和三道城。此外,為了安定軍心,他還強裝出一副從容鎮定的樣子,日日在天守閣上召集留守的家臣宴飲,還賜給守城的武士和足輕們大量酒食,鼓勵大家放開吃喝,養足精神,到時候好痛痛快快地砍殺那些該死的明國人。
“時候”很快就“到”了!
第一軍各部分別在永定港和海高城休整十日之後,按照議定的作戰方略,兵分三路,三箭齊發,再度奔向殺敵報國的血火戰場。全軍將士無不摩拳擦掌,要為百年來遭受倭寇燒殺掠的大明同胞報仇雪恨。其中第一軍主力,即第一師、獨立騎兵旅和軍屬重炮團所組成的中路大軍直撲鹿兒島城而來。
一路上沒有遇到倭奴的抵抗,村莊裏也幾乎空無一人,第一師師長鄭福仁有些擔心了,問隨第一師同行的俞大猷:“軍門,狗娘養的倭奴該不會是全跑光了吧?”
俞大猷自信地一笑:“應當不會。倭奴都是冥頑愚忠之徒,若是主家有令要固守城池,他們是斷然不敢抗命不遵的。”
“可是,島津貴久那個狗娘養的再給我們來一個腳底板抹油——溜之大吉怎麽辦?”
俞大猷又笑道:“料想也不會如此。要知道,薩摩乃是倭奴島津氏的根基所在,鹿兒島城又是島津貴久那廝的主城,若他棄城而逃,那可就顏麵掃地,再無稱霸一方的本錢了!”
鄭福仁忍不住抱怨說道:“照我說,就不該在海高城休整那麽多天!我軍當日大破倭奴,該當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拿下鹿兒島城。若是能活捉島津貴久那個狗娘養的獻給皇上,我們這一次遠征倭國,不但是立下了奇功,更是爆了個滿堂彩!”
聽到鄭福仁這麽說,俞大猷心中突然泛起了一絲憂慮:自從誓師出征以來,明軍接連攻克了對馬、壹歧兩島;登陸薩摩之後,又大破倭奴島津氏,全軍各級軍官將佐乃至普通兵士都不免有些驕縱輕敵,正所謂驕兵必敗,尤其是跨海遠征異域番邦,稍有不慎,便有全軍敗亡之虞,乃至會影響到大明國運。看來,得給弟兄們敲敲警鍾了……
想到這裏,俞大猷正色說道:“雖說古語有雲‘一將功成萬骨枯’。但我等為將之人,應當體恤下屬,我軍自於朝鮮釜山誓師出征以來,眾將士連番征戰,舟車勞頓,且有多人不服水土,不耐久戰,豈能為貪一己之奇功,置眾將士於險地?”
鄭福仁仗著自己與俞大猷多年的袍澤之情,不以為然地說:“軍門,不是我老鄭貪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可是兵書上說的。再說了,我看那倭奴也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兩天了,我軍兵多將廣、火器犀利,用牛刀殺雞,算不上讓弟兄們以身犯險吧?”
