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傅傳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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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家長, 可謂是林鳶從未經曆過的人生大事之一。

    當天緊張得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挑衣服, 施淡妝, 生怕穿得不得體,讓傅爸爸對她的印象不好。

    傅白舟看著化妝鏡前, 為塗哪個色號口紅而糾結的林鳶,好笑又無奈:“我爸沒你想象得那麽, 我們隻是回家吃個飯, 本來這周我也打算回去看他的, 你按平時的打扮來就好。”

    林鳶才不信他的鬼話,她第一次見傅白舟的家人,總要留個好印象, 且精心打扮也是對長輩的尊重。

    在去傅家的路上,想著傅爸爸若問她一些中國式家庭通常見到未來兒媳or女婿必定會盤問的問題, 林鳶在心裏默默打著腹稿,但又想傅爸爸在英國結婚生子這麽多年,許是不會問這些,於是又開始了糾結循環。

    傅白舟非但不安慰,還打趣:“你第一次見我時, 都沒看你這麽緊張過。”

    車在一座獨棟的花園小洋樓前停下, 林鳶見到窗外情景的第一反應是,好漂亮的小花園。橘子樹、石榴、不知名的小漿果樹,枝葉繁茂, 期間綴著累累的小青果子,修剪平整的草坪,圓球狀的小葉灌木可愛的圍了一圈,栽了一排紫黃相間的鳶尾花,香氣襲人,宛若一座小型的植物園。

    忽然花叢中什麽東西動了一下,林鳶定睛一看,有個人跪在草叢裏,正撅著屁股,不知在扒拉著什麽。

    傅白舟開門下車,對這場景已經司空見慣,腳步不停地走過去,叫了一聲:“爸。”

    林鳶驚異地輕咳了下,也跟著忙喊了句:“叔叔好。”

    傅傳升聞聲扭過頭,依舊保持著蹲跪的姿勢,拿過脖子上掛著的毛巾擦了把臉:“喔,你們來了啊,快進屋,飯菜都準備好了,我把這點雜草除了就來。”

    進了家門,林鳶和傅白舟順手把帶來的禮品放在了牆角,此時桌上已擺滿了豐盛的、熱氣騰騰的午飯。

    來之前,林鳶為了能投其所好,向傅白舟打聽過他爸爸的興趣愛好,傅白舟說他父親不喝酒不抽煙,偶爾喝茶,在他父親前三十年的人生裏,唯一的愛好是烹飪,而在三十歲之後,父親放下了廚具,拿起了花鏟。

    在傅白舟對母親有限的記憶中,母親酷愛侍弄花草,並以此為生活的最大樂趣,家裏的盆栽,院裏的花草永遠都是被她照料得生機勃勃。有一次,母親騰不開手,讓父親給院子裏的甜櫻桃樹澆水,結果粗心的父親澆了整整一壺,櫻桃樹澇死了,母親跟父親生了好久的氣。

    母親意外去世後,小花園就被父親接管了,並且照料得很好,且一管就是二十年。一來是父親不忍心看到母親生前最愛的花園枯萎凋零,二來,父親也是通過這種方式去思念紀念母親。

    傅傳升的前半生都在努力成為一個廚藝無雙、盛譽滿載的食神,後半生卻在學習如何從廚神,變成一個平淡無奇的花匠。

    林鳶在辦公室閑著沒事會種種花養養鳥,但跟傅傳升比,完全就是外行了。想了想,總不能第一次來長輩家就送花送草什麽的吧,於是就買了一些常用的保健品。

    傅傳升除完那些可惡地跟他的花朵爭營養的雜草,進門洗了個手,招呼他倆吃飯。

    三人在桌前落座,傅爸爸為了方便行動,穿著一身休閑的短衫短褲,膚色在太陽下曬得黝黑,眉宇間跟傅白舟有些相似,兩鬢的碎發有些花白,但身子骨看著依舊很硬朗。

    傅爸爸笑起來很和藹,在看到林鳶時,目光忽頓,有一瞬間的怔愣和異色,片刻之後,又恢複原本的笑容。

    林鳶有注意到他的變化,但接下來傅爸爸的話,讓她覺得方才他怔忪的眼神,應該是自己眼花:“小林,我之前就聽白舟提起過你了,今天是白舟生日,很開心你能過來,叔叔做了一桌子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傅傳升拍了拍傅白舟的肩,語氣隱有自豪感,“不過你要是吃得慣白舟的菜,那這些菜也一定合你口味,畢竟他的廚藝都是我教的。”

    林鳶笑回:“今天是我有口福了。”

    桌上都是一些家常菜,傅爸爸是廣東人,廣東菜的特點就是清淡爽口,清中帶鮮、淡中求美。跟傅白舟做菜的味道有些相似,但又不是很像,多了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清淡中又很入味,像是小時候外婆做的菜,大概是有親情加成在裏麵。

    傅爸爸並沒有問林鳶任何關於她家裏麵的事,隻一個勁兒地讓她多吃菜,一頓飯吃得溫馨又舒適,傅爸爸的和藹也是林鳶沒有想到的,原本緊張的心情,也由這頓飯而變得輕鬆起來。

    吃完飯,傅爸爸指揮傅白舟清理餐桌:“你去把碗刷了,我有些話要跟小林單獨說說。”

    傅爸爸常年習慣一個人生活,不喜歡請保姆,傅白舟每次回來,也都幫他做些家務,在傅爸爸開口前,他就已經把飯碗都端到了水池裏。

    傅傳升把林鳶帶到了書房,家裏的裝修風格以白和藍為主,很明顯的地中海風格,而到了書房,才透出了一些中國古典的雅致來。書房三麵全是到頂的書架,桌上擺放著報紙和一副老花鏡,看得出傅爸爸在侍花弄草之餘,也很喜歡看書。

    書房的門被關上,傅傳升在座椅上坐下:“小林,叔叔冒昧地想問一句,你的項鏈是從哪裏得到的?”

