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又是吳駭那個災星。”

    “之前來找他的人, 還沒把雷明城鬧夠嗎, 這都幾十年了，還來！”

    時至今日, 雷明城四大家族回想起二十年前, 那樁因石霄尊者而起, 以獸族大領主報複而終的兩場災難, 依舊心有餘悸。

    當年就在吳駭走後的兩天, 雷擎尊者遠赴雷海未歸，那位傳說中石霄追隨的獸族大領主, 毫無征兆地降臨石家，恐怖的威壓蠻狠無匹, 橫掃全城。

    空間凝固擠壓, 一瞬間讓城中上萬人暴斃, 傷者無數。

    “人類！”隻一聲怒吼，石家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沒人知道這位暴戾的獸族大領主長什麽樣，隻知道它來找什麽東西, 可惜無功而返, 所以拿石家出氣。

    等一切風平浪靜，膽大的人靠近石府，隻見巍峨的牆壁上布滿裂紋, 一推就倒，裏頭全部房屋院落假山亭台樓閣, 全成了一地廢墟, 且無一活口。

    另一方麵, 雷擎尊者為尋幻音紫雷，來到雷海深處的雷晶液湖。

    隻見那裏一片狼藉，整個雷晶液湖都已經幹涸了，隻剩下枯枝枯木橫在湖底，卻有危險的氣息在流露。

    “小娃娃，你口中所說的‘吳駭’，可是個黑色匕首不離身，性情古靈精怪的小青年？把他帶到這兒來，告訴他，我們在等他。”

    雌雄莫辨的聲音幽幽傳入腦海，就像有人在耳邊吹氣，雷擎身體僵硬，渾身冷汗如瀑，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無力，這是他頭一次遇到可怖至極的強者，更可怕的是，不止一位。

    當天，雷擎尊者拖著殘軀，從久未開啟的傳送陣，回到雷府，血淋淋的臉上滿是驚恐，命令人毀了傳送陣，封了竹林，不再準許雷府任何人再前往雷海。至於發生了什麽，才會傷成這般模樣，雷擎並未提及。

    “吳駭，你究竟幹了什麽，惹了些什麽人，你害苦了我啊！”雷擎麵如死灰。

    自那之後，雷擎尊者脾氣乖張，常年閉關於地下，隻把希望寄托給了後輩，就再沒說過離開雷明城的話，這些都讓雷明城四大家族百思不得其解。

    聯係到這些天來的極端不平靜，以及尊者的反常，再加上每回雷明城來大人物，都和那位九流血脈人族脫不開關係，以至於“吳駭”這個名字，一度成了幾乎成了雷府，以至雷明城四大家族的禁詞。

    二十年後的今日，卻因為醫師召集令，“吳駭”的大名，再度傳遍全城，卻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隻要與吳駭有關，準沒好事。

    這次看似平靜的醫師傳喚，也不例外。

    “上哪找吳駭去，不能因為他在我們這兒的醫師公會成的二星醫師，就讓我們負責帶去吧。”

    消息直接傳到醫師公會小小分堂，可把人愁壞了。

    “都二十年沒見蹤影了，二十年前去了古源宗，可是古源宗和我們這兒相距千萬裏，怎麽去跟他匯合，最快速度趕去都要一兩個月，早就錯過期限了。”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道吳駭是不是還在古源宗。”

    畢竟隻是蕭王朝發出的公告，並不麵向萬國聯盟全體醫師，所以不在蕭王朝境內的醫師，不在接受範圍內。

    雖然都是醫師公會，但不同王朝的醫師公會有相對明確的歸屬和分工，也就是說，他們要想直接聯係上吳駭，還得傳訊回總公會，再由總公會聯絡古源宗附近的醫師公會，再由總部想辦法。

    這得由蕭王朝皇族親自聯係總公會，也比他們小分堂有用。但這樣大費周章地請醫聖還說得過去，哪會為了個二星醫師……哪怕這二星醫師真有能耐，但沒啥名氣。

    “算了，也許吳駭並不是重點，隻是作為二星醫師被邀罷了。實在聯係不上，就說查無此人吧。”

    醫師公會實在沒辦法，隻能敷衍了事，吳駭就這麽錯過了蕭王朝皇族醫師初選。

    本以為就是一件小事，誰知……事情鬧大了。

    蕭王朝皇城的強者遠道而來，由城主府負責接待，皇城強者開門見山地質問：“我等奉皇族殿下之命前來，你們給我老實回答，這位名為吳駭的小醫師，是死了麽？”

