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S型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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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騁沒有聽清, 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霍譽非嘴角彎彎,連忙給他夾菜:“吃東西啊。”

    顧騁被丸子堵住了嘴,三兩下咽下去之後,仍舊懷疑的看著他:“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麽?”

    “有嗎?”霍譽非反問,然後就開始給對方一個勁夾菜。

    顧騁一邊吃一邊肯定的點頭。

    霍譽非就笑了,然後輕輕一咳, 擺出一副非常無辜的表情:“沒有說什麽啊, 對了,我說我喜歡你。”

    顧騁眨眨眼, 不再追究了。

    房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就在這一天之前, 他們兩個人之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設想過今晚會是這樣度過。

    在一個安靜的房間裏, 聽著電視裏的歡聲笑語, 窗戶外是一朵接著一朵炸裂的煙花。

    麵前還坐著一個人。

    顧騁就覺得,夜空裏那麽多一朵又一朵的煙花,全部綻放在了心尖尖上。

    當天晚上,他們像是其他人過年那樣, 貼了對聯, 福字, 煮了餃子, 還跑到樓下, 在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放了鞭炮。這些東西都是顧騁一個人準備的,但買回來之後就著涼發燒躺上了床,霍譽非找到之後, 就把每一件東西都物盡其用。

    就是房子裏的裝飾要少一點,讓他覺得有點遺憾,兩個人窩在沙發上看春晚的時候,霍譽非還說,明天一早要去買一點窗花剪紙之類的回來,貼在玻璃上。

    顧騁說:“明天街上不會有賣的吧?”

    “應該沒有。”霍譽非說,“那我們買點紅色的紙自己剪?”

    “好啊。”顧騁就很愉快的同意了。

    然後話題就轉到了春晚的節目上,霍譽非已經好多年沒看過這檔全國收視率最高的節目,沒有什麽概念。顧騁倒是年年都會看,而且每年都看得津津有味。

    看著看著,他就靠在了霍譽非肩膀上。

    霍譽非起身去倒熱水,回來催促他吃藥。

    顧騁這一回生病吃藥是有史以來難得的爽快,因為他隻有自己首先吃完,才有理由壓著霍譽非跟著吃。

    吃完藥之後,他們就換了一個姿勢。

    顧騁伸出胳膊,把對方攬在了自己懷裏。

    霍譽非轉頭對他笑了笑,自覺的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了進去。

    最開始還隻是一隻胳膊攬著,很快就變成了兩隻胳膊圈著,最後就變成顧騁把霍譽非整個兒摟在了自己懷裏。

    霍譽非想要自己坐起來,顧騁不鬆手。

    他就問顧騁:“我不會壓得你胳膊麻掉嗎?”

    顧騁很肯定的說:“不會。”

    但是兩個小時之後,他們下樓去放鞭炮的時候,顧騁一直走在霍譽非身後,悄悄的揉著胳膊。

    十二點密集的鞭炮聲響過幾輪之後,兩個人撐著看到春晚結束,就上床睡覺。霍譽非這兩天都在四處奔波,確定顧騁真的沒有什麽問題之後,精神就放鬆了許多,頭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顧騁卻沒有睡。

    可能是白天睡多了,也可能是他有了點心事。

    雖然早就已經邁入了零三年,但直到午夜的鍾聲響起,他才有了一種切實的又過去了一年的感覺。

    明年開學之後,就是大二的下半學期,他已經選好了導師和專業方向。導師給的書單他也基本都已經看完,有的還做了細致的筆記,開學之後,就會接觸一些具體的項目,為大三的分方向研究性學習打好基礎。等到大四,就基本可以確定個人的發展方向,是繼續讀研深造,還是直接就業。

    顧騁有認真考慮過繼續深造,但最後放棄了這個打算,一個是p大的學生就業情況都非常好,如果以就業為導向,讀研的意義則不大。另一個原因就比較功利了,科研工作轉化為實際效益,需要過程非常漫長,而他有點等不及。

