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誣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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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麽平平淡淡的過著, 布料廠漲過一次工資, 顧茂暉一下子漲了十塊錢, 十塊錢啊……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畢竟豬肉用肉票買菜八毛錢一斤,漲的工資可以買十多斤豬肉了。
這次是所有人都調薪, 不光是工廠,其他單位都漲了,不過漲的都是正式工, 像羅桂芝這種在食堂幫忙的,待遇不變。
gòng yīng沒漲, 還和以前一樣, 不過手裏錢多了一些,就有底氣買高價品了, 可是高價品是真的高啊……
還拿豬肉舉例子, 高價豬肉確實不需要票, 但逢年過節, 一斤能賣到六七塊錢,和正市相差了將近十倍……
到底還是人們生活條件改善,餘錢多了, 黑市裏六塊錢一斤的豬肉,賣的也很好。羅桂芝有渠道能買到四塊錢或者四塊五一斤的豬肉, 還都是五花肉, 吃到嘴裏都覺得發膩。
羅桂芝下班挎了一個小竹籃回來, 上麵蓋了一層藍色土布, 下麵擺著二斤豬肉,還有一點山蘑,豬肉是花錢買的,三塊五一斤的土豬肉,人家還饒了她二兩,那蘑菇沒花錢,是食堂的師傅回老家從山上摘來的,分給了羅桂芝半斤。
羅桂芝哼唱著革命小區走到了胡同裏,把小籃子放回家,還得出門接三個孩子回來。
到了家門口,羅桂芝瞧見門口圍著一群人,都是街坊四鄰,她連忙跑過去,其中人群裏有個鄰居眼尖,小步跑過來說道:“哎呦,你家可算來人了,市管會的人等了一個多小時啦。”
市管會?他們家能和市管會扯上關係的,也就隻有唐蘭開的店了。
羅桂芝也是一問三不知,等唐蘭回家的時候,已經下午六點多了。
唐蘭剛帶著一個租客看了房,現在租房生意她自己不插手了,都是交給別人去帶著看,這次是一個大客戶,一下子要租五六間房呢,所以唐蘭才自己去了。
市管會的人在院子裏的石墩上悠閑的坐著,手裏捧得是羅桂芝泡好的**茶,茶杯上還冒著熱氣呢。
唐蘭關上大門,圍觀的人瞬間被堵在外麵,市管會的人看見正主回來了,慢悠悠的從石墩上起來,一杯茶喝的渾身暢快,說話的語氣也和緩了許多,領頭的說道:“跟我們走一趟吧,有群眾舉報,說你的房屋中介所欺瞞客戶……”
欺瞞客戶?唐蘭做生意向來規規矩矩的,突然被扣上這麽一定大帽子,真是始料未及。
人家喝了羅桂芝的茶,還吃了一匣子點心,也不好太強硬,如果換成別人,早就架著胳膊帶走了,這位女同誌看起來不像是壞人,市管會的人又說道:“我們是來調查情況的,如果你是清白的,會還你一個公道,走一趟吧。”
門外麵的鄰居還沒散呢,一見穿zhì fú的出來,全都散到了兩邊,唐蘭囑咐了羅桂芝幾句,就跟著市管會的人走了。
問了唐蘭基本的情況,又了解了一下當時的情形,唐蘭才知道是怎麽回事,原來是以前的一個房主把唐蘭告了。
本來這種糾紛是要交給公安局處理的,但那邊覺得是經濟糾紛,而這類事情是市管會出麵協調的,他們更專業一些,就又把鍋甩了回來。
唐蘭覺得詫異,當時買賣雙方都是很滿意的,一個給錢,一個拿房,連合同都簽了,唐蘭去店裏找到了當時簽約的合同,市管會的人說:“人家不認合同,說當時賣的價格太低了,一定是你故意壓價。”
唐蘭啞然失笑,房主這個理由未免太可笑了。
對方一口咬定是被唐蘭騙了。
幸虧唐蘭記性不錯,這樁生意她還有影響,房主是本地人,家裏有兩套房,想賣一套出去,隻是他們家的房子有硬傷,臨著大路,白天晚上都很喧鬧,房子的朝向不好,不是坐北朝南的優質房子,最關鍵的一點是,這戶院子裏麵死過人。要說是正常的生老病死,也就沒什麽關係,可唐蘭聽鄰居說,他家的二女兒去年在家裏上吊了,發現太晚沒搶救過來。
從那以後,這個院子就空著了,一家人搬去了街對麵去住,可能是看最近賣房的多,他也動了買房的心思,可家裏的變故,房主一個字沒跟唐蘭提,如果不是唐蘭問問鄰居,就被蒙在鼓裏了。
唐蘭去找房主正麵問,房主低著頭也承認了,雖說是封建迷信不可信,什麽凶宅一類的說法不能作數,可買房的人心裏終究還是膈應的。
唐蘭心裏雖然不滿意,但房主急著賣房,唐蘭還是接了這個生意,隻是在買家問的時候,都會如實相告。
這種房子難賣,哪怕是降價……大家心裏還是會忌諱的,隻是表麵上不提,最後有個買主願意買,他家裏信奉天主教,說什麽不信這些,而且家裏幾個年輕的兒子,火力壯,陽氣重。
之前唐蘭建議房主降價,房主自己也答應了,他心知肚明,房子不好脫手,所以最後的成交價格比附近的房子要便宜百分之十五。
而這次的麻煩,就是從這百分之十五起的,房主說,他們家的房子比周圍低了這麽多錢賣的,當時他是聽了唐蘭的忽悠,上個月這條街的院子賣出去了,還沒他家麵積大呢,足足多買了兩三萬!
