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家臣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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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出使的黑屋甚九郎崇吉趕到久間城的城門之時,遊佐氏出城時燃起的大火已經被撲滅,城門卻被完全燒毀了,三好氏的兵士們正在匆忙地搬來石塊、木頭,堵塞那個巨大的豁口,看到有人走近,立刻警覺起來,紛紛拔出大刀,挺起長槍,將黑屋甚九郎崇吉包圍了起來。
身陷數十人的重圍之中,黑屋甚九郎崇吉絲毫也不慌亂,反而在心中暗自嘲笑三好氏色厲內荏、杯弓蛇影,連刀也懶得拔出來格擋已經逼到自己眼前的利刃,喝道:“我乃遊佐氏家老黑屋甚九郎崇吉,奉我家主公貞昌公之命,特來向你家主公三好長慶奉還誓書、商議交換人質一事。還不速速替我通報!”
一位三好氏家中的武士罵道:“背信棄義的家夥,竟然還有臉來見我家長慶公!”
另一位三好氏武士也跟著罵道:“你們遊佐氏不過是一個隻有兩萬石領地的小領主,我家長慶公對你們客氣備至,主動和你們結盟,不但贈送領地給你們,還要向朝廷舉薦你家主公遊佐貞昌和少主遊佐貞能擔任官職,你們竟然毫不留情,反而棄城出逃,去向明國鬼畜那些異族之人屈膝投降。難道這就是你們遊佐氏的武勇和器宇嗎?”
若是早先一刻受到這樣的質問,黑屋甚九郎崇吉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是,剛才那位明國總大將俞大猷俞將軍不但將逆賊三好長慶所許下的承手,共同討伐膽敢對幕府將軍揮戈相向的逆賊!說到盟友關係,你們三好氏強占我們遊佐氏的城池、領地,欺淩侮辱我們遊佐氏的家眷、領民,還強迫我們交出夫人和少主做人質,這難道是盟友所為?再說了,你們三好氏已經丟掉了世代統治的領地,更**得走投無路,自己都快要滅亡了,三好長慶給我家主公許下的那些贈送領地、舉薦我家主公和少主擔任官職等承膽敢直呼我家主公名諱,給我把他抓起來!”
聽到那位似乎是頭目的武士的號令,其他那些三好氏的足輕們持刀挺槍,更逼了上來。
黑屋甚九郎崇吉這才有些擔心了,不過,他所擔心的倒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死在這些卑賤的足輕之手,自己就無法完成主公交付的任務,便拔出大刀,一邊揮舞著不讓三好氏的人靠近自己,一邊大聲喊道:“你們三好氏有數萬家眷落在明國大軍手中,我家主公要用她們換回我們遊佐氏留在城中的家眷。這麽大的事情,你們敢不速速稟報三好長慶,就擅自作主嗎?”
三好氏的兵士們聞言一怔,不由得停止了進逼。那位命人抓住黑屋甚九郎崇吉的武士象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結結巴巴地追問道:“你說,你說你家主公要……要用我們三好氏落在明國鬼畜手中的家眷換回你們遊佐氏留在城中的家眷?”
黑屋甚九郎崇吉謹記那位至今還不知名的明國年輕將軍的指點,對眼前這些三好氏的兵士們也不隱瞞,說道:“不錯。你家三好長慶當初倉皇逃出紀伊,他和你們三好氏諸多家臣、武士的家眷都被明國大軍俘獲,人數足有數萬之多。我家主公便向明國總大將俞大猷俞將軍提出請求,要用她們換回我們遊佐氏留在城中的家眷。”
那位武士仍不肯相信,繼續追問道:“她們沒有被明國鬼畜殺害?”
黑屋甚九郎崇吉也不知道詳情,但那位明國總大將俞大猷既然有此提議,當然不會打誑語,便毫不客氣地說道:“明國人連你們三好氏被俘的那些武士都沒有一概斬殺,殺你們那些老弱婦孺做什麽?能顯示他們的武勇嗎?”
那位武士似乎沒有聽出黑屋甚九郎崇吉話語之中的譏諷之意,喃喃地說道:“菩薩保佑,還能讓我再見到若聞丸和阿杉……”
這個時候,有人在圈外喝道:“讓開!”
