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鍘王爺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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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王確實如白玉堂所想的那樣, 盡管兜裏相對來說不是很有錢,但是一應的排場卻絲毫不能少, 甚至做得比在京中還要奢靡浮誇。
趙秋堂隻需說一句話, 自有挖空心思想要討好靜王府的總捕快馮大開做足場麵, 不但把城門口布置得喜慶招搖,還拉了不少饑民過來, 命他們全部下跪迎接,仿佛老王爺有多受愛戴似的。
靜王坐在轎子裏, 時不時看見恭敬跪在道路兩旁的百姓, 對此頗為滿意, 連連點頭微笑。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趙秋堂時不時從轎子側麵低聲與他說話,讓痛失愛子的靜王頓時心情好了不少,尤其是聽見小兒子告訴他, 他們在這短短一兩個月裏搜刮來的錢財是一筆多麽龐大的數字之後……
“秋堂,你跟爹老實說,秋傑到底是怎麽死的?”趙秋傑不是死在暴民手下,也不是死在女人床上,而是在和趙秋堂一起用膳的時候死掉的,這一點府衙內很多人都看到了, 其中的蹊蹺任誰都能發現,哪怕是碌碌無為的靜王。
盡管心裏隱約有幾分猜測, 可是靜王仍是不敢相信,十分忐忑。
趙秋堂低聲一笑:“父王,哥哥是被展昭殺死的。他兩次與展昭對上, 對方武功那麽高強,哥哥在打鬥過程中受了重傷,原以為不是什麽大事,不料吃飯的時候內傷發作,他就撐不過去了……”說著哀歎了聲,“也怪我,不該由著哥哥的性子來,他固執不願找大夫來看,我當時若是能堅持一下就好了。”
靜王七上八下的心暫時落回了原處,隻是還有幾分疑慮:“那……那個妓-女又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又是怎麽死的?”
趙秋堂又歎了口氣:“就是那女的,非要給兄長倒酒喝,酒一入喉,就催發了哥哥身上的內傷……雖說罪魁禍首是展昭,可這女的也很可惡,我便讓她去黃泉與兄長賠罪了。”
“死得好!這種女人,抽筋扒皮都不足以消除我心頭之恨!”靜王惡狠狠地說,他已經完全相信了趙秋堂的說辭。
畢竟在老王爺的眼裏,自己的兒子是天底下最完美最美好的人,他們根本不可能幹出自相殘殺的事情來。
錯的都是別人,自己是從來不會出錯的。
一看老王爺,就知道趙秋傑趙、趙秋堂這兩兄弟是怎麽教出來的了。
趙秋堂將趙秋傑的死完完全全地推給了躺著也中箭的展昭,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愧疚,甚至他的難過也是偽裝出來的,他就像一柄沒有心的凶器,眼底沉澱的冷血與瘋狂有時候連老王爺看了都會感到畏懼。
靜王未必沒有察覺兒子身上發生的變化,可他更願意相信對自己最有利的解釋:一切都是展昭的錯,鏟除展昭,就等於鏟除了包拯的左膀右臂,而包拯當初打了他兩個兒子四十大板的仇,他還沒來得及報呢!
心裏認定趙秋傑是被展昭所殺,靜王迫不及待地寫了一封情真意摯的奏折,將一顆拳拳愛子之心表達得淋漓盡致,還痛斥了開封府護衛展昭的殺人惡行,老淚縱橫地求趙禎還靜王府一個公道。
這封奏折他當天就派人送回京中,本以為能等來陛下罷免官職並要求展昭償命的聖旨,卻沒料到,這封奏折壓根就沒能送出城。
“徐州府果然有人出來了!”埋伏在城門外的盜匪小弟激動道,“開封府的人果真料事如神!”
