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為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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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黃頭發的小青年一個二十多歲, 另一個就是劃了霍譽非一刀的那個,還有三個月才滿十八。王宇作為律師在這裏操作的餘地就不是很大,關磊問他的態度,就是想知道這件事的處理方向。

    霍譽非真正在乎的不是這兩個人,而是趙陽。

    於是律師後麵的工作就變成和趙陽的父親溝通。趙陽的父親請的律師在業內也有一定名氣,本來極其反對趙益和王律師直接接觸, 但後來略微知道了一點內情, 也就不發表看法了,並且私下裏和趙益交流過, 這件事如果想要處理好, 恐怕還是要從受害人這邊下手。

    趙陽的父親仍舊固執己見, 堅持表示趙陽隻是激情犯罪, 一時不理智, 絕對沒有害人之心的。

    但第三天,那兩個黃頭發的小青年主動透漏了一個重要的犯罪情節,就是他們之所以跟蹤霍譽非,並不是簡單的“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而是打算摸清楚他和顧騁的作息規律, 趁他們不在溜進家裏安裝針孔攝像和音頻采集工具。他們還交代出自己窩藏作案工具的出租屋, 警-方很快就找到了那些非常昂貴也非常先進的竊聽錄像裝置。

    因為儀器太過先進, 民-警最開始都沒有搞清楚這些東西是什麽, 專門請了高校做電子通訊研究的專家以及專業的翻譯,才弄明白機器說明書上德文的內容。

    對於這些東西的來曆,毫無疑問, 以這兩名小青年的身份是不可能搞到的。

    隻能是來自趙陽。

    而兩名青年也對此供認不諱。

    趙陽剛開始還不承認,但除去兩名青年的指證外,他們又拿到了趙陽最近幾個月以各種渠道,偽裝第三身份、化名,或以他人名義經手的入境清單。清清楚楚的搞明白了這些東西的來路,並且給趙陽還加上了一條逃稅漏稅。

    這些並不是非常嚴重的罪名,趙陽的父親本可以繼續堅持下去。

    但他卻立刻改變了主意,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聯係警方,而是私下裏通過自己的律師找到了王律師。

    趙陽被帶走的當天晚上,趙益就動用了自己手中所有的力量幫助趙陽打點。

    但並不順利。

    這讓趙益嗅出了事情的不同尋常。

    因為手中流動資金不足,他把自己名下的兩棟樓抵押給了親戚朋友,套來一大筆錢,開始積極的遊走和各方打點。

    趙益能夠把生意做這麽大,絕對不光是因為他的“門路”和“關係”,能夠在事情還沒有明朗的時候看出危機,豁出這樣的代價,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但還是晚了點。

    到了第二天,趙益準備的錢就已經完全送不出去了。

    所有那些平日打點的關係,不是含含糊糊的隱晦解釋,這一次的麻煩恐怕有點大,就幹脆直接不接電話。

    而這一次事情出現轉機的速度,以及兩名青年供認的速度都……太快了。

    要不是對趙陽做的事有些了解,趙益簡直都要懷疑這是有人做好的套。

    趙陽自己畢竟也不幹淨,他們稍微調查了一下,就拿到了不少證據。

    王宇看過之後就表示,這些東西都很有發揮的餘地。

    不過這個時候趙益找上了門,透露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

    那就是趙陽之所以花費這樣打的精力和金錢,想盡辦法陷害顧騁……和霍譽非。

    是因為受到了別人的委托。

    而據趙陽的父親說,委托……或者說指使趙陽做這件事的人,就是顏清。

    不久之後,趙陽也承認了這個事實。

    不過他表達的方式就和趙益完全不同了。

    他說教訓顧騁是他自己的主意,顧騁的行為對顏清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他就提出要幫顏清“打抱不平”,給顧騁一點教訓。尤其是按照顏清的說法,顧騁在趙陽找過自己之後,給予她很大的“羞辱”。趙陽得知這個情況,就覺得自己有責任要幫顏清“出氣”。

    他最開始的想法是,找幾個“江湖朋友”把顧騁修理一頓,再威脅嚇唬一下,讓他“學會怎麽做人”。但顏清馬上就否決了這個主意。

    然後透露了一件事,那就是顧騁之所以跟她分手,是因為顧騁自己是同性戀,並且還交了一個“男朋友”。

    趙陽馬上就非常反感,覺得很惡心。

    所以在顏清提出,“拍一些顧騁是同性戀的證據”好讓她“揭穿對方真麵目”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就同意了。

    不過在些這之後,趙陽馬上就“很有義氣”的將後麵所有的安排攬到了自己身上,表示這些“完全不關顏清的事”,都是他的注意。

    趙益在看到自己兒子的問詢記錄的時候,差點沒背過氣去。

    明明之前通過律師已經給他交代好了,竟然一上場就擅自改了台詞。

    非要給顏清開脫也就罷了,但你為什麽要扯上受害人,扯上同性戀?

