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新戶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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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外一邊的b市, 正在和朋友在長城腳下的一家野奢酒店聚會。

    因為土地管控製度越來越嚴,從今年開始,b市的地價開始出現恐怖攀升勢頭,霍譽非和李澤的一些朋友,消息比較靈通的,都已經開始各種“圈地”。

    這家野奢酒店就是成果之一, 那位朋友疏通了政-府關係, 請了幾位日本著名建築師,以實驗建築的名義, 在長城腳下的山嶺之間, 以私人博物館、會所的名義, 蓋了許多房子, 最後拿其中的一套改版成了酒店, 但也隻對比較熟悉的朋友營業。

    這時候的b市,已經被漫天大雪所覆蓋,霍譽非坐在敞開懸挑的大陽台上,膝蓋上都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手指頭關節更是顯出一抹淡淡紅色。

    裏麵人還挺多, 也挺熱鬧, 大家都在熱情洋溢的交換彼此信息, 不過沒有人會不識相的來打攪他。

    畢竟霍譽非這三個字, 已經和幾年前不一樣了。

    不久之前世界金融圈所發生的巨大震蕩,美元被強勢做空,短時間內產生了波及全球的連鎖反應, 接二連三,與美元進行匯率掛鉤的貨幣受到影響,不得不強製平穩匯率,一連串的出口貿易受到波及,美國許多公司甚至因為這短短的幾個小時而不得不破產清算。

    這是一場腥風血雨,資本的較量從來都是冷酷無情,一切都是為了從中獲取最大利益。

    霍氏家族和他的合作者成為了最大的贏家。

    從這場戰役開始,霍譽非的名字,才作為這場驚天變局的策劃者,為人所知。所有不了解他這三年經曆的人,都會感歎霍氏家族基因力量的強大,而了解他這幾年經曆的人,比如李澤,比如周簡達,也隻有感歎而已。

    不過李澤今天不在場。

    這裏大部分都是李澤的朋友,他本來也是想要來這邊放鬆一下,但臨時有事,得晚來一點。霍譽非借口說要等李澤,自己跑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北國冰封,萬裏雪飄,天地間盡是飄搖的白色,酒店蟄伏於山巒之間,從這裏眺望出去,尤其壯觀。

    霍譽非手裏的果酒已經被凍的冰冰涼涼,他手也是。

    剛剛給自家兔子打了個電話,沒有打通。

    顧騁現在已經坐上飛機了吧?

    霍譽非拍拍膝蓋上的雪花,從躺椅上站起來,走到欄杆邊撐著胳膊眺望無盡雪色,突然就想起當年顧騁在圖書館下麵的雪地裏,捉著他的手表白的樣子,下意識微微笑了。

    過了一會又皺了皺眉,覺得他的兔子長大之後,遠沒有過去抱在懷裏時綿軟可愛,有時候還凶巴巴的。

    另一邊隔著一層玻璃的室內,一直偷偷打量霍譽非臉色的周簡達,又把剛剛邁出來的一隻腿默默的收了回去。

    本來還說趁著譽非心情好打一個招呼,怎麽沒兩秒就變臉了呢?

    周簡達隻好轉身去和別人喝酒,剛好有人手裏有筆生意,想借機和霍譽非搭話,特意找到周簡達,一定請他幫忙。像是這種舉手就能收獲人情的小事,周簡達向來來者不拒的,就導致他現在沒辦法拒絕。

    也是天要亡我。

    周簡達心裏誇張的歎口氣,扭頭又瞅了瞅,發現霍譽非好像表情又正常了,放下杯子,整整衣服,走過去拉開門。

    霍譽非回頭一看,站直身體笑起來:“簡達,好久不見。”

    周簡達總覺得這個笑容有點意味深長。

    不過試探幾句之後,就發現好像之前那件事情是真的被霍譽非輕輕放過了。

    周簡達鬆口氣。

    其實當初和顧騁開惡作劇,他自己沒怎麽放在心上,但周簡達媽媽非常生氣,要求他一定要向人家好好道歉。尤其是向霍譽非。

    周簡達的母親和宋國珍是手帕交,宋氏立足內陸,根深葉茂,霍氏左右經濟格局,古老而煊赫,更不要說這幾年間,霍譽非身價的變化。

    有如此考慮,無可厚非。

    隻是周簡達不太能接受。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性格中還有非常單純的一麵,不願意在朋友之間夾雜太多別的東西。

    但是母命難為,他聳聳肩,朝霍譽非做出一個舉杯的動作:“那我們沒問題了?”

