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老狐狸那生無可戀而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實在是“賞心悅目”。

    “你見過巴特魯家的小姐了嗎？”克萊斯特幹咳一聲，喚回了母女三人的注意力，“我這裏有巴特魯一家出席活動的視頻，看看吧。”

    不待玄薇回答，他摁下了書桌上的按鈕。書房的窗簾自動合上，光線自天花板四周投射，匯聚成立體的動態影像——那是今年春天一場賞花會的新聞報道，巴特魯一家受邀參加，斯沃和他的一雙兒女還有大特寫。

    玄薇盯著屏幕上一大一小兩個圓滾滾的肚子，哭笑不得，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虧斯沃的兒子還是個alpha，年紀輕輕的就和他爹一樣耽於享樂，走幾步就喘個不停。父子倆相互攙扶形成了一堵牆，倒是反襯得後麵的少女愈加嬌俏美麗，美貌同背後的花牆一起盛開。

    “弗洛拉·巴特魯，今年十八歲，性別omega女。性格端莊優雅，從小接受正統的貴族新娘課程，成績優異，未成年時即有多家貴族求親。”

    克萊斯特在一旁介紹，打量著玄薇的神情。

    客觀來說，弗洛拉確實長得極美，和斯沃沒有半點相像。金棕色的長發燙成了芭比卷，襯得她的臉愈加嬌小迷人，身材頎長婀娜，舉手投足間充滿了魅力。

    但是——

    玄薇挑眉望向克萊斯塔，他這是什麽意思？不說她的年齡和現狀，就以她現在這副“殘缺”的身體娶了弗洛拉，那也不是耽誤人家的終生“性福”嗎？

    “巴特魯曆來標榜中立，若不是在此次內戰裏傷了元氣，他可不會主動提這門親事。”克萊斯特看著她，話裏有話，“你現在年齡確實還小，但身居其位，終究會有‘不得不’娶親的那一天。”

    “不行！”

    玄薇驚訝的轉過頭，斷然高喝提出反對的竟然是可萊爾，她緊緊地抱著玄薇，“我已經委屈莉芙出嫁過一次了，絕不會再委屈她第二次！”

    “可這次她是娶……”

    “那也不行！”可萊爾毫不示弱地瞪著克萊斯特，氣勢並未遜色於他，畢竟也是舊貴族小姐出身，“她的親事由她長大了自己決定，我們都不再插手。”

    克萊斯特被嗆了一臉，神色陰沉。原本就縮在可萊爾邊上的埃莉諾情不自禁又往後退一步，表情畏懼。

    “咳……”玄薇輕咳了一聲，打斷兩位大人的對峙，“父親母親，不打算先聽聽我的想法嗎？”

    兩人同時望向她，克萊斯特耐下性子，“你說。”

    玄薇莞爾一笑，“我不會娶巴特魯的女兒，也沒打算娶任何人。”

    可萊爾的神情又憂傷起來。

    “但我一樣會過得很好。我向你保證。”玄薇如有所感地牽起她的手，刻意說得很煽情，“也請你理解我，母親，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可萊爾心疼地撫摸著她的臉，“我可憐的孩子。”

    “這你倒不必這麽悲觀。”克萊斯特打斷她的話，“你隻是還沒成年。現在的技術這麽發達，雖然還沒有那方麵的人造器官，隻要我去打個招呼，立馬就可以手術。”

    他信心十足地看著玄薇。

    玄薇也回看著他，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滯——她特喵的竟然忘了這一茬！克萊斯特不禁想讓她穿“特製內褲”，原來還想給她按個人造丁丁？！！

    哈？？？人造，丁丁？？

    “不不不，父親你先不要急。”玄薇額頭上的冷汗“唰”得就下來了，當初和德裏普對峙都沒這麽緊張，“這件事情我們到時候再討論，反正我現在是不會娶弗洛拉的。”

    克萊斯特的眉頭又擰了起來。

    “當然，還有別的原因。”玄薇突然拔高了聲調，學了克萊斯特話裏有話的說話方式，“父親想拉攏巴特魯，卻可曾想過巴特魯還能興盛到幾時？”

    克萊斯特是聰明人，這句話裏他能嗅見殺氣。

    就巴特魯在內戰的表現來說，他並不反對她的決定。但改變既定的政治格局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各貴族間的勢力盤根錯節相互滲透，豈是她剛剛繼位就能完成的。

    可如果花了足夠多的心思，想要鏟除巴特魯也並非不可能。斯沃在運輸上向他索要了太多好處，他對斯沃的忍耐也快到達底線。利益一致，他還可以幫幫她。

    埃莉諾奇怪地打量著突然沉默下來三個人，她雖然早慧，但要能理解這些複雜的考量，還得學習上許多時間。

    這明麵上是一場婚事，暗地裏卻是場利益結盟。玄薇拋出誘餌，最終贏得了克萊斯特的同盟。

    “你也大了，這件事還是聽你的吧。”克萊斯特變起臉就和翻書一樣快，轉眼便又是慈父的模樣，“我會替你和斯沃周旋的，你年齡還小，問題應該不大。”

