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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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克斯話語誠懇,伴隨著前方吹來的一陣風, 落在村民b耳邊。後者仔細看了對方許久, 腦海中將對方的話都地記了下來,最後卻是以沉默將這個話題應付了過去。

    魔族的首都本就不大, 加上角巨大的體積注定了它速度極快,在烈風劃過臉頰期間,角的速度突然就變慢了下來,最後它在周圍尋得了一片空地,緩緩落了下去。

    似乎是抵達了目的地。

    如此龐然大物在魔族的首都一角降落,難免引得旁人的圍觀。都如此引人注意了,當然不可能毫無聲息地在目的地降落。村民b便朝周圍晃了一圈, 見到早已注意到這邊動靜、而抬起武器迎麵走來的許多衛兵, 眉頭緊蹙了起來。

    “小花在這裏?”村民b低聲問道。

    第一個給出回應她的是旁邊的巨獸:“小花?”

    疑惑的語氣直指的對象正是小花這個名字。尼克斯低聲對角解釋了句, 後者才滿麵複雜的看了那邊起名字的的村民b一眼, 歎了口氣, 朝遠處的宅子揚了揚下巴。

    “在那裏麵,……雖然它現在氣息微弱, 可我能感覺得出來, 它的氣息。”

    ……氣息啊。

    村民b倒是沒有過類似的感覺。她能從一個人周遭的氛圍,勉強憑經驗判斷出對方是人類還是魔族, ……但是那種同族的氣息,從來沒有從旁人身上嗅到過。

    說來也對,她似乎根本就沒有同族。

    這個問題沒有結果,她便不再多想, 而是朝遠處的宅邸投去一眼,腦海中浮現在上方時看見的它的模樣。

    村民b從未從上方看過首都的道路網絡,自然而然在速度極快的移動下,也早已忘了自己現下所處的具體位置。她隻是在落下時簡單瞥了周圍一眼,看得出這附近是尋常百姓無法進入的區域。三兩棟高大的宅邸坐落其中,之間交錯著打理有致環境宜人的小樹林。衛兵遍布其中,此時因為角巨大的軀體而圍上來的他們已經認出了這邊尼克斯的樣子。他們悉悉索索在下方交流著,可由於角巨大的軀體帶來的震懾力實在太強,竟然沒有一人敢上前打個頭陣。

    村民b記得,就連另外一位魔王也還在尋找這位最有可能成為大魔王的魔王的蹤跡。……這樣一來,麵前早已被蘭斯洛克拉攏的衛兵們,決計算不上朋友。

    就算尼克斯說自己對大魔王並沒有興趣,可還是會被強行卷入這場紛爭當中。

    “……你沒問題嗎。”村民b開口詢問道。

    一旁的尼克斯點了點頭,望向其中幾個離開的魔族衛兵,視線變得冷漠了許多。他抬手抬起一道黑魔法,黑色的粉塵落在地上,旋即迅速侵蝕了綠色的草坪,在這之上畫出了一個巨大的魔法陣——魔法陣將他們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囊括在內,紋路之中夾雜著的繁複文字,令遠處的敵人們紛紛慌亂了起來。

    “你先去找小花吧。”尼克斯催促道。在提起小花的名字時,他的語氣還是有些猶豫。

    村民b陷入了思索。

    眼前的衛兵數量,距離他們剛剛降落時已經多了不止一星半點,看樣子角巨大的身軀已經引來了這片區域內幾乎所有衛兵的注意,估計還有不少正在趕來的途中。敵人數量龐大——尼克斯一人真的能夠應付得過來嗎?

    村民b的眉毛擰得更緊了,她想說些什麽,一旁悠閑自得的角又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溫熱的呼吸在地上刮出了一陣微風,它現在四肢著地,不像方才那樣懶懶的趴在地上休息,而是伸長了脖子望向他們飛來時的方向。

    “剛剛碰到的魔獸,”角開口說道,“他們追上來了。”

    村民b一怔。

    剛剛被角一聲怒吼給吼開的鳥類魔獸、它們擁有人的樣貌與鳥類的翅膀,加之身上特製而特征十足的服裝,在村民b眼中如此熟悉,……它們……

    “這些隻是最底層的魔族,不礙事。”尼克斯又催促了一聲,“我能應付得了。小花應該在那棟樓蘭斯洛克的房間裏,……他不可能放心把它交給其他人。如果它被籠子關著,就連籠子一起帶出來,然後讓它帶你離開魔域的首都。”

    尼克斯口中的它些許是身後那隻怡然自得的巨獸。村民b抬眼望向對方的下巴,剛剛想說的話已經被角的打斷給塞回了腹中。她移回視線,略帶猶豫地走上前幾步,卻又在完全靠近尼克斯時停下了腳下的步子。

    “你剛剛說蘭斯洛克會回來……會很快回來?”