    霍譽非嘴角天然帶笑,回了一句牛津腔的英文“absolutely”。

    然後兩人麵麵相視幾秒,幾乎同時開口——

    霍譽非說:“我覺得你也挺不容易。”

    周簡達說:“我覺得我已經很慘了。”

    然後他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周簡達開玩笑說霍譽非“失憶”,真的給小兔子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不過今天的小兔子已經不同以往,回過神之後就狠狠咬了回去,搞得周簡達投資的幾家公司,股價上上下下,跟坐過山車一樣,令人人心惶惶。

    霍譽非一不小心發現了,當時還問了問顧騁在幹什麽。

    顧騁麵不改色粉飾太平,說自己無聊,趁機賺點小錢。

    顧騁無聊了多長時間,周簡達就焦頭爛額了多長時間。直到有一天玩的開心的小兔子忽然發現,周簡達的好多投資都是和他的小向日葵一起的,這才收手。

    周簡達剛剛鬆口氣,就被霍譽非找到,笑眯眯的說“既然是好朋友能不能幫他一個忙”。

    周簡達:……合起夥來欺負人不是?

    還真不是,霍譽非當時也不知道顧騁的小動作,而且他找周簡達,是真的為了請他幫忙的。

    幫忙封殺一下顧騁。

    周簡達手裏有幾個娛樂傳媒公司,行業龍頭,市場占有率高,挺有話語權的。

    但一聽到這個活,周簡達臉都綠了,當下就表示不接。

    霍譽非追問好半天,才知道小兔子在背後偷偷逞威風呢,心裏好笑了好久,不過最後還是讓周簡達幫幫忙啦。

    主要是他有點看不下去了。

    當時因為顧騁睡眠質量太差,壓力過大,霍譽非再三要求他把工作放一放,做點有意思的事。顧騁也答應,轉頭就自己投資自己進組拍戲。但不久之後,霍譽守出事,霍譽非接下霍譽守工作,忙忙碌碌投身於貨幣狙擊戰中。

    顧騁一直在幫他。

    但同時,他還會抽時間顧及劇組那邊的工作。雖然因為投資數額讓導演變得非常好說話,把他的全部戲份壓縮在分別幾天拍完,還是免不了往來奔波,常常一到家沾著枕頭就睡著,倒是不存在睡眠問題了。

    就是霍譽非看得心疼。

    顧騁很看重對別人許諾,他說過的話從來不會改變,答應的事也不會反悔,對他們來說,毀約的代價不是承受不起,顧騁卻從來沒有考慮過。

    小兔子在認定的事情上百分百倔頭倔腦,霍譽非說不動,但又真的心疼。

    他自己也忙,分-身乏術,不能夠照顧到對方,隻好想了一個曲線救國的辦法。

    讓周簡達動用一下關係,暗示劇組必須把顧騁除名,不然這部電視劇拍下來也絕對不可能上映。

    顧騁加入的時候進度已經過半,換掉他問題不大,而一旦停拍損失則相當大。正常人都不可能繼續固執己見。

    如果不是這件事被顧騁發現的話。

    他們站在寒風凜冽的陽台上,周簡達跟霍譽非抱怨,說他被折騰得多麽辛苦,又誇張的表示顧騁相當之凶。

    霍譽非洋洋得意起來,一再強調:“我家兔……顧騁很厲害的。”

    周簡達取笑他,兩個人說說笑笑好一會,因為外麵太冷,他們很快就進去了。

    進去之前,周簡達忽然問霍譽非:“你知道自己現在挺火的嗎?”

    霍譽非沒明白,然後就看到周簡達對他神秘的笑了笑。

    他們一群人喝了一會酒,下午的時候出去在雪地裏涮火鍋,這時李澤終於也趕到,換了身衣服就加入進來,別說手藝還挺不錯的。

    隻有霍譽非一個人不怎麽動嘴。

    有人還關心了一句:“是不是覺得不和胃口?”