    他想賺錢,快一點賺錢。

    而且不是賺一點小錢。

    所以顧騁時不時就在琢磨,他現在擁有的什麽東西是能夠轉變為實際經濟價值的。

    遺憾的是想來想去,最終得到的結論是——

    沒有。

    是的,沒有。

    但是他不會就這麽輕言放棄,總要試一試。

    顧騁翻了個身,讓自己和對方更加靠近一些。

    第二天淩晨,他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

    b市第一例s型急性呼吸係統綜合症患者搶救無效身亡。患者的家屬在醫院門口拉起橫幅,上麵寫著血淋淋四個大字——“庸醫償命”。

    讓b市市委宣傳部的工作人員措手不及的是,這件事不但迅速見報,還在第一時間占領了當時所有網絡社區的頭條。網絡輿論的威力第一次在這個時代的這片土地上顯現出來。

    g市正在搶救治療的幾起病例忽然間就被公之於眾,政-府所謂“急性感染”的托詞不攻自破。港島在同一時間陷入恐慌。而這種恐慌從g市到b市,在短短的十幾個小時之內,波及了整個華國大地。

    關於s型流感的傳言也愈演愈烈,越傳越凶,幾乎真假難辨。幾乎所有人都把它看成了一種一旦感染就迅速致死的可怕疾病。而全國各地不斷上報的死亡數字也加劇了人們的恐懼。

    一些關於食用醋消毒、板藍根防治的流言導致超市貨架被哄搶而空。

    整個b市還沒有從年節的喜慶氣氛裏掙脫出來,就一下子躁動了起來。

    霍譽非看到新聞報導的時候,神情有了點沉默。

    這件事發生的時間點,被提前了。

    可能是在他帶顧騁前往s市檢查,而沒有去“盡快手術”之後,蝴蝶就煽動了一下它小小的翅膀。

    霍譽非以為,命運或許壓根就不會發現這一點小小的改變。

    但好像並不是這樣。

    這可能會改變很多人的命運,這其中就包括他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本應該走向什麽樣的方向,實際上又會走向什麽樣的方向。

    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準確的說,在當初介入顧騁的生活中的時候,他是沒有考慮這麽多的。

    並且還很僥幸,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糟糕。

    但看著屏幕上,主持人一臉沉痛的報道著臨時插-入的關於感染和死亡人數的新聞,霍譽非忽然就不這麽確定了。

    他可能會為此付出代價。

    這當然很糟糕。

    但是你問他後悔嗎?

    不。

    每個人都有一些事情做出決定是不需要考慮結果。

    對他來說,那件事就是顧騁。

    霍譽非現在已經完全不會再在對方身上尋找顧承嶽的影子,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但也不是。

    因為顧承嶽早就已經死了。

    活著的是顧騁。

    還有霍譽非自己。

    他好像很清醒,又好像有點弄不明白,顧騁對自己的意義。

    我好想是……真的喜歡他的。

    他這樣想。

    除夕第二天的中午,霍譽非接到了宋女士親自打來的電話,問他現在在哪裏。

    b市所引起的恐慌不單單局限於國內,由於b市在國內的重要地位以及g市肩負著華國對外交流貿易的重要身份,這兩個城市爆發s型流感的消息,同樣驚動了國際世界。並且霍譽非還知道,這場病毒戰會繼續蔓延到整個東南亞世界。

    造成無數的醫患死傷。

    霍譽非對宋女士說:“我在b市。”

    宋女士立刻有了些緊張,又一次跟他確認:“b市哪裏?”

    霍譽非遲疑了一下,笑笑道:“媽媽是要押我回家嗎?”

    宋國珍沒有理會他的玩笑,而是問了他一個更加具體的問題:“你是不是和顧騁在一起?他現在在你身邊?”

