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91. 無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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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內, 長到誇張的餐桌一端, 正坐著如今的閻家家主, 閻守之。

    今日是個特殊的日子。

    閻守之穿上名貴的白西裝, 打上素色的溫莎結, 將頭發梳得發亮, 多餘的那部分頭發也被紮成小辮搭在後麵。

    而在長桌的另一端, 擺放著一束粉色的玫瑰。那顏色, 就跟那人當年身上穿的衣服一樣, 都那麽顯眼。

    閻守之露出一隻白到毫無生氣的手,然後拾起鈴鐺,輕輕地搖了搖。

    不一會兒, 五六個廚師便端著大大小小的盤子魚貫而入。

    這次的餐點以中餐為主, 大都是省內的傳統家常菜。而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些菜裏的主餐,竟然是一道平平無奇的炒麵。

    這道炒麵賣相顏色深淺不一,用的作料都是市麵上那些三塊五塊的,賣相很是難看, 湊近一聞,還有一股又鹹又糊的味兒。

    其實這道炒麵就是從外麵買回來的。

    閻守之將炒麵盤端起來, 放到鼻子前, 隨即露出幾分享受的表情, 那樣子,就跟磕了藥差不多似的。

    這時候,餐桌兩端的菜色都布置好了。隻不過長桌那一端的主人並沒有到來。

    盡管如此, 閻守之舉起紅酒杯,朝那一端的空氣頗為優雅地來了一句:“cheers.”

    剛進閻宅的新手可能不明白閻守之在做什麽,但是在這裏呆上幾十年的老人卻知道,閻守之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祭奠一個人。