    周簡達笑嘻嘻的擺擺手,讓他們不要管霍譽非。

    有人問為什麽,周簡達就說自然有人心疼,我們不必操心。

    那人則向霍譽非求證,他笑而不語,算是默認了。

    李澤也忍不住小聲說:“說真的,看你和顧騁,我都有點相信愛情了。”

    霍譽非就笑他竟然也有兒女情長的時候。

    然而一轉頭,顧騁電話打進來的時候,霍譽非眼睛一下子亮了,立刻走到一邊接起來,沒有幾句就過來和大家告辭,對一片打趣聲充耳不聞,匆匆抓起外套離開了。

    他剛剛從繁重的工作和驚心動魄的世紀金融風暴之中抽身出來,因為成就感而覺得格外滿足,同時也因為悠閑而格外放鬆。車子一路穿越雪地,開到機場之下的停車場的時候,他甚至還哼起了歌,就是比較不成調。

    說起來好笑,霍譽非有件無論如何都做不好的事情,那就是唱歌不走調。

    他剛剛下車鎖上車門,就接到顧騁的電話,讓霍譽非不要上來了,已經在電梯裏。

    霍譽非就插著手坐在車蓋上吹沒調子的口哨。

    果然沒多久就看見顧騁匆匆走過來,他開心極了,馬上從車蓋上跳下來,跑過去抱住對方,甚至轉了兩圈。

    然後還想把腦袋埋進對方脖子裏,竟然就給推開了。

    霍譽非這才發現顧騁衣服有點亂,領子散開了兩粒扣子,脖子上的圍巾都一長一短。

    顧騁拉著他就上了車,自己坐上了駕駛位,傾身過來給他係上安全帶,然後發動了車子。

    這一係列動作總讓霍譽非感覺疑神疑鬼的,不禁問他:“怎麽回事?”

    顧騁表情難得有點尷尬:“沒……也沒什麽。”

    霍譽非不說話了。

    在幾分鍾之後,顧騁轉眼看他的時候,做出生氣的樣子:“你竟然有事情瞞著我!”

    顧騁冷靜的說:“沒有。”

    霍譽非說:“有。”

    顧騁一邊開車,一邊不緊不慢的又說了一句:“沒有。”

    霍譽非:……

    跟霍譽非相處這麽久,顧騁多少也學會一點怎麽應付霍譽非的小技巧。

    霍譽非這下真有點不高興了。

    他不高興起來不像是一般人那樣能從臉上看出來,反而會笑笑,就是不多說話。

    顧騁還以為霍譽非繼續跟他鬧脾氣開玩笑呢,也故意沒理他,等回到家才發現不太對勁。

    在他做飯的時候,他心愛的小向日葵竟然沒有耍賴抱著他的腰撒嬌,而是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不論顧騁在外麵怎麽樣,到了霍譽非這裏就是徹頭徹尾的紙老虎,現在好像有氣勢了一點,那也是有氣勢的紙老虎。

    顧騁做好飯過去叫霍譽非吃飯,霍譽非也挺正常的,馬上放下手機就去洗手吃飯。

    他們回b市多半住在雍和宮附近的房子,相比於霍譽非其他的住所,這裏就顯得太過於簡陋了,但是回憶卻很多,尤其是家裏各種各樣的小向日葵和小兔子周邊,有著別的地方不會有的溫馨味道。

    霍譽非坐在餐桌上的時候,嘴角還是帶點笑,和顧騁說話時也很認真,完全看不到一丁點兒異樣,但就是這樣才讓顧騁覺得心煩。

    他覺得霍譽非有一點不好,那就是生氣的時候喜歡悶在心裏,不願意說出來,尤其對於越親近的人越是這樣。

    尤其是對他。

    這讓顧騁心裏有點微妙的滿足。

    吃完飯之後,霍譽非想要去洗碗,被顧騁攔下了,不過他這次比較固執,一定要洗,顧騁挺無奈的,隻好鬆手。

    靠在廚房邊看了一會,默默走進去學著霍譽非往常的習慣,從後麵抱住對方。

    “怎麽不開心了?”

