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維婭！”

    失去平衡的玄薇栽倒在地, 風封住了她的感官，她辨不清是誰在喊她的名字。奮力抓著座椅起身, 她才剛剛站穩，艾薩克迎麵給她來了一拳，將她再次擊倒在地。

    駕駛室察覺了機艙門的意外開啟, 出於安全考慮，開始下降飛行器的高度，風終於小了一些。

    艾薩克抓著玄薇的頭發將她扯起來, 玄薇反手一劍，他躲得極快劍鋒掠過卻還是燒焦了他的外衣。脫身的玄薇啐了口血沫，用手拭去先前那拳撕開嘴角的血跡, 冷冷的目光打量著他。

    因為風和戰鬥的破壞, 機艙裏現在已是一片混亂，伊萊亞和蘇洛迅速料理了後排兩個敵人, 向前端增援靠攏。然而敵我數量的不平衡，他們一時之間也無法插手玄薇和艾薩克的戰鬥。

    “我們原本不必走到這一步。”艾薩克受的傷也不輕, 從地上的碎屑裏撿了一把不知道誰掉的槍，終於也有了趁手的武器，“隻是跟我去一趟巴哈帝國而已。”

    “你覺得朕像三歲的小孩嗎？”玄薇重新擺開陣勢, 厲聲反問。

    艾薩克低頭笑出了聲, 然後霍然抬起手將槍對準了躲在一旁的亞爾林和黛茜。玄薇見勢不妙身影一閃來到他的身側, 伸手欲擒住他拿槍的手，卻不料這完全就是艾薩克的詭計，被他趁勢扭住握劍的手腕。

    “當啷”, 激光劍落地，劍刃自動收起變回一根普通的金屬棍。

    艾薩克擰著她的手，將槍對準了她的太陽穴，“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放棄抵抗嗎？”

    玄薇被他反扣在身邊，手臂傳來的劇痛令她不敢隨便動彈，但她還是用行動代替了言語回答。她一瞄旁邊的座位，連踏兩步騰空而起，順著手臂被扭曲的方向翻轉身體，於半空中倒躍落地。

    艾薩克被她的身手驚豔，一時之間竟沒有反應過來，等回過神，正看見玄薇飛身去撲自己的武器，連忙和她撲向同一個方向。

    兩人幾乎同時夠到那根金屬棍，互相拆解了幾招，終究還是玄薇拿回了自己的武器。她露出得勝的笑，將金屬棍收在手中，慣性的作用令兩人同時滑向前方，艾薩克卻趁勢將她的上半身推向了機艙門。

    玄薇一驚，連忙撐住機艙門，止住自己滑出去的趨勢。

    風聲又一次貼著她的耳邊呼嘯，她小半個身子已經淩空，地上的景色摻著雲霧模糊不清，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後背。

    “可惜你已經拒絕了我的最後一次邀請。”艾薩克露出半是嘲諷半是惋惜的笑容，幽藍色的眼睛猶如噬人的野獸，“來世再見吧，莉芙。”

    他強硬地掰開玄薇最後求救的手，將她推向機艙外！

    那一刻，玄薇的心跳幾乎停止，思考在一瞬的凝滯後重新運作。視線裏，她看到所有人驚恐的目光，向他們飛奔而來的伊萊亞，還有彎腰抄起角落裏兩個小黑包的蘇洛。

    她紫色的眼睛一眯，在墜下飛行器的最後一秒，她用被他指甲劃到流血淋漓的手扣住艾薩克的襯衫領口。

    艾薩克想躲，但下墜的重力助長了她的力量，他沒有躲開她這致命一擊，幽藍色眼睛從得意轉為驚恐。原來他也懼怕死亡，玄薇嘴角勾起冰冷的微笑，給了他一個致命的擁抱，貼著他的耳朵低語——

    “那就一起來世再見吧，艾薩克。”

    兩個相擁的人影墜出飛行器，向著地麵飛速落下。

    “奧利維婭！！！”

    倒垂著視線的裏，伊萊亞毫不猶豫跟著他們跳了下來。喊著她的名字，他緊緊地盯著她，墨綠色的眼睛裏隻有她的身影，向她伸出手。

    看，也有不怕死亡的。

    風吹起她的長發，淺金色的長發順風而起，遮住她臉上那一瞬間的感動，她向他伸出手。

    是的，他們都會死，如果沒有那追著跳下的第四道身影的話——

    “你們都是笨蛋嗎？！”

    蘇洛終於忍不住大聲抱怨，調整姿勢加快自己墜落的速度，一掌拍開伊萊亞和玄薇遙遙相對的手，將手中的另一個小黑包塞進他的懷裏，“白癡！笨蛋！瘋子！傻瓜！都追著趕著想死嗎？！”

    他背上另一個降落傘包，繼續著空劃的動作，奮力追趕最下方的玄薇和艾薩克。

    “好了，你可以一個人去死了。”

    玄薇朝著還在怔忪和驚愕中的艾薩克甜蜜一笑，展開四肢緩解自己的下落速度，終於成功在下落到一半的時候搭住了蘇洛的手。

    蘇洛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抱緊，同時打開了自己背上的降落傘包。下降速度一瞬間變緩，胸膛相接的心跳聲傳遞給彼此，全都快到要跳出嗓子眼，玄薇忍不住笑出了聲，蘇洛卻是一挑眉。

