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暴君之變
字數:5605 加入書籤
蕭懷雪哼了一聲,似在嘲笑她與宋晚賢私交甚好,勝之不武。阿寧也懶地理他,隻說:
“不管如何,還是阿寧賭贏了,既是賭贏了,那陛下也該履行自己的承諾允我一件事。”
蕭懷雪顯然不那麽樂意,可他也素來說來做到,語氣雖不見得多好,誠意卻做不得假:
“說吧,你要什麽。”
阿寧想了想,無奈地道:
“阿寧獨獨想要陛下您一個,您給是不給?”
蕭懷雪呼吸有一瞬間一滯,氣呼呼地:
“寡人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阿寧於是道:
“阿寧想要的前日已經同您說了。”
“......”
“將我從九姑娘身邊移開,獨做您身邊的廚娘與侍女。”
再待在禦膳房一日,恐怕九姑娘不會放過一絲機會探索她,阿寧現在冒不得這個險。再而,老太君那邊還要給個交代呢,雖然她確信羨玉現在還沒有告訴她,可隔牆有耳,總是擔了份風險。
“寡人不同意!”
果然,阿寧輕聲道:
“陛下身為九五之尊,說過的話便是這麽經不得考究?這不是您同不同意的問題,卻是什麽時候動手的問題。”
她湊上去,笑裏像藏著刀:
“懷雪,重誠信,知禮義,老祖宗傳下來的道理可萬萬違背不得。”
“你————”
“好了,我也該走了。”
阿寧瀟灑至極,也不管榻上人是多麽暴走,當真身子一溜,就走出了得閑殿。
留下蕭懷雪氣的牙癢癢,卻無計可施。
翌日,阿寧正如往常般在井邊擇著菜,三寶在一旁同她聊著自己昨夜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境,彼時司膳太監元祿卻來了,在這麽個平日裏不會出現的時辰,手捧一卷金黃書,輕咳兩聲,宣旨:
“膳娘阿寧,還不速速聽旨。”
在這清晨的禦膳房外,水井邊,周遭都是些瓜果蔬菜,元祿這副肅穆的模樣是委實有些煞風景的,且格格不入。
阿寧解了自己身上的圍裙,臉上笑容始終淡淡,頭套也被她取下露出一頭柔順黑亮的秀發,她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舉高了雙手,在眾人不可置信而驚詫的目光中輕輕地道:
“民女阿寧,謝主隆恩。”
直到那時,阿寧心中總算有了些許類似竊喜的情緒,歎,她終究還是要輕鬆一些了。
*******
“你說阿寧?” 韞儀有些許的驚詫,條件反射性地往四周瞧了瞧,幸而,窗外安靜如斯,並無他人在場,韞儀這才轉過身子麵漏了些許肅色:
“你是如何知道的?”
羨玉被她這般不苟言笑的模樣給嚇了一跳,印象中的公主從未如此嚴肅過。
她意識到了些許事情的嚴肅性,方猶豫半響,支支吾吾地將這幾日自己的所見所聞說了遍,羨玉也算是個機靈的,讀出了韞儀潛在的意識,最後補充了句:
“公主您放心,此事,此事除了您我都未與他人說過半句。”
韞儀看她一眼,無奈一笑:
“你倒也是機靈,這般隨著她入了宮,幸而,還未曾告訴老太君。”
老太君管著府中人事,素來對阿寧頗有微詞,眼下若被她知道了阿寧在宮中之事,難免不會借題發揮,更甚,若是再細細追究就更不妥了。
幸而,眼前的丫鬟也算機靈,選擇了向她這個知情之人坦白而不是向老太君,她雖是老太君的人,可也懂得小心行事的道理。
韞儀從漆奩中取出一隻如意銀簪,遞到小心翼翼地羨玉手裏,見她要躲,韞儀歎口氣,溫柔勸慰:
“莫急,我並非在堵你的嘴,卻是在獎賞你,感激你為阿寧爭取了多一分的時間,你我也知道,阿寧素來極有主見,入宮之事也並非一時興起,我還是希望她能做自己真正想做之事。”
羨玉不得不接過那銀簪,略微鬆了口氣似得道:
“公主的意思我明白。”
她來找蕭韞儀是因為蕭韞儀早就知曉,她頂多算得上坦白,說不定還能暫時將她與她拉在同一條船上一表忠心。
可她若是告訴了老太君,那便是泄密,縱使老太君將她保了下來,可今後忌憚蕭韞儀怕也不會重用她。
兩相權衡,還是繼續守著這個秘密更好,不管阿寧入宮究竟是為何,總歸,總歸是不關她的事了!