    霍譽非動作一頓:“沒有。”

    顧騁親了親他耳朵:“明明不開心了。”

    霍譽非還是特別平靜的說了一句:“沒有。”

    顧騁忽然感覺“沒有”這兩個字有點耳熟。

    他抱著霍譽非沒說話,等霍譽非把廚房收拾幹淨,才小心翼翼哄道:“我道歉,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霍譽非擦擦手轉過身,把他摟到懷裏親了親:“好了,不生氣了。”

    “真不生氣了?”顧騁還有點不確定。

    霍譽非點點頭:“真的。”

    然後他嘴角彎彎:“你都哄我了,我當然不生氣啦,是不是?”

    顧騁:……其實他還沒開始哄呢。

    不過說是不生氣了,晚上的時候還是被對方壓在床上好好“懲罰”了一頓,然後拷問他為什麽衣服亂亂的。

    顧騁有點尷尬,不過還是老實交代,衣服亂的原因……是遇到粉絲了。

    霍譽非頓時把他更加緊的往懷裏摟了摟,聲音懷疑道:“粉絲?什麽粉絲?”

    顧騁就解釋了一下是他演的那個配角比較受歡迎,以前拍的得道高僧還有那些平麵廣告都被翻了出來,有人在機場認出他追著叫“大師”,然後圍追堵截要簽名合影什麽的,顧騁第一次碰見這種場麵,招架不來,好半天才突出重圍。

    霍譽非聽的一下就心疼了。

    但心疼歸心疼,還是給聽樂了。

    忽然想起他這次去g市就是做活動什麽的,抱著顧騁讓他講好玩的事。

    好玩的事……還真不少。

    顧騁一把抱住他的小向日葵,開始滔滔不絕,並且越說越興奮。

    如果不是第二天還有安排,顧騁恐怕要一口氣說到天亮了。

    霍譽非挺高興的,覺得顧騁是真的喜歡這件事。

    他也下定決心,以後都要盡力支持他的小兔子,而不是給對方拖後腿。

    第二天一早,雪還在下個不停。

    這一次是顧騁開車,車輪在被壓的嚴嚴實實的雪地上碾過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路兩邊的景色既讓人覺得熟悉,又覺得陌生,這幾年b市發生了太多太大的改變。路過p大校門的時候,顧騁還特意停了一下,轉頭問霍譽非:“要進去嗎?”

    霍譽非忽然想到什麽,眼睛亮了起來:“我們去圖書館前的廣場走一走好嗎?”

    顧騁馬上就心有靈犀的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們相視一笑,找地方停車,然後時隔四年,重新回到了這個他們相識的地方。

    或者說相遇的地方。

    在遇到你之前,我就認識你了。

    霍譽非在心裏想。

    他的手被顧騁牽在手裏,能夠感覺到對方手指上那個圓環的堅硬觸感。

    霍譽非把對方的手拉起來,在手裏看著玩,顧騁偏頭“嗯”了一聲,看到霍譽非在玩那個戒指,眉目之間頓時十分溫柔。

    “我要重新送你一對的。”顧騁說。

    霍譽非挺高興的:“什麽時候?”

    顧騁樂了:“還有你這樣要戒指的嗎?”

    霍譽非眨眨眼睛:“當然沒有了,難道除了我你還有別的誰?”

    顧騁立馬嚴肅道:“絕對沒有。”

    霍譽非和他對視幾秒:“我相信你。”

    然後他們都笑了。

    他們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廣場上,周圍的樹木小品已經和四年前大不一樣。

    唯有白茫茫的雪地和記憶裏一模一樣。

    霍譽非和顧騁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麽。

    他們凝視著彼此,直到不知不覺吻在一起。

    分開之後,顧騁鎮定的給他手指上套上了一個東西。

    霍譽非一下子睜圓了眼睛:“新戒指?”

    “對。”

    “一模一樣的新戒指?”

    顧騁微笑起來:“對。”

    又說:“這個戒指對我們有特殊意義,對不對?我本來想今天晚一點再給你,作為紀念,但既然都進來了,就……”

    然後就被他的小向日葵抱住了。

    霍譽非在他耳邊悄悄說:“對,有特殊意義,我絕對不會弄丟了。”

    卻馬上被拉開,顧騁糾正道:“丟了也沒關係,最重要的隻有你。”

    b市的大雪仍舊在飄搖而下,並且越下越大。

    車子壓過層層重雪,開到了目的地。

    一個多小時之後,他們重新出來了。

    顧騁拿到了一個新的戶口本,上麵有兩個名字。

    一個顧騁,一個霍譽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