“要不說他們能進開封府嗎,凡是冤案、懸案,到了包大人手裏就沒有破不了的!”另一個盜匪小弟目露崇拜地說。
“咱們趕緊通知那些大人吧!”小弟甲說。
“好嘞!”小弟乙迅速點燃一支煙花。
煙花幾乎沒發出什麽聲響,空中隻有一簇一閃而逝的紅光,並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小弟甲道:“咱們地任務也完成了,先撤吧。”
小弟乙讚同,收好弓箭,有些遺憾地看了眼那匹從城門飛奔而出的馬,放棄了將人射下馬的打算。
不是他不想要那匹馬,而是他們的功夫還不到家,暫時無法從這麽遠的距離將人射殺……
唉,要是他們有展大俠那樣的武功就好了!
展大俠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信號煙火點燃沒多久,展昭就抄了條近路將那個替靜王送信的人抓住,在城外住了幾天,他們已經跟山寨的人混得很熟了,不但摸清了複雜的山路,還對其餘幾個盜匪勢力了如指掌。
等解了徐州饑荒的燃眉之急後,沒準他們還能順手剿一下匪。這些匪類就沒有燕無雙那麽盜亦有道了,他們固然是由身世可憐的災民組成,但他們行事卻窮凶極惡,連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都不放過,遇見一個搶一個,搶完還要殺人滅口,甚至還有人烹煮人肉來吃!
這可不單單是為了果腹,更多的是被殺戮滋養了人心的黑暗,讓他們徹底淪為了沒有道德的惡魔。
看完那封奏折之後,展昭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哪怕從前他也不是沒被人誣陷過,這一次卻顯得格外啼笑皆非。
蒼天可見,那兩次對上趙秋傑時,他連趙秋傑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趙秋傑哪來的“一身內傷”?還“救治無效而亡”?
在開封府待了幾年,展昭深刻地體會到,這些權貴之人旁的本事沒有,顛倒黑白的本事倒是爐火純青。
這信,既然落在他們手裏,就別想著能送出去了。
至於信差,則被帶上了山,連同那匹被小弟乙垂涎了許久的好馬,都成了山寨的所有物。
不管信差是如何痛不欲生,包攬了山寨裏所有的髒活累活,連心愛的馬也被人搶了去,隻說毫不知情的靜王父子二人,即便知道開封府的人就在徐州城附近,他們也沒打算收手。
放賑的米依然摻了大把的沙子,排隊領米的百姓不但要花錢來買這些黑心糧食,遇上趙秋堂或者衙役心情不好,還要挨一頓毒打,身為父親的靜王卻從不製止,還說:“給他們吃的就不錯了,這些刁民還敢嫌三嫌四的,不打他們打誰?打一頓自然就老實了,哼!”
有靜王在背後支持,趙秋堂的行為愈發肆無忌憚,以壓製暴民為由,抓了好幾個想去開封府告狀的百姓,個別幾個頑固的早已死在了他的紫金錘之下。
靜王對這一切充耳不聞,或者知道了也不當回事,每天夜裏蹲在庫房裏數錢數到興奮得失眠,全然忘記了大兒子慘死的痛苦。
幾天下來,沒能好好睡覺的靜王看起來竟比趙秋傑還要“縱-欲-過-度”,走路都是虛浮的。
龐昱幾人躲在山上,卻不是對徐州城內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他們暗地裏將那些不滿趙秋堂暴行,想要揭竿起義的那些百姓聚集在一處,防止他們真的造反,一邊勸說他們包大人一定會秉公處理欽差之事,一邊從鄰縣購買米糧讓他們吃上飽飯,安撫他們的情緒。
說到底,這些百姓也不想造反的,可他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欽差枉顧他們的性命大肆斂財,還不準他們告狀,連唯一替他們著想的知府陳謙也死於非命,一家老小還都餓著肚子,再這樣下去連生存都成問題,除了造反,他們實在想不到第二條出路了。
看到這些人裏還有不滿十歲的小少年,瘦得跟竹竿似的,龐昱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難受。
曾幾何時,他也是被他們所憎恨的一員,他也曾懵懂無知,不識民間疾苦,隻貪圖自身的享受。
直到後來大相國寺的和尚在牢裏點化了他,告訴他什麽是善,什麽是惡,百姓靠什麽賴以生存,自己的所作所為又關乎多少人命,他才幡然醒悟,掀開了蒙在眼上的布,從此坦然地接受自己的死亡。
隻是那個時候,他能坦然赴死,他爹顯然不能接受,這才會釀成後麵那一連串的悲劇……
父親參與謀反一案被斬首,姐姐也被打入冷宮……這樣的結局,他不想再重複第二次!