    這個時候同性戀在國內還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身份,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很嚴重的侮辱,在一些小地方,或者二三流的學校,一旦爆出同性戀的身份,輕則取消評獎評優,重則直接退學退崗。

    而趙陽他不但在談話中反複強調顧騁的取向,還甚至於把霍譽非稱之為顧騁的“姘頭”。

    看到這兩個字的時候,趙益冷汗唰一下子就從背上流了下來,全身上下瞬間沒有了溫度。

    而霍譽非看見這兩個字,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們坐在床腳下的榻榻米上,對麵的牆壁上打開著一塊很大的投影,正在放一部外國的電影。

    顧騁上大學之前幾乎都沒有接觸過任何娛樂活動。

    從小到大去過寥寥幾次電影院,都是學校組織看一些像是《一個也不能少》《雪山(長征精神永存)》之類的宣教片。對於那些耳熟能詳的明星和經典電影,他一點概念都沒有。

    剛好這幾天霍啟東也不許他們回“家”,霍譽非想起自己房間裏有高清影院,就拉顧騁來惡補一下經典老片。窗簾拉起來之後,房間裏光線就很暗,坐在榻榻米上靠著床腳安置的軟墊也很舒服。

    尤其是顧騁忽然發現,電影真的很好看,很有意思。

    高中的時候他幾乎沒有任何分心的餘地,盡可能的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學習上。一個是因為高中的課程更難,競爭壓力更大。另一個是因為他是走讀。

    每天在路上就要花費兩三個小時,而回到福利院之後,又根本沒有能夠讓人安心學習的環境。所以他一絲一毫都不敢鬆懈。

    顧騁的初中是在京安福利院所屬片區的一個初級中學上的,學校按照他的情況減免了全部學雜費用。當時他們福利院還在上學的小孩都歸屬同一所初中。京安區已經是b市市郊,幾乎可以說b市的衛星鎮了,這裏的教育質量當然不可能有多好。所以,盡管顧騁初中的時候在學校每一次成績都穩居第一,甚至甩開第二名三四十分,全市統考的時候也隻排到一百多名。

    但他很努力。

    當時京安福利院的孩子沒有哪個人像是他一樣,能夠這樣早,這樣清醒的認識到,什麽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當然,就算別的人意識到讀書的重要性,恐怕也很少有人能像他這樣能吃得下苦,忍得住寂寞。

    大概在那個天真爛漫、充滿幻想的年紀,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夠看到自己和別人的不一樣。

    或者說,自己所在的世界和別人不一樣。

    他們還以為世界是一塊長滿了鮮花的草毯。

    所有人在一起跑來跑去。

    但這些都是幻覺。

    世界不是扁平的。

    它有很多很多的層。

    一層和一層之間的隔膜透明得像是不存在,卻又堅不可破。

    每個人一出生就被丟到了自己應該在的位置。

    有的人家境優渥,即使成績次次墊底,也照樣無憂無慮,最多被訓斥幾句,長大之後照樣能在父母安排下,握著幾套房子過極為安逸的生活,所以他們主張“學習無用”。而有的人,出生在一片肮髒破敗之間,所謂的“應試教育”就讓他能夠逃離這種生活的唯一孔隙之光,而且隻有那麽很小很小的一點。

    就算是拚盡全力也都未必能抓住機會,更遑論無憂無慮而不自知呢?

