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共酌一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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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頌發誓他真的隻是隨便說說, 沒有別的意思。
先生捏著酒壇的動作一頓, 偏過頭, 定定地注視著他。
皎皎月光落入眸中,好似銀輝躍入清澈見底的湖畔, 說不出的惑人。
“並非袁兄聽錯——”
崔頌心道果然, 正待再飲一口美酒,忽聽先生又加了一句。
“而乃白米嚼字生澀, 以致誤解, ”先生放下酒壇, 以手背拂去下巴的酒漬, “在下姓郭,名嘉, 潁川陽翟人。”
崔頌:“……”
察覺身邊突然沒了聲響, 郭嘉轉頭去看,隻見崔頌一手蓋著雙目,做出一副撫額的模樣。
“袁兄這是……?”
“今夜月光太甚, 叫袁某不能直視。”
他真的隻是隨便說說,什麽高濟崖=郭嘉,他想也沒有想過。要不是“先生”把濟崖二字連起來讀,一直自稱“家”, 他也不會想起三國裏的郭嘉,更不會因為一時興起開了個玩笑,說“你該不會就是郭嘉”吧……結果,一個碩大的旗幟插到腦門上, 拔也拔不下來。
隨便開個副本都能遇上大神號,說出來你敢信?
要不是確定自己不曾撿過名為係統的金手指,崔頌幾乎就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傳說中天命所歸的崔傲天,穿越到三國來收集名士神將的卡牌,從此稱王稱霸,一統天下……
在自我吐槽之下,崔頌終於克製住難以平靜的心情,把所有的震驚與不敢置信通通壓下,並借著撫額的動作未讓郭嘉看出來。
“先生既然知道……為何直至此時才說?”
他可是高兄、濟崖兄地叫了好久,郭嘉卻一直沒有糾正。要不是他心血來潮地說出他的真名,郭嘉是不是就準備一直瞞下去了?
雖然理智與這段時間相處的感覺告訴崔頌——郭嘉不糾正他絕不是為了看好戲,而是有其他原因。可他心裏多少還是有點微妙的感覺。
郭嘉淡淡道:“姓以承嗣,名乃代號。君子相交,不過‘合緣、知心、執禮’罷了,姓甚名何,又有什麽要緊?”
想來他是覺得沒有必要特意解釋……崔頌想起先前郭嘉確實從未刻意誤導過他,且一直自稱“嘉”,是他自己先入為主,以為“濟崖”才是郭嘉的名,這才鬧了烏龍。
“再者,”郭嘉眼中的空茫漸漸化開,變作一絲笑意,“袁兄弟一上來就稱我為‘高兄’,彼時你我二人尚未相交,我自然不能為了正名一事,讓白米兄難堪。”
他們那時候不過初見,交情泛泛,郭嘉就當他是個陌生人。雖然知道白米口音有誤,給崔頌造成了誤導,可若是郭嘉解釋了這件事,就等於將白米的缺陷明白地指出來。郭嘉當然不可能因為一個才認識還不熟悉的人,而去拆朋友的台。
至於後來,應該就是郭嘉所說的……“名字隻是個代號,沒有特意糾正的必要”,所以就一直沒有解釋,直到崔頌問起,才將一切解釋清楚。
古人重視的姓之傳承,名之寓意,在郭嘉這就像是一張輕飄飄的紙。且他護短護得理直氣壯,完全不照牌理行事,也難怪會在曆史上留下“負俗之譏”的評價。
崔頌對於郭嘉“不曾澄清”的最後一絲異樣感,隨著他的坦然消失殆盡。
然而,不等他鬆一口氣,郭嘉突然別有深意地來了一句。
“是以,我也未曾問及‘袁弟’的真名。”
忘記自己也在披馬甲的崔頌:……
郭嘉挨近幾分,似笑非笑道:“雖說君子之交合緣於心,不在其名。可嘉既已將名坦然相告,若‘袁弟’再隱瞞於兄,是否太不公平了些?”
崔頌沒想到對方會在這裏等著他,一時有些失語。
他抬眼看了郭嘉一眼,慶幸這擅長給人挖坑的家夥是友非敵,略微坐直了身體,朗聲道:
“清河崔頌,無字。能與郭兄相逢,實乃三生之幸。”
他把三輩子抽ssr的運氣都拿來了,才能挖白菜似的遇到如此之多的三國名人。
郭嘉不知他心中所想。聽到他的真名,郭嘉略微闔眼,載滿銀光的鴉黑色瞳仁頓時吸攝了所有光影,轉為幽深。
“崔頌……”郭嘉道,“莫非是‘學海’何公之徒,名揚冀州的那一位崔郎?”
崔頌:“……何公之徒可以有,名揚冀州就不必了。”
聽到他的話,郭嘉吭哧一笑,前一刻的異狀消失無蹤,轉而去撈手邊的酒壇。
酒壇甚輕,晃了晃,杳無聲響,顯然已是空了。
郭嘉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目光灼灼地轉向崔頌。
“不若再來一壇?”
“晚上飲這麽多酒,不怕明早起來肝疼。”腳盆大的酒壇子喝了一半,哪怕是啤酒的烈度,崔頌也已有了些許醉意,“少年人,愛惜身體,祝君長生,切莫貪杯……”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的事,待到明日再想吧。”郭嘉麵上微醺,隻一雙黑瞳,亮得驚人,“生於亂世……誰又知明日…如何呢?”
崔頌由坐變臥,手臂磕到旁邊的酒壇,嫌礙事地將它推開,困乏地闔上眼睛:“明日?太陽依舊升起,礙眼的人依舊礙眼,就這樣過唄。”
郭嘉垂目望向崔頌的側臉,半晌,翹唇輕笑:“說的也是。且就這樣過吧。”
他撐著有些昏沉的頭,又去摸酒壇子。
摸回自己的酒壇,發現還是空的,隨手往下方一擲。
視線迷離地找了好久,終於在崔頌手邊找著目標。
他探身過去,隔著“擋著路”的崔頌,伸手去夠那隻酒壇。
手落空了三次,才終於抓住壇口,一把將那土壇子抓了過來,昂首而飲。
透明的酒液順著唇角一路滑下,摸過下顎,落入襟中。
剩餘的少許垂直落下,恰好落在下方崔頌的位置,濺在臉上,直接把半睡半醒的崔頌給涼醒了。
迷蒙地睜開眼,見著上方的罪魁禍首,他一把抹掉臉上的酒水,伸手擋住淅淅瀝瀝下雨一般往下滴濺的酒液:“傻了吧唧的,還喝呢?”
酒氣起床氣一起上頭的崔頌猛地奪過郭嘉手中的酒壇子,動作麻利地砸了。
作者有話要說: qaq
上章被河蟹的已改√竹席長寬幾何→習大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