    久未出關的雷擎尊者顯得很冷漠：“吳駭醫師隻是路過，並未在雷明城逗留太久。”

    “早在二十年前，吳駭醫師被蕭憶地尊者帶去了古源宗，古源宗離本城數千萬裏，我實在有心無力。諸位真想請他，不妨去聯係古源宗。”

    城主態度恭敬：“究竟是哪位皇族的命令，莫非是蕭尊者？”

    “古源宗，蕭尊者……”皇城強者對視一眼，紛紛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過去這麽多年，差點都忘了這也是個龍血後人。”

    這就好辦了。縱觀整個王朝，最不受待見的龍血皇族，蕭王朝羞於啟齒的後代，可不就是這位蕭憶地蕭尊者。

    他們乃是秦王朝皇儲秦烈榕的屬下，哪怕在秦烈榕殿下最落魄的時候，也沒把蕭憶地放在自家主上一個高度過。因此，言語間並沒有多少尊重。

    古源宗。

    一處悟道之地，高低錯落的山雕上，數百位強者閉目感悟，靜謐無聲。

    吳駭也在其中，盤腿而坐。隻是頭發已經長到地麵，幾縷落到額前，隨風擺動，耳邊滔滔巨響，震撼心靈。

    那是一道奔騰的瀑布，恍若從天穹降下，垂直連接了天與地，又仿佛水平銜接了四方天穹，使得古源宗五大奇觀融為一體。

    乍看之下像是變幻無窮的水之道，但吳駭卻從中窺探到了空間，基礎法則承載於空間之上。

    空間無處不在。

    而時間無時無刻不在流淌，歲月長河，亙古長存。

    時間法則的高深程度遠遠淩駕於空間法則和水之道之上，以至於吳駭感悟了空間法則，摸到水之道的門檻，卻還沒有觸及時間的一絲半縷影子。

    悟道能在潛移默化中提升境界，吳駭靜坐這麽多年，修為有了極大進展。

    雷晶液湖被分成兩部分，有高山，有湖泊，還有不算茂密的樹林。湖的另一邊則有大大小小兩棟房屋，屋前柳樹，藥圃，以及供踞天犼呼呼大睡的空地。

    上次從雷海出來，又被關進雷電密布的元種空間，踞天犼元氣大傷，修養到現在都沒有痊愈，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吳駭看了都心疼。

    藥圃由神藤打理，裏頭生長的全都是神藤用剩的靈藥，靈藥都很普通，隻是能作為靈氣循環的一個環節罷了。

    太過珍貴的靈藥，由於生長條件苛刻，簡單隻用普通靈土培植，擬合不了相似的環境，那也活不了。

    吳駭的魂魄投影在他的元種空間，最初隻能幻化成白色的光影。

    可一旦置身自己的元種空間，吳駭隻覺自身力量各種意義上的暴漲，可以毀天滅地，也能創建新世界，全在他一念之間。

    他心念一動，就能讓湖水翻騰，地麵上升成山，溝壑縱橫形成河道……

    湖水蒸騰成雲，閃電打擊之下，又成了雨，雨水自高處匯聚，再越過山崖，形成瀑布。

    嘩嘩聲響在元種空間內回蕩，讓原始空間有了生命的活力，煥然新生。

    以上三個步驟，每成功一次，都有種金色的本源力回饋肉身，使得肉身強勁的同時，吳駭的實力突飛猛進，一日千裏。

    也就在短短二十年裏，吳駭穩固在了八級武者初期境界，魂力沒有外來魂魄的滋養，似乎也自行提升了一點點，直到境界與魂力持平，吳駭這才從那種玄妙的境界裏抽離。

    是時，他的魂魄置身自己的元種空間，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雖然空間內的布景，能隨意念改變，但這已經是吳駭的極限了。

    就像一幅已經登峰造極的畫，添一筆少一筆，都隻能毀作品。

    吳駭隻得收手，意識從元種空間中脫出，緩緩睜開眼睛。

    看著眼前不變的壯景，不知今夕何夕。

    按理說，吳駭並沒有領悟時間法則，空間還不足以承載演化基礎法則失敗後造成的衝擊，不該越階悟道。

    但那一紙金書穩住了空間，使得整個空間異常穩固，至今吳駭都沒看懂金書所載，隻覺神奇。

    這二十年的時間，對沉迷於演化道則的吳駭來說，隻是一眨眼，沒有太大的實感。

    “我突破八級武者了，謝宇策……”吳駭把黑色匕首拿到眼前，細細摩挲，抱進懷裏，微微失神，“你還在不在，在就說句話。”