    也或許努力有時候就能換來好運氣。中考的時候,他超常發揮,考到了全市第九名,被幾所重點高中搶著要。顧騁從中挑選了獎學金待遇最為優厚的一所。

    按照中考的成績排名,他一進校就被安排到了宏誌班。宏誌班名義上是為了經濟困難的優等生特設的班級。但因為當時b市的政策,所有的高中都不允許設置“重點班”將學生區別對待,所以宏誌班就變成了變相的重點班,所有學生擠破腦袋都想進。

    而學校行程競爭機製,每個月根據月考排名重新分班。宏誌班本身就是由中考前幾十名的學生組成,競爭壓力很大,而這所高中又是b市最好的幾個高中之一,學生的平均水平就很高,再加上他們課外各種名師輔導補習,

    剛剛升入高中的顧騁還沒有完全適應那種學習的節奏,第一次月考就差點掉出去。

    對其他同學來說,一次沒考好掉出去沒什麽,下個月考回來就是。

    但他不一樣,當初的協議內容是,隻有他一直保持成績不掉出宏誌班,才能夠享受優厚的獎學金待遇。

    “一直保持”的意思就是,一次都不能夠掉出去。

    他壓力很大,加上自己基礎又弱於其他人一些,幾乎整晚整晚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怎麽樣能把成績提高上去。

    甚至還想了許多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亂七八糟的想法。

    那段時間他過得很艱難,但終於還是熬過去了。

    並且還把很多不可能的事情變成了可能。

    在這期間,發生了一件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事。

    他改變了曾經的名字,從“顧承嶽”變成了“顧騁”。

    於是有了後來的他。

    有時候回頭想想,顧騁也覺得上天對他還是有一點眷顧。

    高考超常發揮,以很高的分被p大錄取。

    顧騁一直都很沒有安全感。

    直到自己真真正正離開京安,搬進了p大的學生宿舍,還在不斷的自我懷疑——

    這會不會是假的?

    會不會一覺醒來,就有人通知他搞錯了?

    他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珍惜,對大學,的態度和其他同學也不一樣。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大學不過是換一個地方生活,而且這種生活比高中要安逸許多。

    但顧騁很耿直的認為大學就是來學習的。如果沒有充分利用這裏的資源和時間學點東西,就非常有罪惡感。尤其他還要做各種兼職來繳納學費和維持生活。

    是了,他那時還想多賺點錢,對女朋友好一點。

    所以他唯一看過的三部電影,兩部是和顏清“約會”的時候被拉去看的,還有一部是用了整整一個學期,在學校機房做作業偷懶時,每次十幾分鍾分了許多次看完。

    直到現在已經完全不記得當時看了哪些內容。而在當時,他也並不覺得電影多麽有意思。

    還總覺得,花幾十塊塊去電影院看一場電影有點太劃不來了。

    但是他現在想法已經完全不同。

    談戀愛怎麽能不一起看電影呢?

    他其實都有點想,現在就拉著霍譽非去電影院,買著一大盒爆米花。

    如果不是時間地點都不合適的話。

    霍譽非就對投影在熒幕上的這部《美麗心靈》沒有什麽興趣。

    他看著看著就有點困,打了個哈欠,一邊看看熒幕,一邊低頭看看手機查收消息。不知不覺就靠在了顧騁肩膀上,又不知不覺把腦袋放進了對方脖子裏。

    顧騁覺得特別癢。

    不光是脖子癢癢的,心裏也癢癢的。

    就聽到對方控製不住的“噗嗤”了一聲。

    然後就把整個下巴埋在他脖子裏,悶悶的笑了起來。

    顧騁被他弄得癢得不行,卻又不舍得把人推開一邊,隻好不停的往後縮脖子。

    霍譽非也發現了,就把臉拿開一邊,然後笑聲就再也藏不住。

    “寶貝,你看……看這個。”他努力的咳嗽了幾聲,掏出手機來給顧騁看上麵傳來的郵件。

    手機屏幕比較小,偏偏顧騁覺得這是正事,還要從頭看,半天都看不到重點。

    霍譽非不耐煩了,幹脆又把手機收了回來,一邊跟他簡單的複述趙陽供述的話,一邊樂不可支的又靠了上去。結果笑得太開心,差點靠了個空。顧騁就伸手接了一把,順勢把他的腦袋壓在懷裏,讓他整個上半身都枕在自己伸直的腿上。

    霍譽非還想爬起來,不過這個姿勢不太好用力,很快又被鎮壓了。

    他索性就笑眯眯的又枕了回去,調整著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同時快速的解釋清楚情況,拿著手機給顧騁看重點。