    可萊爾沉默地在沙發上坐下，握緊了埃莉諾的小手。

    “多謝父親。”玄薇裝模作樣地道了個謝。

    正事告一段落，但吃飯的時間尚早。克萊斯特送還在病中可萊爾回房休息，倒是把埃莉諾這個小跟屁蟲甩給了玄薇。玄薇和小蘿莉幹瞪了一陣眼，還是妥協地牽起了她的手。

    “你要去哪裏？”埃莉諾抬頭問她，跟得有些吃力。

    玄薇為她放慢了腳步，走進了與自己曾經住所相鄰的院子，“去看哥哥。”

    伯特萊姆排行第一，英格利特排行第二，奧利維婭排行第四，埃莉諾排行第五。但奧利維婭的這位三哥是特殊的，某種程度上和天生缺陷的她同病相憐，甚至處境更為淒慘，是整個家庭的禁忌。

    基斯·利安德爾，十九歲，克萊斯特的私生子，在母親亡故後被接入宅邸。與其他兄妹四人不同，他是一名beta，而且罹患自閉症，直到九歲才開口說話。但這並不代表他的智商有缺陷，正相反，他十五歲那年即以“天才機甲設計師”成名，成為克萊斯特穩定家族軍工企業地位的基石。

    “三哥？他才不會和你說話，他從來都不說話的。”埃莉諾撇了撇嘴，被她牽著踏進了庭院，好奇地東張西望，其實也沒來過這裏幾回。

    樓有兩棟，一棟是基斯的住處，一棟是他的工作室。院子裏種滿了植物，但沒有花，都是綠色的樹與灌木。人造溪流自樹下潺潺淌過，畫架支在樹幹邊，青年背對著她們而坐，淺金色的短發在陽光下細微地閃爍著。

    玄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鬆開手，安靜地走了過去。

    偏長的劉海斜遮住他遺自克萊斯特的英俊五官，兄妹間唯有他們兩人繼承了父親的發色，也因此幼年的奧利維婭才會對他產生親近感，唯獨願與他交往。

    溫柔而激動的情緒在心中流淌，玄薇情不自禁勾起嘴角，然而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他身後。

    基斯畫的是素描，隻有一種顏色，但勾勒得極其細致，栩栩如生。他專注地畫著，好像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他和畫板，這份可怕的專注力是天賜亦是天罰。

    直到他暫時停筆，玄薇才輕輕開口，“基斯，我回來了。”

    這句話是奧利維婭想讓她說的，她能感覺得到。

    青年微微一怔，歪頭看向她，遺傳自母親的琥珀色眼睛澄澈得像個孩童。偏暗的膚色彌補了長期居於室內的蒼白，看上去很有精神。

    “莉芙。”他遲疑地看著她，卻在她點頭的刹那站起身，立刻將她擁進懷裏，“莉芙！”

    他的聲音帶笑，玄薇的眼眶一熱卻是流下了淚。不是她想哭，隻是心中壓抑著太多情感，除了眼淚再沒有別的表達方式。

    與之伴隨的是一種微妙的放鬆，雖然奧利維婭理論上已經死了，但她用著這具身體偶爾能感受到種種強烈的情緒，這些情緒在返回這裏的時候達到了頂峰，卻在此刻驟然消散。就好像奧利維婭已經完成了她最後的心願。

    玄薇伸出手，代替奧利維婭給了基斯這個擁抱。

    基斯的信息素是鬆柏的味道，就像是空曠的樹林——信息素除了情動期是很難被聞見的，但因為她過於敏感的信息素感受器，她現在會忍不住像動物一樣去記別人的氣味。

    “你還好嗎，莉芙？”基斯低聲問她，語調愧疚。

    自閉症的症狀雖然隨著成長有些改善，但他依舊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也從來不會關心新聞或者外界的消息。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時間是停滯的，對於奧利維婭，他的記憶停在她離開的那天。

    “很好，不過你再抱得緊一點，我就不好了。”玄薇低笑，開玩笑道。

    基斯手忙腳亂地鬆開她，害羞地摸了摸鼻子，笑起來的時候會有酒窩。

    “畫完了嗎？”玄薇指著他的作品。

    基斯搖了搖頭。

    “那就接著畫吧。”玄薇笑了笑，他對奧利維婭很重要也就對她很重要，“我在這裏陪你，”

    “好。”基斯又笑了，轉身重新投注於畫間，卻又看不見身邊的世界了。

    玄薇轉身把震驚中的埃莉諾叫到身邊，抱著她在草坪上坐下。流水潺潺夏意正濃，滿庭的綠意讓人心情愉悅，更有種不可思議的安寧。

    “嗡嗡——”她的通訊器卻在此刻震動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說起來，奧利維婭的母親可萊爾，按照輩分算是沙切爾兄弟的小姨√沒想到吧！

    #基斯哥哥是小天使屬性#

    另外，沒錯——奧利維婭是喜歡基斯的，青梅竹馬+情竇初開這種趕腳。

    另另外，因為我周五至周日有實習，所以……更新可能會跳票，我盡量偷著碼，還請諸位小天使多多擔待【鞠躬】【比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