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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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個時辰, 安平村便已到了。
葉清嵐睡得熟了, 季春山不忍喚醒他,便直接將人抱下了馬車, 謝過宋家的車夫後,便又徑直抱著進了屋裏, 放到了炕上, 又為其蓋好了被子。
隨後他便準備去胡大夫家接季寧煦回來,誰知剛一轉身, 手卻被拉住了。
“你要去哪?”卻是葉清嵐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卻還有些迷蒙的樣子。
季春山將他的手放回被子裏,微笑輕聲道:“我去胡伯家接煦兒,很快就會回來了。”
一聽是去接季寧煦,葉清嵐眨眨眼,瞬間便清醒了過來,起身對季春山道:“我與你一起去。”
季春山知道葉清嵐最是掛念季寧煦,便也依著他, 等葉清嵐下了炕, 他又取出鬥篷給他披上, 二人才一起前往的胡大夫家。
此時夜已深,安平村大多數人家都入睡了,整個村子漆黑一片,卻也是寂靜而安寧,隻胡大夫家還有些光亮。
胡大夫一聽見敲門聲, 便片刻不耽誤的出來打開了門,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外的葉清嵐,頓時放下了懸了許久的心,連聲笑道:“回來了,好,好,回來就好啊。”
“胡伯……”葉清嵐微笑,剛要開口,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胡大夫身後衝了出來,一下子撲到了他的腿上,帶著濃重的哭腔喊道:“爹爹——”
葉清嵐再也顧不得其他,一把將季寧煦抱了起來,自己也心疼得瞬間紅了眼眶,嘴裏不住地哄著,“爹爹在,沒事了,煦兒不怕,爹爹在……”
季寧煦在葉清嵐懷裏卻是哭得更凶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湧出來,像是要把過去的那一個時辰內所有的惶恐害怕都哭出來一般。
他雖然沒看到葉清嵐被帶走的場景,後來清醒後季春山和胡大夫說話也避著他,可他也六歲了,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自醒來後他便沒見過葉清嵐,後來季春山也走了,縱使有胡大夫在一旁陪伴安慰,但內心終究是惶惶不安的,隻是乖巧懂事的天性使他沒有表現出來罷了,直到此刻終於見到了葉清嵐,他才再也忍耐不住的緊緊摟著葉清嵐的脖子,發泄的大哭了起來。
見季寧煦哭的撕心裂肺,葉清嵐也是雙眼泛淚,季春山心中自是疼惜不已,忍不住上前將一大一小都用力抱住,低聲安撫起來,“好了,不哭了,沒事了……”
好一會兒,季寧煦的哭聲才漸漸低下來,卻還時不時的抽噎一下,雙眼已是哭的紅腫不堪,葉清嵐的心緒此時也稍稍平複了些,止住了眼淚。
季春山見二人都平靜下來,才輕輕放開了懷抱,轉身對胡大夫道:“胡伯,謝謝您幫我照看煦兒。”
葉清嵐也紅著眼睛,抱著季寧煦對胡大夫躬身,感激道:“胡伯,多謝您,我……”
胡大夫忙一把扶起他,道:“煦兒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說什麽謝不謝的,太見外了。時辰不早了,不必多說,還是趕緊回家好好歇息吧。”
又對季春山叮囑道:“山子,夜路難行,好好護著嵐哥兒和煦兒點。”
季春山也知現在著實很晚了,也想快點帶葉清嵐和季寧煦回家,左右胡大夫的恩情他記在心中,日後自會回報,當下便不再多言,點頭應道:“我知道了胡伯,那我們就回去了,您也早些休息。”
“嗯,嗯,我曉得,快回去吧。”胡大夫催道。
等葉清嵐再次胡大夫頷首行禮告別後,季春山拉了拉他身上的鬥篷,將季寧煦也蓋住,一手攬著他的肩膀,一手幫他托著懷裏的季寧煦,轉身往家走去。
季寧煦雖瘦小,但三個月來被季春山養的長高了些,也胖了不少,著實是有些分量的,葉清嵐難免抱得有些吃力。
季春山便道:“我來抱著煦兒吧,到家還得走一段呢。”
天色暗,路不平,縱使季春山扶的穩,卻也不敢走太快,季家小院又是在後山山腰稍下的地方,有一小段坡路,更是要難走些。
葉清嵐卻搖了搖頭,道:“煦兒已經睡著了,再動怕是會醒,我來就好,我抱得動。”
季春山低頭,見季寧煦果然是閉著眼睛,已經睡著了,兩隻小手卻還緊緊地抓住葉清嵐的衣襟,便隻得作罷。
回到了家,季春山點亮蠟燭,而後將季寧煦的小褥子小枕頭都取出來鋪好,葉清嵐才輕輕地將他放下,又將抓著自己衣襟的小手小心輕柔地掰開,最後起身給他蓋好了被子,並細細地掖嚴實。
見季寧煦雖鼻子眼睛都紅紅的,但睡得十分安穩,季春山輕聲對葉清嵐道:“餓不餓,我去做點宵夜來?”