    顧騁目光從上到下掠過,忽然就一頓。

    然後臉色就冷了下來。

    他嘴角柔和,鼻梁高挺,雙眼也顧盼有神,卻偏偏不是十足溫柔的容貌,但凡不笑的時候,一雙鋒銳的長眉就平添十幾分淩厲,讓人望之卻步。

    而在他明顯生氣的時候,這種氣質就更加明顯。

    霍譽非心裏微微一歎,還是翻身坐了起來,伸手去捏捏對方的臉蛋,簡單粗暴的把冷冰冰的表情給破壞了。

    顧騁被他在臉上捏出了一個紅印子。

    而他在把目光轉向霍譽非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溫柔的不可思議,配著那個紅紅的指印,看得霍譽非都稍微有那麽一點點良心不安,覺得自己是不是欺負人家了?

    但仔細想想,顧騁本來就該給他欺負。

    反正無論怎麽來說……大家都不吃虧不是?

    “生氣什麽呢?”霍譽非搖搖手機,笑眯眯的,“你不覺得太好玩了嗎?趙陽這個人還有幾分真性情的味道,竟然硬著頭皮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你猜他是不是喜歡顏清?所以對你是‘奪妻之恨’?”

    顧騁看見霍譽非毫不介意的樣子,眉頭也漸漸鬆開,而且霍譽非的話很有用的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一下子熒幕上進行到關鍵劇情的電影也沒有吸引力了。

    他接過霍譽非的手機,開始從頭到尾非常仔細的研究。

    霍譽非有點無聊,就把那部《美麗心靈》暫停了,然後站起來伸伸懶腰,下樓去拿了個果盤,順便活動一下身體。

    接過等他上來的時候,顧騁竟然還在抱著手機研究。

    霍譽非撿了個草莓塞進對方嘴裏,“還沒看完?”

    就看見顧騁開口想要說什麽被草莓給堵住了,兩三下吃下去之後才重新開口:“如果說顏清恨我跟她分手,而趙陽也因為顏清對我心懷怨恨,那他們為什麽要針對你呢?”

    顧騁像是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後麵這個計劃是顏清提出來的,我感覺與其說是想要抓到我是‘同性戀’的證據,不如說是想要抓到你的。而那兩個跟蹤的人,很可能本來就是為了跟你。但是——”顧騁表情有點迷茫,“為什麽呢?”

    霍譽非撓了撓臉。

    他還真的知道為什麽。

    顏清被他在李澤的酒會上戲弄的事情,不知道怎麽被傳了出去。雖然含糊了霍譽非和李澤的身份,但被嘲弄的主人公是顏清這件事卻是毋庸置疑的。

    其實如果沒有人知道才是奇怪。

    顏清當時以為的,隻要她忍氣吞聲把表麵文章做好就能粉飾太平的想法是在是太過於幼稚。

    眼睛亮的人太多了。

    尤其是,霍譽非也沒有太過於掩飾自己態度的時候。

    而李澤身為酒會的主人,也理所當然站在了霍譽非一邊。

    那麽根本不需要做出判斷,所有人就知道自己的立場是什麽了。

    顏清不但被很多個圈子拒之門外,更幾乎成為了一個笑話。這對顏清來說太難以接受,也難以容忍了。

    霍譽非的那一句“我們不合適”幾乎成為了紮在心底的一根刺。

    所以如果是顏清要這麽做,霍譽非覺得理所當然。

    不過對於他來說。

    就像那句輕飄飄的“不合適”所潛藏的潛台詞一樣,即使是作為對手,顏清也不配。

    最多能搞出的,也就是這樣的小手段了。

    所以他不在乎。

    顧騁還在認認真真的排除各種可能。

    顏清算計他是一回事,但涉及到霍譽非,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打個比方,霍譽非就是他的逆鱗。

    然而在又被塞了塊水果,不得不抬起頭用眼神向對方抗議的時候,顧騁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什麽地方,而霍譽非是什麽人。

    他福至心靈,問:“你是不是對顏清做什麽了?”

    霍譽非抬眼望天花板,然後又低頭吃水果,就是不看顧騁。

    顧騁越來越覺得有可能。

    但他關注的重點根本不是霍譽非做了什麽,而是——

    “為什麽?為了我嗎?難道……你那個時候就開始喜歡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寶寶們~

    最近碼字有點慢,事情又有點多,後麵更新會穩定的。

    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