所以龐昱苦苦約束自己,謹記一切不可為之事,絕不觸碰底線。甚至還在白玉堂身上糾結了很久,遲遲不敢邁出那一步。要知道上輩子他就是死在美色上的,要不是他一心一意愛慕金玉娘並想得到她,也不會弄得人家家破人亡……
幸好這次他及時阻止了悲劇的發生,金玉娘這輩子和丈夫過得好好的,想必能壽終正寢。
在地府轉了一圈後,龐昱發現自己對女子再也提不起興趣來了,看見美人他頂多在心裏品評一番,卻從來沒有據為己有的念頭,一時還以為自己看破紅塵,超脫物外了。
唯獨對白玉堂是例外。
那比對金玉娘還要來得猛烈許多的渴望,一度讓龐昱懷疑自己是個斷袖,可對其他的男子,優秀如展昭或者大理世子,他都沒有半分動心,可見這份渴望隻對白玉堂一個人才會有。
少年人的情感本就熾烈,再如何輾轉猶豫,龐昱也阻止不了逐漸發酵的情愫,索性也不去管它,甚至還生出一種“反正已經下過一次地獄了,再多一次也無妨”的豪邁之情。
不過,到底是兩輩子第一次談戀愛,龐昱仍有幾分羞澀,遲遲沒有開口對白玉堂表白過。
白玉堂倒是對此頗有耐心,看到龐昱一日日軟化的態度,逐漸升溫的眼神,他可是成竹在胸。
這兩人雖未定情卻勝似定情,每天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所以展昭才將聚集造反災民的任務交給他們,以免他們日日在山寨裏晃蕩,閃瞎眾人的眼。
那個不足十歲的小少年就混在一群意圖造反的災民當中,他名叫潘瑜,家中曾是富商,被趙秋堂兄弟倆殺光了全家的人,隻他一個逃了出來,身上還帶著一份證據——趙氏兄弟勒令潘家在三日內交出全部家財的文書,上麵還有屬於欽差的大印。
初到山寨時,潘瑜對所有人都懷抱不信任的態度,他似乎忘記了怎麽去笑,即使在吃到家破人亡後的第一頓飽飯,他也隻有眼睛濕漉漉的,臉卻繃得緊緊的,令人無端感到心疼。
相處一段時日後,潘瑜每日見到龐昱幾人不畏強權救濟災民,又有活潑少女王素貞的陪伴,他已經願意開口說自己的一些事了,而在開封府的人擒獲了靜王府的信差後,潘瑜這才鼓起勇氣,把那份文書交給了他們。
“你們……一定要讓那惡人伏誅!”潘瑜小小的臉上滿是期待和堅定。
“我答應你,絕不讓壞人逍遙法外。”龐昱鄭重地對他說。
有了文書,又有賬本,物證可算是很齊全了,眼下就等包大人來徐州提審趙秋堂了。
趙秋堂父子本以為奏折會將朝廷的兵馬帶過來,沒想到,來的卻是開封府尹包拯。
包大人一來,開封府的幾人就不必躲在山寨裏了,那些流民也紛紛相隨下山,再也不提什麽造反不造反的事,反正他們知道,有包大人在,他們苦難的日子就要到頭了!
這一行人浩浩蕩蕩,比靜王進城還要熱鬧許多,何況百姓們是真心相隨,和被迫跪在地上迎駕的人不同,老百姓們眼裏的歡喜雀躍全是發自內心的。
這無形中就將靜王給比了下去,靜王冷冷一哼:“包大人不好好待在開封府,來徐州府做什麽?”