俞大猷的語氣驟然嚴厲了起來:“越是如此,越不能掉以輕心!軍中弟兄皆有父兄妻子,若他們身死異國他鄉,即便有朝廷撫恤恩養,衣食固然無憂,喪失親人的錐心之痛又該如何方能排解?”bsp;俞大猷雖生性敦厚,寬待屬下,畢竟是掌兵多年的軍中大將,此刻沉下臉來,頓時流露出一種不怒自威的凜然氣概。鄭福仁也不敢再多嘴,隻能唯唯稱部迂回城外,將鹿兒島城圍住了。”
騎兵擅野戰而不擅攻城,因而按照預定的攻城計劃,獨立騎兵旅負責野戰並監視從別的地方來的援軍,攻城重任交由擅長攻堅的第一師負責。鄭福仁聽到獨立騎兵旅已經把鹿兒島城團團圍住,倭奴頭目島津貴久仍滯留在城中,趕緊催促兵士加快行軍速度,趕在日落時分來到了鹿兒島城城下。他原本打算連夜攻城,卻被俞大猷以敵情不明且不利於發揮明軍優勢火力為由拒絕,命第一師眾將士安營紮寨,好好休息。
次日清晨時分,明軍正式開始攻打鹿兒島城,軍屬重炮團首先集中火力,向鹿兒島城那座石牆高築、矗立在城池入口的七層天守閣猛烈炮擊。為了減輕第一師攻城時的壓力,減少傷亡,俞大猷特意提醒重炮團團長王天保不必吝惜**,務必摧毀倭奴的城防工事。
聽到隆隆的炮聲,第一師上至師長鄭福仁,下到普通兵士,心裏都是無比舒爽——盡管不如自己親身上陣廝殺來的痛快,但人人都知道,有了這些鐵家夥的“開場鑼鼓”,自己的“戲”就好“唱”了,或許還會一上場便博得個“碰頭彩”。他們無不希望重炮團的弟兄們再把鑼鼓點子敲得更響一些。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炮聲非但沒有更加猛烈,反而逐漸稀拉低沉了下來。請示了俞大猷,來到承擔今日主攻任務的二團,準備親自督導攻城的鄭福仁十分不滿,嘟囔著對二團團長孫鬆說道:“王天保那個山西侉子是個老摳,他八成是看倭奴沒有反擊,認定倭奴已經不行了,就舍不得再用他的那些寶貝疙瘩幫我們開路了!”
孫鬆笑道:“我看八成也是,王天保那個山西侉子整天把一顆炮彈值好幾十兩銀子掛在嘴邊!每次找他要火力支援,比毬上割筋還難!好象誰稀罕他們插手似的!”
說到這裏,孫鬆神秘兮兮地湊到鄭福仁的跟前,壓低了嗓門說道:“師長,其實我看啊,這樣也好,弟兄們早就憋壞了,我看幹脆叫他們歇著算了,我帶弟兄們上,三個時辰保證拿下鹿兒島城!”
鄭福仁把眼珠子一瞪,罵道:“我說你孫鬆真是長能耐了!就這麽個破城這麽點破人,王天保那個山西侉子摳是摳,可還是幫你打了好幾百發炮彈,你還要三個時辰!早知道你這麽窩囊,我就叫一團上了!”
孫鬆忙陪著笑臉說道:“剛才話趕話說的急了,沒有想停當。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不把島津貴久那個龜孫的腦袋給你送來,不用你師長罵娘,我拿我自個的腦袋頂賬!”
鄭福仁陰沉著臉不說話,孫鬆更急了:“一個時辰!隻要一個時辰!管保讓你師長和俞軍門在鹿兒島城裏吃午飯!”
鄭福仁還是不說話,可是,孫鬆心裏掂量了一下,正所謂軍中無戲言,他也不敢再漫無邊際地誇海口,哭喪著臉說:“師長!那些個狗娘養的倭奴把城修的這麽高,竟然有七層之多,還不知道島津貴久那個龜孫藏在什麽地方!我總得帶人一層一層地搜吧!一個時辰不能再少了,再少,說句得罪的話,別說是讓耿大彪那個龜孫調一團上來攻城,就算是師長您老人家親自帶人上也不行啊!”
其實,鄭福仁早就對攻打鹿兒島城,尤其是那座足足有七層之多的天守閣的困難心中有數,方才那麽說隻不過是故意戲謔孫鬆而已。見平日裏自信滿滿的愛將終於說了軟話,他心中暗自好笑,這才開口說道:“你小子也知道這塊骨頭不好啃了?跟你說實話吧,老子還真沒指望你三兩個時辰就能給老子拿下鹿兒島城,剛才跟你那樣說,其實是在逗你玩。省得你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就以為老子天下第一了!至於讓炮團停止炮擊的事,再也休提!不但不能提,老子還要親自去炮團找王天保那個狗東西,讓他再狠狠地給老子放上幾炮,省得那些倭奴還有勁兒和弟兄們纏鬥!”
鄭福仁說罷就走了,隻丟下孫鬆還在納悶:師長怎麽轉性子了?既不提親自帶人攻城的事兒,還主動要找炮團要火力支援,難道就不怕戰後敘功,被炮團拔了頭籌?
他可不知道,就在昨日進軍鹿兒島城的路上,鄭福仁剛剛受了俞大猷的訓斥,哪裏還敢為了跟炮團搶攻,讓兵士硬攻倭奴堅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