葉清嵐從下午被擄走到現在,晚飯自是錯過了,隻是一直繃緊著神經,倒也不覺得餓,此時季春山一說,才覺出腹內的確有些饑餓感,便點了點頭,“好。”
季春山微微一笑,低聲道:“稍坐一會兒,很快就好。”
“嗯。”葉清嵐輕輕應了一聲,目送他出去。
季春山先去後院取了不少柴火來,將連著東屋火炕的灶點著,又把早已熄滅的火爐也點起來,再放上鍋,鍋裏加好水,然後才進了廚房,取了先前就做好的麵皮和拌好的餡料,不大會兒,就包了十多個餛飩出來。
端著生餛飩和碗勺以及幾樣輔料,季春山又回了屋裏,此時屋裏明顯暖和多了,鍋裏的水也開了,正好下餛飩。
不多時,當鍋裏的水再次翻滾起來,一股濃鬱的香氣便充盈在屋子中。
季春山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放到了炕桌上,一抬頭,卻見葉清嵐倚坐在炕頭,卻是又睡著了。
看著葉清嵐眼角猶帶紅暈的恬靜睡顏,季春山唇邊帶笑,眼中卻是自己都未曾發覺的專注眷戀,若非今日之事,若非差點失去了葉清嵐,他竟不知,自己竟對葉清嵐如此在意。
在宋家別院前看到葉清嵐的那一刻,他對老天爺的慶幸與感恩,是兩輩子都前所未有過的,也是在那之後,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竟不知何時便已對葉清嵐生了情,而且在不知不覺間便已深厚濃烈如斯。
他抬起手,想要摸摸葉清嵐的臉,但才伸出一半,卻突然想到了什麽,手僵在了半空,半響,他麵露黯然,卻是慢慢的將手放了下來。
睡夢中的葉清嵐似乎若有所覺,他突然蹙了蹙眉頭,似要轉醒的樣子,隻是眼睛還未睜開,卻先吸了吸鼻子,而後便喃喃道:“好香啊。”
季春山見葉清嵐張開眼睛,醒了過來,立時壓下心頭的失落黯澀,麵上轉而露出笑容來,道:“我還未叫你,聞著味兒便醒了,可見真是餓壞了。來,剛煮好的,快吃吧。”說著將湯匙遞給了葉清嵐。
葉清嵐似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沒說話,隻抿唇一笑,接過湯池便小口的吃了起來,一個餛飩下肚,又喝了口滋味鹹香鮮美的湯汁,隻覺一股熱流從口中流入腹部,又湧向四肢百骸,全身都舒服了起來,當下滿足的眯起了眼睛。
季春山見他如此,不自覺地露出溫柔寵眷的笑意。
葉清嵐見季春山隻一直盯著他看,自己卻不吃,心中又冒出之前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心跳仿佛也有些失衡,他不敢再看季春山的眼睛,嘴角卻壓不住的上翹,忍不住道:“你也吃啊,隻看著我做什麽?”