“敢問王爺,王爺私自離京,可有聖上的旨意?”包拯反問道。
靜王黑著臉道:“大膽!本王的事,還輪不到你過問。”
“王爺息怒。”包拯臉上看似恭敬,實則眼裏沒有半分敬意,“本府奉皇上之命代天巡狩,處理兩位欽差魚肉鄉民、草菅人命一案,還望王爺行個方便。”
看到開封府幾乎人人都亮刀的場景,靜王深知,哪怕他不想給這個方便,包拯也不會跟自己客氣。
他立時罵道:“包黑子!事情尚未有定論,你何以汙蔑兩位小王爺!何況,我家秋傑就是死在你們開封府護衛展昭的手上!”
“若展昭真的殺了人,王爺隻要給出證據,本府照樣會把他拿下,絕不偏私。”包拯道,“趙秋堂為本案嫌犯,還請王爺不要擋在門口,讓人進去捉拿嫌犯。”
“什麽嫌犯,本王的兒子絕不是嫌犯!你們休想動秋堂一根汗毛!”靜王死要不肯挪動。
“爹,你跟他們囉嗦什麽,他們想抓我,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啊。”趙秋堂嘴角掛著危險的笑容走出,手裏的紫金錘被陽光鍍了一層妖異的光芒。
“小王爺,攻擊朝廷命官可是罪加一等,你確定要與我們動手?”包拯問。
“把你們都殺光了,還有誰來定我的罪?”趙秋堂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哈哈大笑起來,“何況你們是朝廷命官,難道我就不是了嗎?我可是欽差,還有禦賜紫金錘在手!見紫金錘如見陛下,你們還不跪下?!”
包拯伸出手,後麵有人遞了一把黃布包裹的劍給他:“本府也有禦賜尚方寶劍。”所以咱們誰對等了。
趙秋堂冷冷一笑:“將你們都殺了,我還可以多得一樣尚方寶劍,也不錯。”
“秋堂……”老王爺有些擔憂,他雖知道紫金錘有大威能,可他也聽說過展昭的名號,整個京城裏就沒人比展昭的武功更高了,那個姓白的也不是什麽好惹的,兩人若是聯手對付自己小兒子的話,誰勝誰敗還很難說。
趙秋堂卻一把揮開靜王拉住他的手,他看了一眼龐昱,眸中閃動著恨意:“紫金錘從無敗績,我要他們都死無全屍!”
說著,他就率先出手,將紫金錘用力一揮,灑落一道火光。
龐昱反應極快地把包大人拽到安全的地方觀戰,而展昭與白玉堂則一人持劍一人握刀地衝了上去。
包拯也有幾分擔憂:“聽聞那紫金錘很有幾分邪性,不知展護衛和白少俠能否對付……”
“放心吧,一對一他們都不會輸,何況是二對一呢?”龐昱解釋道,“別看紫金錘聲勢浩大,其實除了火藥、暗器和毒-粉以外,它就沒有別的招數了。這幾天我們日夜研究紫金錘,已經看破這三板斧了。”
包大人這才放下心來,繼續觀戰。
事實也確如龐昱所說,趙秋堂隻有那三板斧,而且用一次少一次。
展昭和白玉堂卻能憑借靈巧的身法躲開一次次的攻擊,削弱紫金錘的危險,並消耗趙秋堂的體力,讓他越來越暴躁。
趙秋堂氣急敗壞,更加不注重武功招式了,隻憑本能一次次撲向兩人,然而他身上的汗越來越多,臉越來越紅,卻連兩人的衣角都摸不到。
腳下的土地已經被火藥炸得沒一處完好的地方,下腳越來越困難,趙秋堂甚至還等不到火藥用盡,就自己踩到一塊碎石,崴了腳,跌坐在地。
白玉堂與展昭反應迅速,一刀一劍分別架在了趙秋堂的脖子上。
白玉堂更是一腳將紫金錘遠遠踢開,淡淡一笑:“小王爺,你還是乖乖跟我們走一趟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很肥,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