唐蘭氣的不想說話,你家的房子能跟別人比?如果是唐蘭,那種“凶宅”再便宜她也是不敢買的!
無論什麽年代,敬畏之心大多數都有,買房是大事,總得權衡一番,若不是因為降價了,人家買家也不會退而求其次買這處院子。
房主誣告唐蘭和買主串通一氣,故意壓低房子的價格chū shòu,兩個人指定分贓了。
這無憑無據的指證令唐蘭哭笑不得,市管會也是出麵問問情況,查了唐蘭的開店資質後發現並無不妥,是走的正規途徑開的店。
唐蘭輕咳兩聲:“不是還有法院呢嗎?合同上寫的清清楚楚,除了中介費,其餘的,一毛錢我都沒拿過,如果他覺得不公平,就去法院告我吧,隨時奉陪。”
唐蘭不想再多費唇舌,合同簽完,錢都收到了,自己又覺得吃了虧想把那部分錢再拿回來,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兒?
市管會就是了解情況,問清楚後客氣的請唐蘭出了門。
房子的地址就在德泉胡同附近,唐蘭還是上次去找年老師,無意中發現有人要賣房呢。
房主也被市管會喊去談話了,回去唐蘭簡單把事情提了一嘴,免得羅桂芝他們擔心。
第二天唐蘭回家早,可是隻有顧茂暉在家看孩子,羅桂芝沒在,顧茂暉說,羅桂芝出去好大一會兒了,唐蘭去胡同口倒垃圾,隔壁的人告訴唐蘭,說羅桂芝去德泉胡同那了,好像是去找什麽房主。
唐蘭心裏咯噔一下,昨天回家她提到了那家房主的地址,難道羅桂芝去找人家了?
唐蘭回家和顧茂暉交待了一聲,慌忙騎車往德泉胡同去。
這個所謂的誣告,唐蘭並沒放心上,她走的都是正當的賣房流程,對方再耍賴,就算上了法庭唐蘭也不懼。
唐蘭不知道羅桂芝的用意,總得去把她勸回來才行。
等唐蘭到了那,她發現羅桂芝正在樹下和人說話呢,另外那人被遮擋住了,唐蘭看不真切。
羅桂芝並沒留意到唐蘭,唐蘭走近一看,羅桂芝對麵的竟然是年老師!
她倆以前認識?
羅桂芝看見唐蘭顯得很局促,她搓搓衣角介紹道:“這位是老年,是我以前認識的朋友。”
唐蘭點點頭:“年老師,媽,我們認識。”
“認識?”羅桂芝眼裏露出疑惑,又望了望老年:“那可真是巧了。”
年老師指指唐蘭的手腕:“這孩子帶著玉鐲呢,那麽好水頭的鐲子,我也就年輕的時候見你戴過。”
唐蘭這時候才回過味來,怪不得年老師態度轉變那麽大呢,感情是因為她手上的這個鐲子?
年老師邀請唐蘭和羅桂芝去家裏坐坐,盛情難卻,婆媳倆交換了眼神,跟著老年一起回了德泉胡同的家裏。
老年說他之前在黑龍江,剛回北京不到三年的時間,物是人非啊,家裏的人基本都不在了,還有兩個堂兄留在xīn jiāng了。
比較xìng yùn的時候家裏的兩套房子還在,收拾收拾簡單住進去,每天做點輕鬆些的工作,糊口沒什麽問題。
羅桂芝本來是想找房主理論的,如果道理講不通,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可她剛走到胡同口,就碰上了老年。
兩個人聊了幾句,羅桂芝就把自己的來意忘了,後來唐蘭趕來了。
唐蘭說自己心裏有數,不讓羅桂芝摻和,老年也說:“你們這話我聽明白了,放心吧,對方就是誣賴,占不到便宜,還有法律呢,不用怕。”
回家的路上羅桂芝似乎有些憂傷,大概是想起了前塵往事吧。
唐蘭有點好奇羅桂芝和老年的關係,晚上她問了顧茂暉幾句,顧茂暉拍拍唐蘭的頭:“整天瞎琢磨什麽?過來,我摸摸大沒大……”
唐蘭:“臭liú máng。”
顧茂暉嗬嗬一笑,大手覆了上來。
自從生完倆孩子以後,唐蘭總覺得和顧茂暉的交流少了,可能是因為兩個人都忙,聚在一起的時間少,她的大部分時間還分給了孩子。
唐蘭歎口氣,頭微微偏到窗戶那邊,顧茂暉察覺了她細微的變化,停下問道:“唐蘭,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