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瓜熟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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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足利義輝派出的使者上泉伊勢守信剛的主持下,尾張織田氏家主織田信長的養女雪姬嫁給了近江淺井氏家督繼承人淺井長政。為了避免自己在兒媳娘家尾張織田氏和女婿齋藤龍興爆發戰爭之時左右為難,近江淺井氏家主淺井久政在兒子的婚禮之後就宣布隱退,將家主之位傳給了淺井長政。
這一消息傳到清州城,織田信長明白,淺井久政已經默許了他奪取美濃國。不過,他卻一點也不領淺井久政的情——正如他在長良川軍陣之中對家臣們說的那樣,美濃國就像是一顆已經熟透了的桃子一樣,馬上就要掉落在他的手中,任憑他來享用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美濃國的局勢的發展,幾乎完全按照織田信長那天給家臣們分析的那樣——美濃國不破郡磐手城城主竹中半兵衛重治,被人稱為“今之孔明”,更被織田信長讚譽為“美濃的麒麟兒”,卻缺乏識人之明——他隻用了十六個人奪取了號稱“不落之城”的稻葉山城、軟禁了美濃國主齋藤龍興之後,並沒有取而代之,反倒將城池又還給了齋藤龍興,以表示自己並沒有謀反篡位的野心,更希望自己的主公齋藤龍興藉此可以深刻反省,從而成為一位英明君主,帶領家臣們鞏固原有的領地並不斷向外擴張。為此,他還斷然拒絕了織田信長提出的以西美濃半國的領地交換稻葉山城的要求,並堅決表示要竭盡全力抗擊織田軍,不讓他們奪去齋藤氏的主城稻葉山城。可是,當他把稻葉山城交還給齋藤龍興,回到自己那座高不過三丈、兵不滿三百的居城磐手城之後,齋藤龍興卻立即派遣追兵前去討伐他。
受命帶兵討伐竹中半兵衛的人,仍是齋藤龍興的心腹日根野備中。當初齋藤龍興軟禁了忠言進諫的安藤伊賀守守就,擔心他的女婿竹中半兵衛心懷不滿,就派日根野備中帶兵前去磐手城。可是日根野備中卻被竹中半兵衛搪塞過去,隻帶回了竹中半兵衛的弟弟竹中久作,埋下了稻葉山城被奪的禍根。這一次,竹中半兵衛依然沒有緊閉城門,與日根野備中的大軍決一死戰;而是還象上一次一樣,大開城門,將日根野備中迎了進來,痛切地說道:“雖然這次的事件完全出於我的一片忠誠,沒有想到卻使得主公如此害怕,我真是罪孽深重!為了償贖我的大罪,我已經決定將家督的位置傳給舍弟久作,從現在起隱退,居住在栗原山上反省自己的過錯,並請日根野先生代我向主公道歉!”
日根野備中又一次被竹中半兵衛說服,帶兵回到了稻葉山城——日根野備中這麽做,或許是因為竹中半兵衛奪取稻葉山城之後,並沒有為難他,隻是將他和齋藤龍興的其他侍衛趕出城去,放逐到了距離稻葉山城咫尺之遙的稻葉郡黑野小城,算是對他有不殺之恩,他不好意思恩將仇報,拘泥於齋藤龍興的命令,非要取下竹中半兵衛的首級不可;也或許是就連身為齋藤龍興心腹的日根野備中也不相信既然已經奪取稻葉山城卻沒有據為己有的竹中半兵衛是對主公不忠之臣,不忍心殺他。
這且不說,日根野備中還添油加醋地將竹中半兵衛的懺悔之言稟告給齋藤龍興,並在齋藤龍興麵前替竹中半兵衛說了不少好話。齋藤龍興是激於憤恨和恥辱才決定要討伐竹中半兵衛,竹中半兵衛的“懺悔”讓他自尊心得到了滿足,也就不好意思對主動把稻葉山城還給自己的竹中半兵衛趕盡殺絕,默許了竹中半兵衛隱退的請求。
不過,既然連身為齋藤龍興心腹的日根野備中都不得不承認竹中半兵衛不是對主公不忠之臣,更不用說齋藤氏家中其他人了。可是,象竹中半兵衛這樣的忠義之人,卻在二十出頭的年歲、正值年輕有為之時**隱退,自然引起了齋藤氏家臣們極大的不滿,不少人甚至認為,象齋藤龍興這樣心胸狹窄、嫉賢妒能的主公,注定無法成就一番豐功偉業,甚至無法守護自己的領地,開始考慮他到底是不是一位值得自己畢生追隨、至死不渝的主公……