    話還要從頭說起。

    閻家的祖先是個宋朝的將軍,後來南宋偏安一隅,將軍怒其不爭,於是歸隱山野,當個富貴閑人去了。不過,這個將軍有個毛病,那就是好色。家裏大大小小的老婆,足足取了六個。

    這六個老婆在將軍活著的時候,為他開枝散葉,生下了二十幾個子女。

    因此到了清朝的時候,人丁原本稀少的閻家已經成了閻氏家族。

    閻家主家出來的子弟們在清朝當過官,在民國賣過槍.炮。新中國成立以後,閻家雖然沉寂了一段時,但隨著改革開放的到來,它也迅速地恢複了以往的繁榮興盛。

    在這樣一個富有的大家族裏麵,自然少不了嫡庶兩派的鬥爭。

    作為閻家第三十五代主家家主閆少卿的正宗長孫,閻守之可謂是前有狼,後有虎,似乎他隨時隨地都能“夭折”在一幹族內兄弟姐妹的手中。

    可能是得了祖宗真傳,閆少卿也在香港娶了不少老婆。從大太太一直到八姨太他都沒少娶一個。

    而這些姨太太們,裏麵有不少都是精明能幹的。在閆少卿活著時,她們無時無刻不在為自己的子孫後代謀遺產。

    諸位姨太太中的五太太野心特別大,手段又十分激進,曾經為了讓自己的孫子到閆少卿麵前長眼,竟然找了一夥匪徒在閻守之從醫院出來之後兩天的放學路上綁了他。

    閻守之從小就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九歲那一年,他就是因為這個病被送進了醫院。

    然而沒想到剛出院沒多久,他就被一夥身份不明的歹徒給綁進了一棟類似貧民窟的樓裏麵。

    他還記得,被綁當天有個陌生的小女孩從出校門開始就一直纏著他,說是一定要讓他收下她親手做的禮物——八寶粥,以慶祝他平安出院。

    他當時覺得莫名其妙,於是沒有收,任她跟在身後。綁匪見到他的時候,看身後跟了個纏得緊的女孩,於是也將女孩一同綁架了。

    半路上,綁匪們將女孩拿在手上的八寶粥給扔了,而遺漏了女孩背包裏還放著她因為趕時間給自己買的炒麵。

    綁匪對待閻守之很凶,雖然沒有拳打腳踢,卻也進行過無數次言語侮辱。末了,綁匪還不給他吃飯,連水也不讓喝。

    就在閻守之以為自己真的要餓死的時候,那個因為羞澀而不肯說出姓名的小姑娘,趁那些匪徒在喝酒打屁的時候用發卡將繩索割斷了,然後再將背包裏的炒麵拿出來喂給閻守之吃。

    這個小姑娘閻守之從來沒見過,但她卻說自己是隔壁學校的。

    他從沒想過是這個他愛答不理的小姑娘給了他一口東西吃。

    在來這裏的路上,閻守之從綁匪的隻言片語中推測出,綁他的人很可能就是家族裏麵的人。

    當時閻守之餓極了,大口地吃著小姑娘的美的炒麵。隻是吃著吃著,豆大的眼淚卻從臉頰上滾了下來。

    他突然認識到——連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都比族中的親人待他好。

    吃完飯後,閻守之終於想起來再次問那個小姑娘的名字了。

    這時候那些綁匪卻突然進來檢查,然後把小姑娘的嘴堵起來,又將她綁在了一旁。

    後來綁匪們加強了看管,寸步不離。

    一周後,閻家突然派人來接閻守之回去。本來綁匪們也打算放了小姑娘,但是他們卻意外地發現,原來小姑娘家裏也是有錢人。於是他們就打算把小姑娘留下了。

    回到家後的閻守之這才知道,原來是五姨太被爺爺教訓了一頓,然後說出了閻守之失蹤的事情。

    閻守之脫險後,也想把小姑娘也救出來,然而他爺爺卻一反常態地不再讓他插手這件事情了。

    後來閻守之悄悄打聽消息,得出結論,那個姑娘應該是死了。因為綁匪在之後的一個月裏竟突然消失了,連帶著小姑娘的蹤跡也不見了。

    回到閻家這個龍潭虎穴後,閻守之的性情比之前越發冷了。他為了能夠在閻家占有絕對的地位,開始有意識地強化自己的在大家族裏所需的生存能力。

    一路披荊斬棘的他,最終名正言順地當上了閻家的家主。但是,這樣一來,他身邊竟然沒有一個信得過的親屬,倒是那個曾經給了他一盒炒麵的小姑娘成了他時常懷念的人。

    再後來,閻守之給那個小姑娘刻了“無名”牌位。

    在每年他被綁架的那個日子裏,閻守之總是會和已經不在世上的小姑娘吃上一頓炒麵,以表示他的紀念與感謝。

    也隻有在這個時候,閻守之身邊的手下才會覺得,閻守之竟然也是個有感情的人類,而不是那個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陰狠之人。

    閻守之嚐了一口今年的炒麵,覺得不夠鹹,於是拿起佐料罐,往炒麵裏麵多撒了一點。管家看到了,便上前勸道:“先生,根據醫囑,您還是少吃點鹽好。”

    閻守之罵了句“老東西”,然後往嘴裏送了一大口。

    管家悄悄歎了一口氣,然後退到了一旁。

    吃完午飯後,閻守之又恢複了以往冷酷的麵龐。

    “應雪嵐那邊怎麽樣了?”

    管家立刻躬身回答:“她三天前已經進組了,說是會慢慢勾引應如水。”

    閻守之放好餐具,然後站起身,留給管家一個純白的背影:“告訴她,我不會再給她第二次機會。”

    “明白。”

    *

    水鄉別墅。

    陽台有四米高,站在這裏眺望遠方,關悅能見到蜿蜒的河道與古舊的民居,以及遠處那片巨大的鏡湖。難得的,關悅今天沒有提前到達片場,而是趕早給關宗明打了一個電話。

    “喂,舅舅。早上好。”

    關宗明淡淡地應了一聲:“關悅。”

    沉默了幾秒,關悅低聲說:“今天是媽的忌日,但是我卻回不去。”

    關宗明笑道:“你母親會知道你的心意的。”

    關悅說:“我給媽買的特產已經寄回去了,你可得一定幫我供到她墳前去。”

    關宗明咳了兩聲,然後說:“放心,已經給你辦妥了。”

    關悅心中生出一股擔憂:“舅舅,你不會生病了吧?我聽說你最近都不怎麽管理公司的事情了。”

    關宗明舒了一口氣,道:“最近是有些事情。我打算讓趙旭陽進公司,學著怎麽打理生意。”

    關悅驀地提高聲音:“趙旭陽?他可是外婆的私生子,柏方麟的前男友啊?我沒聽錯吧!”

    “你沒聽錯。”關宗明的聲音十分沉穩,不像是有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那吊兒郎當的模樣能進公司?…我能問問你這麽做的原因嗎?”

    關宗明輕笑道:“告訴你也沒什麽,我這樣做隻是為了讓趙旭陽成為一顆□□罷了。”

    關悅像是抓到了點什麽,忙問:“□□?用來迷惑誰?”

    關宗明吐出三個極為清晰的字:“閻守之。”

    沉默了片刻,關悅才道:“你要和他開戰了麽?”

    關宗明答道:“我和他一直是敵人。隻不過表麵上井水不犯河水罷了。”

    “我明白了。放心,我不會給你添亂子。”要是在不知道關宗明這個計劃的情況下,關悅一定會反對讓趙旭陽進入公司。而今天關宗明將他的打算告訴關悅,就是想讓她做出某種保證。

    而關悅也迅速意識到了這一點,這才答應了。

    關宗明“嗯”了一聲,繼續問道:“最近你們和應雪嵐相處得怎麽樣了?”

    關悅頓時握緊了手機:“舅舅...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應雪嵐是你派來考驗我的?!”

    “當然不是。”關宗明給出了一個很幹脆的答案:“她是閻守之派過去的。目的就是想讓你切斷和應如水的感情,然後回去和他挑選好的人結婚,給他生下繼承人罷了。”

    “舅舅!”關悅埋怨地喊了一聲:“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才告訴我!”

    關宗明:“我要是一早告訴了你,你還能安心拍戲嗎?還記得我之前教給你的東西嗎?不管遇見什麽,哪怕是我有一天死了,你也不能慌!”

    “舅舅......”關悅那剛發熱的腦子被關宗明的話強行冷卻了下來:“你別老說什麽死啊死的。你不會跟著柏放叔叔去了吧?”

    “我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關宗明無所謂地笑了兩聲,然後說:“打好眼前的仗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後,關悅心中突然傳來一陣不安感——要是舅舅有一天真的離開了,到時候她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想必大家都猜到無名氏是誰了…

    真的很狗血呀!就如文案說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