    村民b咬緊了牙關,聲音很低,“他回來的時候,記得跟我說一聲。”

    “……你找他還有什麽事?”尼克斯問道。

    “沒什麽,”村民b回答,輕輕掩蓋了心底的煩悶,“隻是突然看那家夥不爽。”

    “……”

    雖然尼克斯很讚同這內容,可這種敷衍的語氣,他當然不會相信。他狐疑地瞅著眼前的村民b,見她又說了幾句什麽,可是聲音太低,尼克斯也就聽得不太清楚。

    此時他們腳下的黑魔法陣已經幾乎成形,作為操作者的尼克斯無法移動分毫。魔法陣上又疊加了另一個魔法陣——兩種詭異的圖紋相互疊加,令這邊的衛兵驚疑不定,不敢有絲毫其他的動作。村民b又低聲叮囑了尼克斯一句,最後一把抓住眼前搖蕩的線,向著旁邊的步子加快了許多。

    這邊的幾個魔族衛兵想要上前阻擋她的前進,可被從魔法陣內橫空爬起的一隻黑霧構成的手給抓住了腳踝,被強行停滯在了原地——他們在看清地麵上的魔法陣中爬出的黑霧構成的人的模樣時,不由得害怕得大叫了一聲。他們的聲音打破了將周圍原本沉默著對峙的環境,令他們原本沉寂的神經都被猛地刺激了一下,紛紛有了其他動作。

    “抓住他!”

    “蘭斯洛克大人不是一直在找尼克斯魔王嗎?!”

    “不用向上匯報了!趕緊抓住他!要是被知道我們放走了尼克斯魔王,那位大人肯定會加罪於我們!”

    “可是尼克斯魔王不是……”

    ……

    糟雜的討論聲在耳畔響起,他們之中似乎沒有一個明確的領袖,因此躁動了許久都沒能得出一個明確的指令。村民b已經趁著他們爭吵的空檔與尼克斯的掩護,跑出了眼下的這片區域,混入了一旁的小樹林中,徑自朝不遠處那棟看上去價值不菲的宅子跑了過去。

    尼克斯身為魔王,此時又是這樣光明正大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存在感自然比村民b這個人類要高上許多。況且她其實並不是人類——魔族幾乎都不會對她特別敏感。村民b的身子沒入森林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地盤一般,迅速在其間穿梭著,偶爾在線的幫助下躲避三兩個朝方才的方向奔跑而去的魔族士兵,心下清點了一番敵人的數量,盡管心底還是夾雜著幾分對尼克斯的不確信與擔憂,可腳步卻沒有絲毫的偏移。

    些許是因為這周圍居住的並非尋常居民的緣故,周圍的綠化比郊區隻多不少,可小樹林卻不像野外那麽礦業,反而做得精致而優雅。低矮的樹叢也很難完全隱藏村民b的身影,她避開了幾支迎麵走來的魔族衛兵的隊伍,正為該如何避開堅守崗位的衛兵潛入宅子而苦惱著。

    盡管大部分都被角的動靜吸引了過去,可還是有些會留在工作崗位上。寥寥幾個在線的幫助下還好對付,可它之前才剛剛恢複了活力,村民b實在是不想再讓它去冒險。

    可麵前的衛兵數量明顯不止一兩個,他們守在鐵門之外,雖然被遠處的動靜給吸引了注意力,腳下卻沒有移動的跡象。村民b的性格與實力不允許她光明正大地強行潛入,必須得找其他的……

    上方突然壓下了一陣翅膀拍動的聲音。

    那聲音不像是一群小巧玲瓏的麻雀,更像是超出旁人預料的怪鳥飛了過來。村民b將自己的身子迅速地隱藏在了一棵樹後,偶爾露出一對眼睛,朝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在已經迫近正午的血色天空中,望見了幾道有著暗□□彩的羽毛。

    它們是……魔王椏翁的部下?

