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食是紅薯和玉米饃饃，顧大娘一邊幫忙包饃饃一邊問：“唐蘭啊，以後有啥打算嗎？”

    打算？唐蘭還沒認真想過，政策一時一個變化，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顧大娘歎口氣：“茂暉人不錯，也幫了我們家不少的忙，你跟大爺大娘千萬別外道，需要的時候就開口。”

    唐蘭記得兩家人都姓顧，但是關係並不好，顧大娘為什麽要誇顧茂暉？

    顧大娘大兒媳說道：“茂暉兩口子都不錯，以前咱們關係也親切，要不是因為後來……”

    “住口，還不快去燒火？”顧大娘粗暴的打算了兒媳的話。

    大兒媳自知失言，乖乖的抱著一捆柴火去廚房燒火。

    唐蘭想，兩家人交惡，其中一定是有不為人知的隱情，隻是不願意提起，那又是為了什麽？

    顧大娘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顧大娘去了廚房洗菜，炒菜的調料用的都是顧大娘家的，其他的不提，現在買大豆油不容易，雖然可以自己榨油，但每年地裏收成的大豆有限，每家每戶也剩不了太多，唐蘭手裏還有油票，等下次進城的時候，一口氣全買成豆油。

    唐蘭買的豬肉有很大部分都是肥肉，肥肉可以耗油出來，顧大娘把豬肉倒在一個瓶子裏遞給唐蘭：“豬油你拿走。”

    唐蘭擺擺手：“大娘，豬油我不能帶走，以後還得在這做飯呢，不能啥都用你們家的。”

    “你這客氣啥，你做的這份大鍋飯我們一家人都跟著吃，本來就過意不去。”

    唐蘭最後執意把那瓶豬油留下了，豬肉燉了土豆，滿滿的一大盆，看起來很有食欲，另外還有幾個小炒，再加上主食，完全夠吃。

    顧大爺去喊幹活的村民來家裏吃飯，家裏的板凳桌子不夠，所有人就站在院子裏，每人端著碗，碗裏蓋著滿滿的菜。

    其中有人說道：“唐蘭這個主家也太厚道了，我給人建了這麽多次房子，吃過的夥食這是最好的一次。”

    “可不是嗎？有的主家就怕我們吃的多，就給稀粥喝清水煮白菜，都沒辦法吃。”

    “你遇上的那個也太不厚道了，我去年去鄰村，是給他們村的村長造房子，兩個菜加上紅薯飯，吃的香死了，嘴上直抹油，可也沒有這次吃的香。”

    “唐蘭，咱們明天吃啥？”一群人說說笑笑很快吃完一頓飯，顧大爺隻吃了半碗飯，坐在門檻上抽旱煙，他招呼唐蘭過去：“等溫鍋那天，叫不叫你婆家人去？”

    從唐蘭的心裏來講，她是不想叫的，顧大爺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你是小輩，別讓他們挑理，再者就算你請了，按照你婆婆的性格，也不一定會來。”

    顧大爺似乎很了解那家人，顧大爺指指院子裏的磚：“過兩天就能用了，估摸著再有一個多月，你們就能住上新房子。”

    “那可感情好。”

    這個年代建房子很省心，幫忙的都是村裏人，不會偷工減料，幹活不偷懶，在現代唐蘭家裏裝修的時候，整天都要和工人們鬥智鬥勇，身心疲憊。

    唐蘭抽空去了一趟城裏，這次她是步行去的，反正半個小時就到了，也不算太遠，她去副食店把手裏的票花了一大半，又去了百貨商場，零零碎碎加一起，花了三十多塊錢。

    唐蘭忍不住心疼，手裏的錢可是花一分少一分。

    唐蘭從百貨大樓出來，想起程歡歡的單位就在附近，她挎著手提包，一路打聽到了絲織二廠。

    門口傳達室的大爺幫忙喊人，沒多久程歡歡就出來了，這會剛好是飯點，程歡歡非要拉著唐蘭去食堂吃飯，唐蘭謊說自己吃過了，不想讓她破費。

    程歡歡拽著她往裏走：“那和我參觀參觀總行吧，我們廠子效益不錯，每次都是省裏前幾名。”

    絲織二廠一共有兩個食堂，一大一小，平時員工吃飯大多來大食堂，食堂裏人山人海，打飯的窗口人頭攢動，程歡歡帶著唐蘭在後麵排隊，等排到了窗口處，程歡歡甜甜一笑：“大師傅，我要一份紅燒肉，再來一份蒜香茄子，還要兩碗大肉餛飩。”

    “哎呦，今天吃的可不少。”

    “嘿嘿，我有朋友來了。”