    這一下霍譽非明白到對方在擔心什麽了。

    歐醫生的工作之一,就是保障雇主的健康安全,s型流感從g市發現第一例病例開始,他就一直保持著關注。但是那個時候b市還沒有任何消息,包括歐醫生在內的絕大多數醫務工作者,都還把s型流感看做一種地域性的流行性疾病,並沒有從它的擴散速度中看到威脅。但出於謹慎,這件事他還是向霍啟東做了匯報。

    而今天早上,b市的第一例死亡病例被報導出來的時候,歐醫生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顧騁。

    很快,宋國珍就知道了消息。

    然後她馬上意識到,霍譽非昨晚沒有出席的原因很可能不是霍譽守給出的那一個。

    如果真的是去找顧騁……宋國珍心裏微微一驚。

    她馬上就給霍譽非打了電話。

    果不其然!

    “歐醫生說,你反複提醒他關注顧騁情況是否有s型流感的跡象。”宋女士克製著情緒,冷靜的在電話裏說,“那麽既然你有這方麵的擔心,為什麽還要在這個時候趕回b市?你在明知要承擔這樣大風險的情況下趕回b市,霍譽非,你要怎麽解釋你的行為?我要求你立刻搭乘最近的航班趕回雪梨市,否則一切後果將由顧騁承擔。”

    宋女士的聲音響亮了一點,顧騁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抬頭看向對方。

    他麵前的案板上擺著一條正在解凍的魚,而他自己正研究著要怎麽把這條魚變成熟的。

    年年有魚才能年年有餘嘛。

    現在掙錢這件事已經被顧騁提到了最高的優先級,對這類以往都嗤之以鼻的封建糟粕也開始“迷信”起來了。

    霍譽非對他揚眉笑了笑,好像是在說什麽正事,神情有點正經,這個表情做出來就顯得非常帥氣。

    他捂著手機對顧騁悄悄說了句:“我媽媽想要我回去。”

    就轉身走到臥室陽台上去和宋女士“協商”。

    說是協商也不過是解釋了一下顧騁完全沒有感染的跡象讓宋女士放心。

    宋國珍能放心嗎?當然不能。

    無論霍譽非怎樣保證顧騁沒有患病,並且現在溫度降下來,一切都好轉了,宋國珍的立場毫不退讓。

    她要求霍譽非立刻就趕回雪梨,否則一切後果由顧騁承擔。

    至於是什麽樣的後果,她沒有說。

    但也不需要說,霍譽非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霍啟東坐在房間的另外一邊,正在和霍譽守說話。

    因為s型病毒的肆虐,霍譽守也被宋女士“禁足”了。

    港島和g市距離很近,以g市目前的情況和港島的人員密度,一旦感染病毒,後果就會非常可怕。今天一早,霍譽守就開始遠程和港島做應急調度,以應對後期可能出現的不利局麵。

    霍譽非還在陽台講話。

    顧騁在廚房等了一會,處理好那條魚,就轉到臥室,隔著玻璃等待對方“協商”出什麽樣一個結果。

    他還沒有問霍譽非除夕究竟是怎麽趕回來的,就很擔心霍譽非因為這件事受到責備。

    十多分鍾之後,霍譽非收回手機,轉身拉開門進來,和顧騁四目相撞。

    他嘴角天然是上翹著的,這時候就讓人很難摸透他的心思。

    顧騁也不能,他有點小緊張。

    “沒事兒吧?”

    “沒事兒。”霍譽非故意停頓了一下,才說,“宋女士態度很堅決,看來我一會就得趕回去。”

    顧騁有點失落。

    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冷靜的點點頭:“你要帶什麽東西嗎?那要盡快收拾一下。”

    霍譽非說了句“要啊”,然後就攔腰抱住了顧騁,“隻要帶上你就足夠了。跟我去雪梨吧?”

    顧騁很心動。

    卻沒有答應。

    “不合適。”他說。

    霍譽非馬上說:“沒有不合適,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他嘴角彎了彎,笑:“而且我不想和你分開,等等,不對——”

    “不對?”顧騁揚眉。

    霍譽非道:“主語和賓語好像反了?”

    於是第二天淩晨,飛機在雪梨降落的時候,宋女士終於如願以償看到自己的小兒子……

    以及小兒子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