“好,我也吃。”季春山笑得更溫柔了,他說‘好’字時,尾音拉的有些長,恍惚帶著一絲寵溺縱容的意味,直聽的葉清嵐耳朵隱隱有些發熱。
兩人相對而坐,安靜地吃完了餛飩,而後季春山收了碗勺,又端了溫水來,二人漱了口,淨了手麵和雙腳,便再無他事,滅燭歇息了。
昨日那一番折騰,晚上又睡的那樣晚,葉清嵐和季寧煦理所當然的沒有在平常習慣的時辰醒來,季春山倒是起的早些,卻也沒叫醒他們。
王小二每日總是幾個孩子裏第一個來的,今日也不例外,等他來了,卻被季春山告知今日不上課,不僅今日,之後幾日的課也停了,什麽時候恢複,卻也沒定,隻說到時再說,還讓他去通知趙家姐弟。
王小二滿頭霧水,但一聽季寧煦還在睡著,也不想吵醒他,便隻得先去了趙家。
葉清嵐醒來時,都已經是辰時之後了,他起了身,見外麵太陽升的老高,就知早已過了往日給孩子們上課的時辰。
想到孩子們來時,自己卻還在炕上睡著,葉清嵐便覺得難為情的厲害,忍不住對季春山抱怨道:“都這樣晚了,你怎麽也不叫我?孩子們來了,我卻還睡著,真是…..”
季春山忙安撫道:“你別急,我早上已經讓小二去通知趙家了,課先停幾日,他們今日並沒有來。”
“停幾日?為什麽?”葉清嵐不想季春山麽竟決定停了課,他以為季春山是想讓自己多休息休息,便道:“我沒事,睡了一晚已經足夠了,不需要再多休息了。”
季春山卻搖了搖頭,道:“不是因為這個。你忘了,朱旺還在餘八爺那,這事總得解決了,而且餘八爺和他的幾個兄弟昨日幫了大忙,我打算在醉仙居宴謝他們,到時你也要同我一起去不是。”
“這是應該的,隻是,卻也無需幾日吧?”餘八等人自是要鄭重感謝的,葉清嵐對季春山的這個決定沒意見,但這也不會花費數天的功夫吧。
季春山沉默了片刻,才語氣有些低沉地道:“……我打算買下季家老宅,給你和煦兒住,這樣以後就算我不在了,你和煦兒也不會再遇到昨天的危險。”
這是季春山在經過了昨日的事後,進行了深刻的反省並最終做出的決定。朱旺之所以能夠輕易的闖進家裏,擄走葉清嵐,雖說是飛來橫禍,卻也有他疏忽大意的責任。
季家小院在後山,離著村裏有一定的距離,從前院便可俯瞰到整個安平村,而從村裏,卻也是能看到季家的小院。昨日朱旺來時還是晴天白日的,季春山相信村裏不會沒人看到他,不過是因為季家離著遠,再加上季家平日裏便有各種牛車、驢車、馬車往來,村民們早已見的多了,便也習以為常,且和季家無甚交情,便未曾過多的留心。
季家的老宅卻是在村子的正中央,和村長家相對而立,中間隔著一片不小的空地,空地正中卻是一顆生長了不知多久的榆樹,榆樹下,卻是常有村裏人聚坐在一起閑聊打發時光。如果葉清嵐和季寧煦是住在季家老宅裏,那無論什麽時候有什麽人從老宅出入,都逃不過村裏人的眼睛,也就不可能發生這種光天化日便破門擄人之事。
當然,也不是說在村裏就絕對安全,隻是季春山如今能力有限,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到的對葉清嵐和季寧煦最穩妥的安排了。
葉清嵐卻是被他說愣了一下,他沒去想什麽季家老宅,什麽危險不危險,隻有一句話聽著似有些不對,便問道:“…你不在了,是什麽意思?”
季春山看著葉清嵐,卻是強笑道:“…你忘了,我之前答應過你,待你身子好了,我便與你和離,放你自由,這個承諾,我從沒有忘記過。”
這是季春山對葉清嵐說著,卻也是對他自己說的,強忍下心頭的不舍,他不再去看葉清嵐,雙眼發空地移向別處,又接著道:“不過不是現在,除了房子外,我還會給你們準備好其他的東西,足夠保證你和煦兒能夠生活的很好,到時我們再…..”
