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薛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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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比去時多了半車的東西, 但不用遷就吳家牛車的速度, 季春山便將馬車趕得快了些,所以回程的時間倒是比去時還要短些。
如今葉清嵐和季寧煦的身體比之常人也不差什麽, 但白日裏做了兩個時辰的馬車,又在縣城裏逛了一個多時辰, 便是常人也是多少會感覺到疲倦, 所以到家後,雖然天色還早, 但季春山還是早早地先做出了晚飯,等吃完了,葉清嵐和季寧煦撐不住便先睡下了。
季春山倒不是很困,便開始輕手輕腳的把今日買的東西一趟趟往屋子裏搬,衣物、補品等日常或貴重的物品都搬到臥室,其他一些酒水、布料等準備送人的年禮和年後則是都放到了西間裏,等一切都收拾妥當,天色也已暗了下來。
季春山又去了廚房,灶上大鍋裏之前燒開的水如今正好溫熱著, 洗漱過後便回了東屋, 也準備歇下了。
上了炕, 脫下外衣,旁邊的葉清嵐已睡得熟了,季春山低頭在他唇上親了親,才躺進了自己的被子裏,閉上眼睡了。
第二天早飯後, 季家卻是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季春山聽見敲門聲,他打開門一看,就見自家門外站著個桃花眼一身錦緞的俊俏青年,卻不是生人,“金玉先生?您怎會……”
沒等季春山說完,金玉生生便挑挑眉,道:“怎麽,不歡迎?”
季春山忙道:“當然不是……”
金玉先生卻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歡迎也無所謂,左右我不是來找你的,葉清嵐可在?”
這位金玉先生對自己的不滿那麽明顯,季春山自不會察覺不到,但他卻想不出自己曾哪得罪了他,總歸是客,又是來找葉清嵐的,他便無謂地笑笑,把人請了進去。
屋裏,葉清嵐正在教季寧煦畫畫,金玉先生的到來讓他著實意外又驚喜。
“薛兄快坐。”對於第一個對自己表現出賞識的人,葉清嵐尤其的感激,雖二人僅見過一次,聊了不過盞茶的時間,卻頗有知己之感,所以時隔半月餘再次見到,他自是意外又欣喜。
上次在鎮上書肆一見,葉清嵐已與金玉先生交換了姓名,金玉先生非他真名,隻是他為著話本所用的別名,他本姓薛,單名一個陵字,家在府城,長葉清嵐一歲有餘,葉清嵐便以兄相稱。
一旁的季春山將葉清嵐的歡喜都看在眼裏,心裏突然就有點那麽不得勁兒,再看那金玉先生薛陵,便沒了從前的隨意,多了些審視和戒備。
葉清嵐沒察覺季春山情緒的變化,他請薛陵坐下後,兩人便熱切的聊了起來,彼此熟稔的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任誰都看不出才是第二次見麵的日子。
“…….我今日前來,一是到年下了,來看看你,二來是我的新作寫得了,請你再幫忙畫幾幅插畫,這次我就不寫什麽要求了,你自己隨意發揮就好。”薛陵說著,便將桌子上他帶來的木匣推給了葉清嵐。
“寫得了?竟這樣快,上次薛兄不是說才動筆嗎?”葉清嵐打開木匣,就見裏頭一疊厚厚的書稿,怕是得有百八十章。
“這是上下兩部兩本的書稿,上部之前就寫好了,下部是最近才寫得的,內容早就裝在腦子裏,隻寫出來而已,不怎麽費功夫。”薛陵點點自己的額頭,對葉清嵐道,隨後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餘光掃了眼坐在一旁的季春山,突然又道:“對了,上次我和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季春山一驚,倏地看向葉清嵐,他可從未和自己說過這金玉先生對他說過什麽事,頓時脫口問道:“什麽事?”
葉清嵐乍一聽薛陵提起這個還怔愣了一下,因為那件事早就被他拋在腦後了,如今更是想都不去想了,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季春山卻先問了出來,一時倒不知該如何說了。
季春山見葉清嵐不說話,麵露為難之色,頓時心下微沉,麵色也有些緊繃起來,抿抿唇,卻不敢出聲催促,隻默認地盯著他看。
薛陵看看葉清嵐,再看看季春山,雖然沒能得到回答,但他心中卻已明了葉清嵐的答案,搖了搖頭,道:“罷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時候不早,我還要趕路,不好久留,便告辭了。”說著,便起身要走。
“我送您出去。”季春山立時也跟著起身道。
薛陵家在府城,從安平村到那很有些距離,要花上大半天的功夫,如今已是巳時,就算一路順利沒有絲毫停頓,也得要下午才能到了,葉清嵐知曉這些,便也沒出言相留,隨季春山一起,將人送到了門口。
臨上馬車前,薛陵又說了一句話,卻是讓季春山險些掛不住臉上得體禮貌的微笑,他對葉清嵐說:“我對你的承諾永遠有效,如果你改主意了,便去鎮上書肆尋宋掌櫃,我已交代於他,自會妥當安排好一切。”
左手驟然被身邊人用力握住,感受到那有些粗糙的溫熱,葉清嵐微微一笑,他回握住那隻大手,溫聲道:“薛兄,十分感謝你的一番心意,隻是…我真的不需要了,我現在,過的很好。”
薛陵沒有忽略兩人手上的小動作,神色複雜地看著葉清嵐,道:“我隻是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畢竟人總是會變的,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麽。”
季春山越聽越氣,他現在大約能猜得出這薛陵和葉清嵐說的是啥事,若是從前,他說不準還會感謝這人,但今時不同往日,哪怕這薛陵不知道內情,但葉清嵐已經拒絕多次了,還是沒完沒了的,這就讓他有些忍耐不住了,好在下一秒,葉清嵐說的話瞬間安撫住了他。