就在美濃齋藤氏家臣們人心惶惶的時候,又傳來了幕府將軍足利義輝給尾張織田氏家主織田信長的養女雪姬和近江淺井氏家督繼承人淺井長政賜婚,撮合尾張織田氏與近江淺井氏聯姻的消息。這個消息無疑是一聲晴空霹靂,狠狠地砸在了美濃齋藤氏所有家臣的頭上——他們都看得很清楚,近江淺井氏願意與尾張織田氏聯姻,表明近江淺井氏家主淺井久政已經拋棄了自己的女婿齋藤龍興;而且,幕府將軍足利義輝殿下的賜婚,也清楚地表明,幕府方麵也已經拋棄了美濃齋藤氏。也就是說,如果織田信長再一次舉兵攻打美濃國,不但近江淺井氏不可能再派出援軍;幕府方麵也不可能出麵製止,反而會默許甚至樂見尾張織田氏奪取美濃國,滅亡齋藤氏!而且,前段時間,伊勢北畠氏也和尾張織田氏聯姻,再加之尾張織田氏早在年初便和三河岡崎鬆平氏締結了盟約,也就是說,尾張織田氏已經安頓好了西邊的事情,可以專心致誌地向東麵的美濃國開刀了……
此外,美濃齋藤氏的家臣們更清楚地知道,出身名門望族、一向自視甚高的淺井久政之所以會讓自己的兒子、近江淺井氏的家督繼承人、已經十七歲的淺井長政娶織田信長的養女、隻有七歲的雪姬為正室夫人;幕府將軍極為罕見地賜婚;以及和近江淺井氏一樣同為名門望族的伊勢北畠氏將十四歲的公主三重姬嫁到尾張織田氏家中,嫁給織田信長那個隻有四歲的弟弟又十郎,這三件事情都讓尾張織田氏得到了巨大的利益,放在以前,這是絕對不可想象的。不用說一定是明國在背後施加了壓力,無論是幕府將軍足利義輝,還是近江淺井氏、伊勢北畠氏,都不能不乖乖地就範。那麽,當織田信長再一次舉兵攻打美濃國之時,眼下就駐紮在京都附近的明國大軍會不會公然出兵幫助?如果是那樣的話,美濃齋藤氏就更沒有任何希望可以逃脫亡國滅種的悲慘命運了——以稱雄近畿的紀伊三好氏和“關東雙雄”甲斐武田氏、越後上杉氏三家強藩大名聯軍之強,都不是人家的對手,很快就敗亡潰散,美濃齋藤氏又怎能抵擋得住明國大軍的兵鋒……
既然認定美濃齋藤氏亡國在即,而心胸狹窄、嫉賢妒能的齋藤龍興並不是一位值得自己畢生追隨、至死不渝的主公,齋藤氏家臣之中有些心思活泛的人就認為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做齋藤龍興那個敗家子的殉葬品,於是開始考慮自己的出路。
從前任國主齋藤義龍放逐父親齋藤道三而始,齋藤氏的內亂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家臣們也都是人心惶惶、難以自安。尾張織田氏對他們的策反工作一直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之中,眼下更加緊行動起來。
首先倒向尾張織田氏這邊的,是鵜沼城城主、人稱“鵜沼之虎”的大澤治郎左衛門正重——鵜沼位於木曾川的上遊,和下遊的墨俁城一樣,都是尾張進入美濃的重要關口。城主大澤治郎左衛門正重是織田信長嶽父齋藤道三在世之時就重用的老臣,也就理所當然地被齋藤道三之後的兩任國主齋藤義龍和齋藤龍興父子二人疏遠、提防,大澤治郎左衛門正重對此自然心懷不滿。豐臣秀吉手下的野武士頭目蜂須賀正勝瞅準機會,在鵜沼豪族的引見之下拜會了大澤治郎左衛門正重,並且成功地說服他倒向了尾張織田氏。
接下來是竹中半兵衛的嶽父的安藤伊賀守守就——他一腔忠義向齋藤龍興進諫忠言,卻因此被囚禁;更進一步引發了女婿竹中半兵衛巧奪稻葉山城,最後還累及正值年輕有為之時的女婿**隱退,心中對齋藤龍興已是萬分絕望甚至恨若仇讎;加之他料定心胸狹窄的齋藤龍興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至少也要逼迫自己隱退。因此,他不得不改換門庭,投入了尾張織田氏的懷抱。
安藤伊賀守守就與稻葉美濃守美作、氏家主水正三人並稱為“西美濃三人行”。三人之中又以安藤伊賀守守就為首,其他兩人都唯安藤伊賀守守就馬首是瞻。安藤伊賀守守就倒戈之後,稻葉美濃守美作、氏家主水正兩人也就跟著倒向了尾張織田氏。
沒有費一兵一卒、一槍一彈,就得到了整個西美濃;加之,大澤治郎左衛門正重的投誠,使得尾張織田氏將打入美濃的兩個重要關口墨俁和鵜沼都控製在了自己的手中,尾張織田氏家臣們就都向主公織田信長進言,建議立刻討伐齋藤龍興,奪取整個美濃國。織田信長笑道:“還有一位更重要的客人沒有來,我們怎能急著開席呢?”
不用說,織田信長所說的那位“更重要的客人”,正是被他稱為“美濃麒麟兒”的竹中半兵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