葉清嵐卻再也聽不到其他的,他一瞬間睜大了眼睛,滿臉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你要與我和離?”
“…這不是你一直所期盼的嗎?”季春山苦笑道。
昨日他才意識到自己對葉清嵐的感情,但記憶中原身對葉清嵐做的那些事,卻讓他明白,自己的這份感情是不會有任何的結果。以己度人,若是他經曆了葉清嵐所遭受的一切,也是決不可能會接受一個曾經給自己帶來莫大折磨和屈辱的人,所以,他從未有過任何奢望。
“我以前的確是想和離,可現在……”葉清嵐的話脫口而出了一半,便因羞窘而咬唇止住了。
可現在?可現在什麽?聽到這三個字,季春山的腦中不可自抑的冒出一個念頭,他猛地抬起頭,雙眼直直地緊盯著葉清嵐,繃緊的麵色難掩內心的緊張與期翼。
葉清嵐見季春山卻隻看著他,也不說話,竟沒半點挽留他的意思,頓時滿腔的委屈湧上心頭,瞬間就紅了眼眶,他瞪著季春山,哽咽道:“…你若想和離,那便和離,無需等到以後,我現在就走——”說罷,便轉過身去,要進屋去收拾自己的東西,淚水卻已不爭氣的冒了出來,。
季春山不想他是這般反應,愣了愣,回過神來急忙去攔,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急——”
葉清嵐隻覺得心口處難受的厲害,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湧了出來,使勁掙脫他,嘴裏道:“…我知道我拖累你了,我不會再麻煩你了,也不用你安排什麽,放開我,我自己走,放開——”
季春山卻是不管葉清嵐再說什麽,無論他怎麽掙紮,怎麽捶打,都隻是把人抱住,用葉清嵐掙不開,卻也不會傷到他的力度,牢牢的禁錮在自己的胸膛和雙臂間。
好一會兒,直到葉清嵐慢慢沒了掙紮的力氣,終於平靜了下來,季春山才一遍遍摸著他後腦順滑的長發,喟歎道:“…你不是拖累,也不是麻煩。能遇到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事,無論為你做什麽,我都甘之如飴。”
“……那你為什麽要與我和離,你不要我了嗎?”葉清嵐抬起頭,露出一張布滿淚痕的臉,紅紅的雙眼內滿是受傷與茫然,如同是被拋棄的小獸般。
“怎麽會?”季春山立時滿麵的心疼與憐惜,他抬手輕輕抹去葉清嵐臉上的淚水,卻是略帶澀意道:“因為那是你的心願啊,隻要是你所希望的,我都會為你做到,哪怕是,離開我……”
葉清嵐仰頭看著季春山的眼睛,這一次,他清楚的看到了那裏麵盛滿的隱忍而溫柔濃烈的情意,仿佛受到了蠱惑卻又甘願沉淪,他終於說出了真正的心意,“…如果,我不願了呢?”
撫摸著葉清嵐的臉頰,季春山瞬間幽深了雙眸,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啞,道:“那我將盡我所能,如你所願。”
本以為無疾而終的感情,竟在頃刻間便柳暗花明,洶湧澎湃的情愫當即不在壓抑,盡數激發噴薄而出,他灼熱的目光落在葉清嵐比平日更殷紅誘人的唇上,頭一低,便重重的碾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媽媽呀,最後幾句刪刪減減修修改改弄了三四個小時,總算寫完了,感腳邁過了人生的一大坎兒,我也不知道自己寫了什麽,反正就是,兩情相悅啦~撒花撒花~
怕被鎖,所以初吻切了,明天直接吻後,而且明天可能會更的少些,大家見諒啊,麽麽噠~
肉還早,要到文中的春天呢,而且目前本站隻出售站台票,可欣賞列車進站與出站,上車沒門,真沒門,都被**焊死了,大家多理解哈~再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