葉清嵐道:“我所做的一切選擇都遵從於我的心,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後悔。而且,比起虛無縹緲的未來,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他的語氣輕而緩,臉上還帶著淺淺柔和的笑,卻是讓季春山和薛陵的心都有一瞬間的震動。
薛陵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了,他走後,季春山關上門回到房裏,看著葉清嵐,卻是什麽都不想問了,也沒有問的必要了,葉清嵐的一句‘不後悔’,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葉清嵐沒想到薛陵突然來了家裏,還在季春山麵前提起那件他早已拋到腦後的事,又說了那些話,他不想季春山因此事橫亙於心,也不想他對薛陵產生誤會,便詳細地向他解釋了一遍。
原來那薛陵雖決定請葉清嵐為自己的話本畫插畫,但到底不知葉清嵐為人如何,能否長久的合作,便派人去暗中查探了一番,如此,便得知了葉清嵐的身世,也知曉了他根本就不是季春山的什麽弟弟。
薛陵十分同情葉清嵐的遭遇,便有了幫他一把的心思,尤其當日在書肆與葉清嵐見麵並相談甚歡,便直言道,可以助他攜子擺脫季春山,離開季家,且憑葉清嵐一手出眾的畫技,又有他的看顧,日後生計也無須擔憂,而葉清嵐在對薛陵的提議短暫的驚訝後,便婉言謝絕了,那時,他便已經改變了最初的心意。
“…薛兄不了解現在的你,因為過去的事對你有誤解,所以才會如此,不是針對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好麽?”葉清嵐對季春山道,一個是他最重要的人,一個是他現在很喜歡的朋友,他不希望二人因此事生了隔閡。
“怎麽會?我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嗎?”季春山道,他現在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此時再看,那薛陵倒也真是在為葉清嵐著想,所以心中對他的不滿倒也散了些,隻是,“能不能,以後和那人少見些麵,我總覺得,他對你,有些那種心思。”
薛陵一個二十來歲的單身青年,身邊無妻無子,卻對僅見過一麵的葉清嵐這麽盡心相助,彼此又十分性情相投,看得出葉清嵐對他也是十分有好感,這讓貧苦出身,不會吟詩作畫,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順溜的季春山十分的有危機感,尤其葉清嵐本身就是可以嫁人的,若他真的……季春山不敢往下去想,抱著葉清嵐的手臂忍不住收了收,把人抱得更緊了,像是怕會跑一樣。
葉清嵐一開始聽季春山說不然他和薛陵見麵,頓時就有些著急,他是真的把薛陵當做朋友,這也是他嫁人後才交到的朋友,他真的不想失去,可季春山後麵的話,卻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哪種,心思?”葉清嵐不明白。
“還能是哪種心思,這種唄。”季春山說著,低頭在葉清嵐唇上親了一下。
葉清嵐一愣,隨即便明白了過來,顧不得臉紅,哭笑不得道:“怎麽可能?薛兄他和我一樣,怎麽可能會對我…你真的誤會了。”
“和你一樣是什麽意思?”這下是季春山不明白了,難道薛陵也是雙兒?可是雙兒也是可以娶雙兒的,他可聽說過。
葉清嵐無奈地指了指自己眉心的紅紋,道:“這裏一樣,明白了嗎?”
紅紋的含義季春山自己知曉的,頓時便驚住了,結巴道:“他,他,他是個嫁了人的雙兒?”
葉清嵐點點頭,沒等季春山問,便給他解釋道:“薛兄他為了在外行走方便,便把眉心的紅紋遮住了,做男兒打扮。”
“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季春山一想到他剛剛還把人當成情敵,還小小的自卑了一下,頓時覺得自己蠢爆了。
“抱歉,是我忽略了,別生我的氣好不好?”葉清嵐軟聲道。
季春山剛想說‘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呢’,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道:“我可以不生氣,但今天晚上,你要讓我……”附在葉清嵐的耳邊季春山輕聲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葉清嵐耳根連著脖頸立時紅了一大片,也不知是因著季春山的話羞的,還是被季春山說話時嗬出的熱氣熏的,他雙手抵在季春山的胸膛前,還想最後抗爭下,“煦兒在旁邊,你不能……”
季春山明白葉清嵐的顧慮,立時道:“你放心,我保證不會做什麽過分的事,也絕不會吵醒煦兒。”
見葉清嵐神色仍有些掙紮,季春山再接再厲,低聲有些委屈道:“你瞞了我這麽多事,害我緊張了半天,不應該好好補償我嘛。”
“我知道了,就依你,好吧。”葉清嵐隻得無奈道。
季春山立刻露出得逞的笑意,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等到晚上可以睡覺了的時候,他就笑不出來了。
原本上午還是晴好的天氣,下午便刮起凜冽呼嘯的北風,陰沉厚重的鉛雲也從西北的天際碾壓了過來,待到傍晚,北風已變得尖嘯,天地間陰沉一片如暗日,簌簌的雪花不知何時自天幕之上源源不斷的散落了下來。
今日季家也是早早的吃完晚飯,躺在炕上,季春山正滿心期待地等待著季寧煦早早睡著,好享受葉清嵐給自己的‘補償’,就聽到才躺下的季寧煦對葉清嵐道:“爹爹,外麵聲音好大,我害怕,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春天發車,春天發車,春天發車,重要的事說三遍。
你現在以為的車都不是車,望周知~麽麽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