    剛剛角確實有說他們已經追了過來——雖然村民b並沒有在椏翁手下見過它們,可憑著身上的那身眼熟的製服,還是能判斷出它們的來處。她看見那群鳥類魔獸從空中朝著某個方向目的明確地迅速落了下來,手中的刀戟瞬間刺穿了下方一名魔族衛兵的頭部,隨後又抽刀飛上了空中,在抽出刀戟的瞬間濺出了一股鮮血。而被攻擊的衛兵們也意識到了敵人的到來,紛紛掏出了手中的武器,卻對處於空中的鳥類魔獸們一籌莫展。

    可再怎麽一籌莫展。也絕不能讓他們再繼續走近一步了!

    鳥類魔獸的第二次攻擊很快來到。它們的數量從一開始的寥寥幾隻迅速增加,繼而密密麻麻的在天空出現,以血紅色的太陽為背景,充滿了危險的氣味。村民b已經不知道它們是早有預謀還是方才被尼克斯吸引而來的了。她躲在一旁的小樹林中看著眼下的必經之路,咬了咬牙,最後快速的從混戰的中心,佯裝是魔族士兵的同黨,鑽了進去。

    她身上的看守服還未脫下。由於最近蘭斯洛克頻繁地與監牢的官員來往,會有看守出現在此處,也不算特別奇怪。村民b不知怎的就被他們強行加入了蘭斯洛克一側,盡管處在混戰的邊緣,可還是經常有魔族的守衛為他擋下了來自鳥類魔獸的攻擊。

    “——蘭斯洛克大人今天去與監牢的官員會麵了,快點去聯絡你的上司!”

    擋下攻擊的一位守衛對村民b吼道,也許是覺著村民b這細胳膊細腿的不適合在混戰中心出現,他又為村民b指了一條躲進宅子裏的安全的道路,村民b低低應了一聲,隨後迅速地一個閃身,成功躲進了身旁的庭院當中。

    門外的混戰還在繼續,村民b看著那群突然襲來的魔獸,陷入了沉默。……另一位魔王這樣見縫插針的攻擊,肯定會影響到尼克斯的地位吧?

    雖然那位魔王說他不在意這些——

    麻煩死了。

    意識到自己進入了相似的思考循環,村民b及時在心底暗罵一聲,將跑偏了的思路給帶了回來。

    庭院的環境與外界並無差別。隻是從門口傳來叮叮當當的刀劍相撞的聲音,讓人會覺得正處在一個危險的環境當中,村民b小心朝周圍看了一眼,見門口走來了一位管家——她知道現在再逃隻會顯得可疑,便一手將線給抓到了自己身後,神色自若地麵對著來人。

    “你是……”管家年紀並不算老,相比費文先生就更是年紀輕輕了。

    村民b想著方才那人的話,趕緊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緒,開口說道:“我是監牢的看守,來這裏的途中,沒想到外麵突然……剛剛的衛兵讓我去聯絡自己的上司,難道你們沒有聯絡蘭斯洛克大人的手段嗎??”

    “……蘭斯洛克大人行蹤不定,要想找到他確實很困難。”管家越過村民b眺望了一眼外麵的混亂,“外麵的事情我也聽說了,沒想到尼克斯魔王跟椏翁魔王會聯手突然攻了過來,還有那隻角……是先前跟在大魔王格爾斯諾大人身邊的寵物吧。”

    管家的話看起來平靜,可麵上的焦慮已經透露出他心底的不安。村民b猶豫了一下,隨後輕巧的開口說道:

    “椏翁魔王看樣子帶了不少下屬前來,現在魔獸已經占了上風。你們……”

    “得趕緊讓蘭斯洛克大人回來主持大局。”管家倉促說道,“可惜蘭斯洛克大人的本家並不在此,身邊的得力部下也沒有幾個跟了過來……我現在去馬上聯絡他們,請您趕緊聯係您的上司,告知蘭斯洛克大人這邊的現況吧。”

    宅邸附近除了管家外,村民b並未見到其他人的存在。她點頭應下了管家的要求,便見後者腳步匆忙地離開了自己的眼前,朝門外走去。村民b腳步慢慢,走進了屋內,四下望了一眼——房子內的裝潢與她先前在郊區見過的尼克斯的家有些類似,可明顯這兒魔族的氣息要更為濃厚一些,至少不適合她這個人類在其中居住。