三好氏的兵士們慌忙閃開了一條通道,一位武士走了過來,正是三好長慶的女婿,三好氏的家老兼軍師鬆永久秀。
原來,當時正在指揮守衛本城城門的兵士與遊佐氏家中那些以致謝使者為名混入本城、企圖謀刺主公三好長慶的小池五郎左衛門等人激戰,鬆永久秀突然聽到二道城那邊響起了一陣震耳欲聾的槍聲,以為遊佐氏打開城門,放進了明國鬼畜,心中十分驚恐,催促守門兵士**了小池五郎左衛門等人之後,就匆匆趕到了二道城。得知遊佐氏隻是奪門而逃,並沒有將明國鬼畜引進城來之後,他才稍稍鬆了一口氣。但是,遊佐氏在城門口放起了大火,他不得不留在二道城指揮兵士救火、搶修城門,剛才聽到有人高聲叫喊,就趕了過來。聽到那位遊佐氏的使者大聲說道可以用三好氏落在明國鬼畜手中的家眷換回你們遊佐氏留在城中的家眷,立刻現身而出。
看著黑屋甚九郎崇吉,鬆永久秀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卻沒有象那位武士一樣指斥遊佐氏的背信棄義,徑直問道:“你剛才說,除了要奉還長慶公給你們遊佐氏立下的誓書,還要用我們三好氏落在明國鬼畜手中的家眷換回你們遊佐氏留在城中的家眷,這可是真的?”
鬆永久秀的問話和剛才那位三好氏的武士如出一轍,黑屋甚九郎崇吉不耐煩地應道:“當然是真的!”
鬆永久秀毫不猶豫地說道:“我這就帶你去見長慶公!”
和小池五郎左衛門一樣,黑屋甚九郎崇吉也曾經參加過當日遊佐貞昌為三好長慶舉辦的宴會,識得眼前這人正是三好氏的家老鬆永久秀;更深知他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爽快地答應帶自己去見逆賊三好長慶,頗為驚詫地瞥了鬆永久秀一眼,收刀入鞘,跟隨在鬆永久秀的身後,昂然穿過了三好氏兵士的刀叢槍林,朝著原屬自家所有、如今已被三好氏強占去的久間城城中走去。
他並不知道,由於三好氏當日敗退出紀伊實在太過匆忙,鬆永久秀的妻子、亦即三好長慶的女兒阿龜,以及他隻有六歲的幼子鶴鬆丸都留在了城中,生死未卜,讓鬆永久秀萬分擔心,聽到遊佐氏說服明國鬼畜拿被俘獲的三好氏家中女眷換回他們的女眷,立刻怦然心動,當然要趕緊稟報三好長慶,促成這件天大的好事,哪裏還顧得上跟他多做糾纏。
不過,他們沒有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叫道:“大人!”
走在前麵的鬆永久秀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去,正是剛才那位命人抓住黑屋甚九郎崇吉的武士。他疑惑地問道:“有什麽事情?”
那位武士跪倒在地上,說道:“拜托大人一定勸說主公答應遊佐氏的提議,拜托了……”
聽他聲音哽咽,顯然已經激動的不能自已;而且,跟隨他一起跪下的,還有另外三位武士,個個都是一臉的之色,想必都是家人落入了明國鬼畜之手,希望主公能夠同意與遊佐氏交換人質。
鬆永久秀心生怒氣:這麽大的事情,即便是身為首席家老兼軍師的自己也隻能建言獻策,最終是否接受遊佐氏的提議隻能聽憑主公三好長慶決斷,象他們這樣的低級武士豈能隨便發表意見;而且,還是當著已經成為敵人的遊佐氏家臣的麵……
不過,看到眾人眼中噙淚,都用那種無比希冀的目光看著自己,鬆永久秀不禁想起了自己同樣是那樣的牽掛落入明國鬼畜之手的妻兒,嗬斥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隻是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轉身便要走,卻又停住腳步,說道:“這件事情要聽憑主公決斷。在這之前,不許向旁人泄露半個字!如果違犯,立斬不饒!”
原來,那幾位武士的請托使足智多謀的鬆永久秀心中驀然警覺起來:這件事絕對不是眼前這位遊佐氏使者說的那麽簡單,什麽遊佐貞昌向明國總大將俞大猷請求,一定是明國鬼畜的陰謀詭計,想以此來瓦解我軍鬥誌!身為武士,應該不受俗世之間一切感情的束縛;可是,真正能做到這一點的,能有幾人,就連他本人,不也一直為妻子阿龜和幼子鶴鬆丸的安危擔憂嗎?三好氏諸多家臣、武士之所以能夠一直追隨主公與明國鬼畜打仗,一是出於武士的忠義,二來也是斷定自己的妻兒老小已經被明國鬼畜**、殘殺,要替她們報仇雪恨。若是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家眷尚且活在世間,他們怎能還有勇氣,與明國鬼畜死戰到底……
那幾位武士並不知道在這麽一瞬間,眼前這位家老鬆永久秀大人竟然轉過了這麽多的念頭,都將身子死死地跪伏在地上,語無倫次地說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這件事情就拜托大人,千萬拜托大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