    但還沒等他們兩個交流上一句，玄薇的身體往下一沉，竟然是艾薩克求生欲極強地勾住了她的腰。

    一個降落傘帶兩個人已經是極限，根本不可能拉得動三個人的重量，幸而伊萊亞及時趕上他們，打開了另一頂降落傘，勉強又放緩了下降的速度。

    “真的踢不下去嗎？”蘇洛指著玄薇的新“腰部掛件”。

    玄薇露出苦笑，她一手勾著蘇洛，另一手則被伊萊亞拉著，充當著連接兩頂降落傘的人形繩索，哪裏還有餘力去對付艾薩克。

    “別這麽絕情啊，宰相大人，我們現在不是同生便是共死，當然還是同生比較好吧？”艾薩克似乎緩過了神，鐵了心要黏上他們，仿佛說服他們又仿佛在堅定自己求生的決心，“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現在可遠沒到能死的時候！”

    伊萊亞似乎被他的語氣所打動，目光流露出些許不忍，但既是他想要推下玄薇在先，他是絕不會替他說話的。

    蘇洛顯然就沒有那麽好說話了，不過試圖擺脫艾薩克幾次失敗，他也就隻能扔下一句，“看運氣吧。”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之中必然有一個人在運氣上拖了後腿。離地麵還剩幾十米的距離，忽然一陣狂風吹來，兩頂降落傘原本離得就近，被風吹得勾纏起來，瞬間失去了平衡。

    “快鬆手！”艾薩克低頭看了眼地麵，那是一片蔥鬱的森林，高度依舊令他頭暈目眩。

    可蘇洛和伊萊亞誰都不願意鬆開玄薇的手。

    艾薩克被嚇得聲音都變尖了，“鬆手啊！”

    玄薇仰起頭分別看了蘇洛和伊萊亞一眼，腦海中盤算著另一道計算題——其實和眼下的局麵相反，如果能順利分離，因為艾薩克的存在，那個拉著她的人才是最危險的。

    她鬆手的那一邊，才是一定能獲救的那一邊。

    時間刻不容緩，然而就如同那兩隻牢牢拉著她的手，她也無法做出這個殘忍的選擇，就算他們都毫不猶豫地願意陪她去死。

    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陷入這樣的困境。

    明明理智告訴她隨便選一個人即可，但她一用力，同時掙脫了那兩人的手，在那兩人震驚的眼神中，帶著艾薩克一起墜向地麵。

    就讓她任性這一次吧。

    “玄薇！”

    蘇洛焦急地再伸出手，卻隻抓住了空氣。

    真是令人懷念的名字。

    玄薇怔忪了一刹，兩頂糾纏起來的降落傘分開的刹那，被狂風吹向了兩個不同的方向，模糊在她的視野裏，隻剩下那個緊抱著她卻和她為宿敵的人。

    “看命吧，艾薩克。”

    雙手重獲自由，玄薇掰開艾薩克抱著自己腰的手，將他推離自己，目光冷靜似乎還帶著一些笑意，“我們兩個誰才是天命所歸，誰才能活下去！”

    艾薩克看著她，表情竟也不可思議地平靜下來，幽藍色的眼眸裏閃爍著奇異的光，仿佛要將她此刻的身影當作生命最後的記憶烙下。

    他們和天打了一個賭。

    墜落地點是一片森林，玄薇蜷縮起身體，用雙手掩護住頭部。無數枝丫和鋒利的葉緣刮破她的衣服、皮膚，劃出道道血痕，還有背部壓斷樹枝鈍鈍的疼痛，仿佛這下墜是永無止境的，但至少在整個過程中她必定還是活著的。

    很多的回憶——還在地球上的，來到可瑪星以後的；內戰時的，內戰後的；皇宮裏的，軍校裏的。種種紛繁交錯，像電影一樣走過她的眼前。

    ……開玩笑，誰能不怕死呢？

    終於穿透樹叢，玄薇背朝地落在了落葉堆上，重重的衝擊令她暈厥過去，兩滴眼淚緩緩滑落她的臉龐。

    “我想活下去。”

    與此同時，四人跳下的飛行器。

    因為雙方指揮官同時消失，兩邊人同時陷入混亂，唯有斯泰茜因為反應慢半拍而持續戰鬥，順利將艾薩克剩下的手下一網打盡，或弄暈或綁起，全都不再有行動力。

    拍了拍手，她原地盤腿坐下，終於開始思考這個最為棘手的問題，“我們該怎麽辦？”

    黛茜埋在亞爾林的胸前哭泣得不能自已，無論戰鬥還是決策也一向不是她的職責，他們三人之中，頭腦最好的是亞爾林無疑。但事情的轉折實在是太過驚人，縱然是他，現在頭腦裏也是一片空白。

    機艙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沉思後的亞爾林起身，將黛茜扶坐在座位上，踢開了駕駛室的門，“我們的正下方是哪裏？”

    駕駛室裏隻剩下手無縛雞之力的正副機長，他們對視一眼，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斯瓦納和巴哈的國界，荒野。”

    作者有話要說：　　玄薇：小夥子too young too simple，和我賭命？┑(￣Д ￣)┍

    p.s.荒野的簡介請參考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