    程歡歡掏出錢和糧票，不由分說地遞了進去，兩個人從窗口擠出來，望著滿滿的餐桌，愣是沒有落腳的地方。

    這時候有一個穿著藍格子襯衣的姑娘招呼程歡歡：“歡歡，這裏有位置。”

    程歡歡給唐蘭介紹：“這是我同事，這位是我的中專同學。”

    “歡歡的同學可還真漂亮。”

    同桌有程歡歡一個辦公室的男同事，程歡歡說道：“都別打主意啊，我這個同學都結婚有孩子了。”

    “看著真年輕，完全看不出來。”

    程歡歡的同事都很健談，你一眼我一語，看起來很無憂無慮，唐蘭估摸著這個廠子的工作還算清閑。

    食堂的飯菜味道不錯，肉菜貴一些，但是舍得放油放肉，吃起來香而不膩。

    其中一個女同事說道：“歡歡，我聽說咱們廠子要裁減員工，你聽說了嗎？”

    “什麽時候的事情？我完全沒聽到風聲。”

    “我哥是宣傳部的，我也是昨晚才知道，這段時間啊，得夾著尾巴做人，可別出錯，聽說是廠子來了新領導，正要開始整頓呢。”

    “有啥可整頓的，真是閑的。”

    “可不是嗎？裁員以後可咋活。”

    裁員？國企工人下崗失業潮是在就是九十年代，現在才八十年代初啊。

    如果絲織二廠真的像程歡歡說的效益良好，恐怕不會裁員吧。

    唐蘭不清楚裏麵的門道，程歡歡心情明顯不好，唐蘭安慰她：“你平時工作表現不錯，加上學曆也夠，應該沒問題。”

    程歡歡長舒口氣：“但願如此吧，希望能保住這份工作，當時進來可費了不少力氣。”

    程歡歡帶著唐蘭在廠子裏繞了繞，車間外人不能去，兩個人就在外麵轉悠，這個廠子很大，除了生產車間外，外麵有兩棟辦公樓，程歡歡就在前麵的那棟。

    程歡歡指指三樓：“我就在三樓最邊上的辦公室，對了蘭蘭，你以後不打算找工作嗎？我聽說以後學曆越來越高，工作就越來越不好找了。”

    程歡歡說的對，現在八十年代初，中專的學曆還很吃香，等再過幾年，一批批的大學生走入工作崗位，她的競爭力就不大了。

    唐蘭也在猶豫，按照目前的形勢，工人的崗位是受人歡迎的工作，但是隨著幾年後改革開放的浪潮，越來越多的人下海經商，挖的第一桶金，商人，才是屹立在□□十年代的支柱。

    唐蘭回道：“現在家裏在造房子，安安也還小，我也脫不開身，等以後再說吧。”

    “造房子？等溫鍋你告訴我，我去給你添人氣。”

    “沒問題，到時候少不了你。”

    唐蘭在這裏沒有朋友，程歡歡人品不錯，性格又開朗，多這個朋友隻有好處，她也不介意和她走的近一些。

    程歡歡又說道：“其實你要是找個正式工作，不用擔心孩子沒人管，一般的廠子都有托兒所，就開在廠裏，上班之前把孩子往那一扔，下班再一接，有很多小朋友陪她玩，可省事多了。”

    唐蘭眉心一動，程歡歡說的這點確實吸引了她。

    安安玩伴很少，能一起玩的就是小紅，這對小孩子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唐蘭本來打算，等以後住進新房子，再買一輛自行車，給安安報個班，每天接送她方便一點。

    唐蘭以後是不打算下地幹活，她這小身板有點承受不住，還得找其他工作。

    再說她以後從顧家分出來，戶口就是單獨的，靠著她的工分，她和安安非得餓死不可，等以後家庭聯產承包開始之後，她就更沒有了優勢。

    唐蘭問道：“城裏招工的消息從哪裏知道呢？”

    程歡歡說道：“廠子招工都會對外界公布的，本地電台的收音機裏也有廣播，或者你來城裏的時候留意一些，我有消息也告訴你。真可惜我們廠子要減員，不然你來這兒也不錯，咱們還有伴。”

    找工作的事唐蘭掛在心上，在這之後不久又發生一件事，堅定了她去城裏找工作的決心。

    他們縣城開始施行家庭聯產承包製了，從這個政策下發以後，村裏的土地公開承包，以後除了交納農業稅或者農產品，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村裏召集各家各戶開會，顧民成帶著顧茂祥急匆匆去開會，趙玉珍急的滿院子亂走：“怎麽就突然變天了？”

    李香鳳問：“媽，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你爸說是好事，我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