    如果說二十年前，謝宇策不出現，吳駭還能以為他是因為生氣，那二十年過去了，一句話都沒說，那就不簡單了。哪怕吳駭處在水之道中央，說著謝宇策絕對有興趣的話題，黑色匕首依舊沒有動靜，那就不簡單了。

    吳駭仔細回想二次陷入雷海的情景，就感到渾身發毛，對著匕首喃喃道：“不會是你救了我吧。”

    他記得自己似乎是一頭紮進雷晶液池中央，之後昏過去，就沒了意識。但仔細一想，他的衣袍防禦力一般，早在幫著神藤和那棵樹對抗的時候，就已經沒幾塊遮羞布了，而雷晟後來給他看的那身隻有衣擺衣袖破爛的衣袍，大體還算完好，又是誰給他穿的？

    法杖不用說，神藤不可能，小幻更不可能，難道是……

    “最不可能了！”吳駭極力甩掉腦子裏這個可怕到足以讓他抓狂的設想。

    謝宇策非常理智，極度愛惜自身羽毛。平時連拉個手都不情不願，更不用說把重傷的他從雷海極深處弄出來，他是純粹的魂體，而極深處的雷電強度……

    吳駭不想了。

    他不會因為謝宇策不救他而埋怨，更不想自作多情以後發現是他想多了而失望。

    “也許是之前提到的地球法則基礎演變，讓謝宇策有了感悟，所以直接閉關了。”

    搞不好謝宇策下次再出現，已經是真仙了呢，一場頓悟超二十年，不愧是謝宇策！

    吳駭緊迫起來，他的魂力達到瓶頸。

    靈液早已用完，還得想辦法賺點靈藥錢……

    再閉關下去意義不大，是時候下山曆練了。

    吳駭把黑色匕首收了起來，轉而拿出一枚翠綠色珠子，麵上刻有古怪不知所雲的獸紋。

    石霄尊者的私藏，在這二十年間，差不多被吳駭耗光了，隻剩下這枚珠子。

    獸族的封印珠，說是一套法寶中的其中一顆，而且隻有純血獸族能催動，在人族這邊不流通，值不值錢得看品級高低，能賣多高得靠運氣。

    神藤看到獸族的東西就來氣，想毀，可惜怎麽也弄不碎！

    吸收了一棵古樹的生命力，已經強大了一倍有餘，擁有了多根枝條的神藤，都沒辦法摧毀這小小的封印珠，不可小覷。窮得發慌的吳駭這才絕了賣它的心思，也沒聽神藤的將它丟棄。

    “怎麽又把它拿出來！”手腕上的藤環不滿地伸出細小的枝芽。

    “你夠了，它隻是一顆珠子。”一顆珠子都忍不了，這要是碰到真正的獸族，那還不得發瘋。吳駭暗自腹誹，默默將綠色封印珠放回空間戒指裏。

    “醒了？”

    這時，蕭憶地的聲音傳入吳駭腦海中。

    吳駭望向下方：“你怎麽親自來了，我正要回地靈山。”

    蕭憶地修火之道，所以與水有關的通通不接觸，吳駭在地靈山水流較多的居處，他都很少去，更不用說親自來這裏。

    “有事？”吳駭落地。

    “嗯。回去說。”這個月，蕭憶地已經來第三趟了，前兩次，吳駭都在悟道，他並沒有出聲打擾。

    之前都能以吳駭在閉關為由拒絕蕭王朝來人的邀請，但現在吳駭醒了，那就避免不了。

    “這位是？”吳駭見蕭憶地神情凝重，似乎有心事，而他身後還跟了一位身著灰袍的老者，老者看似和顏悅色，眸子裏透著懾人的冷光。

    打扮很講究，不是古源宗長老的裝扮。

    “老夫秦嶽山，是來接你們的人。”

    什麽意思？吳駭正想下山呢。

    隻是這老者一路都在打量自己，吳駭感到很別扭。

    回到地靈山，蕭憶地帶著吳駭，借一步說話，直截了當地問：“你跟秦烈榕是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