    可二者的相似還是讓村民b覺察到了一些意外,她想起之前蘭斯洛克低吼的那段話,對這兩位魔族之間的關係有了更深一層的好奇。

    ……不過現在,更重要的還是去蘭斯洛克的房間找到小花吧。

    村民b在周圍走了一圈,沒有望見其他任何存在,可她也不知道蘭斯洛克的房間究竟在哪,姑且是先爬上了樓梯,在這幢不大不小的宅邸內,一間一間的尋找著。

    這兒的內部構造與尼克斯的家還是有所不同的,尼克斯家中以內廊為主,隻有少數幾處走廊的盡頭有開向外部的窗子,可這幢宅子被一圈外廊圍繞,闊大的窗戶內直射進了火辣辣的血色陽光,照在身上好不難受。

    村民b在經過其中一扇窗子前時,瞄到了不遠處那巨大的黑色魔法,就連沒有魔法天賦的她都看得清晰。其中數量奇多,相互攛掇的人頭正是正在攻擊尼克斯的魔族衛兵——尼克斯的魔法不知做了些什麽,讓他們已經失去了任何的反擊手段。村民b看得出來,這是完全的實力碾壓。

    村民b在走廊上腳下一頓,隨後神色自若的繼續向前。

    蘭斯洛克的房間其實並不難找,一般這種宅邸主人的房間都在最高的幾層。村民b爬上去後將它們一間一間地推開,很快便尋得了一處似乎是主人的屋子,屋內光線昏暗,窗戶緊閉,暗色的窗簾被緊緊地拉了起來,屋內的家具擺放也看的不太清晰。

    ——可村民b一眼卻望見了在床頭擺放著的那個圓形的籠牢。

    其中輕微的呼吸聲從那隻瘦弱的野獸身上傳來。熟悉的油光發亮的毛發與幼小而顯得可愛的犬類,在村民b眼中出現。她腳步一頓,隨後一聲低低的叫喚,從口中脫出:

    “小花。”

    小花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它正以細微的呼吸聲急促的喘著氣,村民b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狀態不是很好,特別是那一向抖擻的耳朵,如今無力地耷拉在了腦袋兩側。熟悉的畫麵令她心底一震,旋即猛的上前扒住了那個似曾相識的鐵籠,又低聲叫了牢籠中正暗中休息的小狗幾聲,才聽見對方呢喃了一聲,睜開眼,舔了舔村民b放在鐵籠上的手。

    溫熱的感覺從指尖傳來,看見對方雖虛弱卻仍舊能夠動作,村民b不由得暗中鬆了口氣,她扒拉了一陣子小花的籠牢,手旁的線也隨後纏了上去,可這個籠子與之前的那個相比,還要更結實些。纏上去的線同時也鑽進了上方的鎖,搗鼓了一陣子都沒有打開麵前的封鎖魔法。

    村民b一咬牙,回想起方才尼克斯告訴自己的話。猶疑了沒多久,她便馬上用力地抱起這處不算小的籠牢,準備將它也一並帶回去。

    打開籠子什麽的,之後再說吧。

    籠子很重,加上小花的重量,讓村民b有些舉步維艱,可她仍然咬著牙堅持著。一旁的線為她分擔了一點兒力量。村民b抱著手中的鐵籠子走出了房門,卻在正準備更進一步時——

    眼前突然打開了一道黑色的洞穴。

    “……!!”

    村民b下意識地被逼退了一步,旋即便見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黑洞之中走了出來。

    他手中纏著不知從哪兒來的無力的線,而身上原本得體的軍裝,此時變得淩亂不堪。麵上的狼藉似乎被他輕輕的抹了過去,那對藏著雜質的猩紅的雙眼,在見到村民b的時候微微眯了起來,還未等對方反應過來,一道質問便脫口而出:

    “這條線是你的東西?”

    他朝對方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線。他剛剛是根據這條線的位置給傳送過來的,本以為毀掉洞穴上魔法的是尼克斯……他之前,根本就沒有想到村民b的身上。

    “……這明明是大魔王的東西,還以為是尼克斯那家夥擁有的,沒想到是你?”

    蘭斯洛克笑了起來,他的微笑中夾雜著猙獰的色彩,餘光在瞥見村民b手中那籠牢中的野獸時。猙獰的微笑突然變得了然了許多。

    “……看樣子這就是你的目的?”

    村民b緩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鐵籠,一對眼睛死死地盯著對方。那道線在她身後藏了起來,似乎準備等待對方大意的一瞬間,猛攻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