羨玉出了屋,見四周當真無人,心中一塊石子落下,再一看,這隻銀簪不隻質地精良,且還樣式獨特,難得的精美之物,羨玉將其摟在懷裏,止不住的開心。
這時有一人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羨玉驚了一驚:
“如涓嚒嚒?怎麽了?”
如涓因著年老資曆深,尤其伺候的是一家之主老太君,當時府上丫鬟明裏暗裏的頭頭,因而羨玉對著她還是很敬重的。
如涓銳利的目光卻緊鎖在那住銀簪上:
“公主送的東西就是好,這簪子怕是從宮裏帶出來的,市集上可沒得賣。”
隻一句話,已經漂白了羨玉原本氣色紅潤的臉頰,羨玉身子抖地如落葉,哆哆嗦嗦地問道:
“您,您在說些什麽?”
“哼,你當真以為瞞得住老太君什麽事?從你第一次欲言又止起老太君已經派人跟著你了,也包括,你那日同阿寧在街上的會麵。”
“.....”
“老太君栽培你多日,不想竟養了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叛徒,行了,跟我走吧,老太君她老人家要見你。”
羨玉慘白了臉,跟在她身後再不說一句。
大約半個時辰後,她雙目無神地從老太君房中走出,恍恍惚惚,不知終日。
“老太君,這丫頭如何處置。”
略微思考後,她道:“照舊,讓她接著照顧韞儀。”
“至少,她暫時取得了公主的信任不是?”
老太君讚許地睨她一眼,嘴裏喃喃:
“禦膳房...,如涓,明日為我書信一封,約趙九一聚。”
“是,老太君。”
阿寧既然升了官,做了皇帝身邊的司膳婢女,同婉柔平起平坐,自然是不會再住在禦膳房了,三寶看著她默默收拾行李的模樣就難受的很,卻還要違著心送上祝福,心裏卻委實舍不下她。
阿寧見她鼻子都快哭花了,難免無奈寬慰道:
“你哭甚?我又不是再不回來與你見麵了。”
“嚶嚶嚶。”
“。。。。”
女人的眼淚大抵是從來都不值錢的。
其實也並非走多遠,阿寧被安置在了偌大得閑苑西北房的一個小屋中,雖不大,卻隻她一人獨享。
且最重要的,那屋中有一暗室,若推開便可瞧見裏麵還有一個寬敞的屋子,廚房設施齊全,鍋碗瓢盆一應俱全,阿寧也不挑剔。
得閑殿離著她不足數分鍾的步行,同禦膳房相比,也算很大的進步了。
上崗第一天清晨,阿寧名正言順地入了得閑殿,彼時同婉柔四目相接,彼此都極有默契的一笑,並不提那晚之事。
婉柔送來了早膳便出去了,阿寧也變戲法似的,端出一盤涼拌脆薑絲與熏雞出來,伴以一碗普普通通白米粥,便徹底取代了九姑娘那一大盤華而不實的飯菜。
飯能養人,也能害人,九姑娘深諳此道,無奈阿寧見招拆招,運用著食物相克相克的道理一次次扭轉結局。
且此番升上來做了暴君的司膳丫鬟,做起這些事來更加理所當然不惹人懷疑,阿寧在為他治病的同事也能療養他的脾胃,也算事半功倍。
禦膳房裏頭的飯菜份份精美,卻不見得多好,正如九姑娘這些年一直以來所做的,飯菜也可能是慢慢腐蝕脾胃的穿腸藥,實打實的糖衣炮彈也。
阿寧便這麽在得閑殿住下了,每隔三日為他施一次針,日日將那些送來的禦膳分類相撿,日子過得清閑,倒是許久未見。
隻一點要提,這便是同她職位相當且多多少少一日會撞上幾麵的婉柔。婉柔是趙家人是九姑娘的孫女,隔著這麽一層關係在,她們二人之間的相處便要拘謹的多,倒不是阿寧,卻是婉柔。
這是一個清高而驕傲的人,她極其敬重自己的奶奶,而阿寧與九姑娘明裏暗裏的交鋒也好衝突也好,婉柔看在眼裏,出於對九姑娘的維護,亦不會同她走的太近。
她心裏略微是明白的,這個阿寧打從一開始進宮的目的便不純,現如今她明白了,那是蕭懷雪那邊的人。
既是如此,便要劃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