    傅傳升的問話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林鳶疑惑不定,他怎麽會突然問關於項鏈的事?倘若是和她相同年紀的小姑娘,瞧著項鏈好看,就像之前舞會上卡琳娜問她,她都可以很平靜地撒謊應對。

    但傅傳升沒有任何的前因,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她是從哪得到的項鏈,林鳶有些慌了:“我……”

    “別緊張,”傅傳升笑了笑,伸手拉開書桌下的抽屜,拿出一個長方形小盒,拿給她看,“之所以會問你,因為我也有一條這樣的項鏈,我想問的是,你佩戴它的時候,是否會出現一些…呃…很神奇的事?”

    打開蓋子,裏麵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項鏈,魚骨形的銀鏈,水滴形的藍寶石,形狀大小,分毫不差,林鳶震驚:“您、您也有?”

    林鳶的反應已經相當於回答他的問題了,傅傳升的目光也落在項鏈上,但沒有聚焦,仿佛透過它想起了許多往事:“嗯,不過現在,它和普通的項鏈已沒有什麽區別了。”

    林鳶的心情已不能用震驚來表達了,她以為她是世界上唯一的幸運兒,原來不止她一個人有過空間漁場,不過他說的現在和普通項鏈沒有了區別,這是怎麽回事?

    看到林鳶驚訝且不解的樣子,傅傳升將關於這條項鏈的往事,娓娓道來。

    跟林鳶在大街上撿到項鏈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傅傳升十五歲的時候,在自家窗台上發現了這條藍寶石吊墜,他家住在頂樓,樓上並沒有住戶,這吊墜就像是憑空被風吹來,上天賜給他的恩物。

    很快,他也發現了吊墜裏的奧秘。傅傳升自有便對廚藝感興趣,因為空間裏養殖出的海產新鮮味美,他靠著用空間裏的食材烹飪,一點點起步,斬獲過很多國內廚藝比賽的獎項,拿下了食神的稱號。

    直到他僑居英國,結婚生子,他徹底退出了廚師這個行業,結婚之後,他其實偶爾還會進入空間看一看,直到妻子出了車禍意外去世,他沉浸於悲痛中,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中間大概隔了兩三年,他偶然間才想起了這串被他遺忘了的神奇項鏈,然而寶石蒙塵,長時間地放置角落,上麵的寶石已變得黯淡無光,就好像被抽走了能量的廢石,再也無法開啟空間了。

    現在再看到這串項鏈,看到佩戴項鏈的林鳶,傅傳升宛如看到了他年輕時候的樣子,現在很多事想起來,都如同做了一場夢。如果陌生人,他根本不會過問,但林鳶是他兒子的女友,也可能成為他未來的兒媳,有些話,他不得不提點一二。

    “不勞而獲是所有人的夢寐以求的,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砸中,是運氣,但是這份幸運能持續多久,誰也不能保證,”傅傳升注視著林鳶,語氣雖然慈和,但比之前鄭重了許多,“當初我的事業呈上升期時,遭到不少同行的嫉妒陷害,還因此差點失去了味覺……往事不提也罷,我說這些時想告訴你,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也是當初我為什麽結婚後就毅然而然地放棄廚師事業的原因,小林,我說得意思你應該懂吧……”

    林鳶沉默片刻,抬眸認真道:“叔叔,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我不會濫用空間的能力,在達到我預期的目標後,我保證會做到像您當初那樣全身而退。”

    傅傳升的擔心也消散了,這年頭最怕的就是人心不足。他當初也把漁場開發到了後期,海島和漁場都蒸蒸日上,他知道如果合理地利用這些資源,那將是無窮無盡的財富,然而能抵禦這財富的人少之又少。

    財富雖好,但不是自己實打實累積出的財富,又輕易可讓人掠走的財富,是一把可怕的雙刃劍。

    林鳶能做到這個承諾,傅傳升對她的認可又多了一分:“嗯,聽你這麽說,我也就放心了,你是個能辨明事理的聰明女孩,白舟能找到你是福氣也是緣分,叔叔祝福你們。”

    ***

    從家出來的時候,傅白舟就覺得林鳶有些魂不守舍。

    他開車時跟她聊起今天飯桌上她最愛吃父親做得哪道菜,回去他給她做之類的話,林鳶都有些愛答不理,說三句回一句,像是盛著心事的樣子。

    傅白舟尋思是不是他爸說找她單獨談談的時候,說了什麽不該說的?但看他爸從書房裏出來時,滿臉欣慰的樣子,也不像是刁難了林鳶,何況他爸也不是那樣的人啊。

    到底是覺得林鳶有些不對勁,傅白舟問:“我爸在書房裏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林鳶抿了抿唇:“……說了一些我沒想到的事情,到家再說吧。”

    果然有事,傅白舟深感不妙,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女友,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林鳶無疑是更嫩一點的手心,咯著一點他都心疼,於是加足馬力,飛快地開回了家。

    進了屋,林鳶將包隨手丟在沙發上,跑去飲水機,接了杯水,壓驚似的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喝完水,林鳶走到傅白舟麵前,拉開椅子坐下,同時也讓他坐在對麵。

    “有件事我想我應該告訴你,你也有權利知道,本來我還想再瞞你一段時間,但見了你爸爸後,我決定和你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