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百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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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那三方人馬蠢蠢欲動, 風起之時, 世羅則施施然地坐在花廳裏,喝著醇厚的茶,等待著, 還饒有趣味地看著從馬車上帶來的那本話本, 漂亮的手指捏著薄薄的紙張, 一頁一頁翻看著。

    這種嫻靜自在的姿態, 落在金無望眼中,使其又想起了三年前兩人相處的時間。

    不料三年不見, 她這份氣質,倒變得愈發明顯從容起來。

    無人知道。金無望的懷裏, 還帶著那根蝴蝶簪子。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帶著它,整整三年都未曾將其丟棄, 甚至在路過洛陽時,都會忍不住地去那園子看看, 可惜, 那裏早就人去樓空。

    色使早就使人帶著那張字條送去了快活王那裏, 自己則坐在世羅對麵的椅子上, 喝著茶,卻心神不定,時不時抬頭看看財使,又再看看世羅。

    這其中。他總覺得有什麽不對。財使真的和這姑娘,沒關係?

    時間就這麽悄悄流動著。很快, 卻又感覺很慢。

    色使覺得度日如年,心裏像是有隻爪子在那裏撓著,坐立不安。

    也就半柱香時間,一連串腳步聲,從裏麵傳了出來。

    色使趕緊放下杯子,整理了下衣袖,便看見一群人擁簇這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世羅也才緩緩抬起頭,望向那個中年男子,他膚白如玉,留有長髯,眉眼間也能看出其年輕時的風華,一身做工精美的紫衫,襯得身材修長,他已不算年輕,可卻依舊充滿魅力。

    早在夢境記憶中,世羅看過母親畫了無數次快活王柴玉關,可直到看到真人,她才能真正明白年輕貌美的母親為何會被這個男人騙得失魂落魄,連死,都死得心甘情願。

    沒錯。經過夢境記憶回顧體驗,世羅才知道,她那早逝的母親,其實一早就知道自己身中劇毒,下毒之人正是那負心之人。

    可就是如此,她也甘之如飴。

    這絕望哀怨又無怨無悔的愛情,世羅並不懂。她隻肯定,她那位母親的心思也並不簡單。

    快活王的目光一進來,就落在世羅身上,在看清世羅長相時,那份震驚,並非偽裝。

    “你是……”

    可這份顫聲與激動,卻是偽裝的。世羅並不相信,她放下手裏的話本,起了身,直白地望著快活王,眼神安靜平和,沒有怨恨,沒有仰慕,沒有任何激烈的情緒。

    就像,看見一個陌生人一樣。

    “我叫王世羅。母親取的名字。”世羅平淡地敘述,如講一件平淡無奇的事情。

    “我來找你是為了取畫。”

    這目的直白得連係統都想捂臉了,“主人……這麽說,真的好麽。”

    “不要多言。快點掃描快活王。”

    世羅無所謂地望著快活王,等著他的回應。

    快活王朗聲笑道,“你和你母親,真是像。隻是這性子,應該是像我。”

    “我不像你。”

    世羅不太滿意地皺眉否定。她可不喜歡被人說成像快活王,這不是稱讚,是詆毀。

    “我來找你,隻為取畫。拿走母親的畫像,我就走。”

    對於世羅的冷淡,快活王完全不在意,他揮了揮手,低聲吩咐身旁人,那人恭敬地彎了彎腰,快步離去。

    快活王看向世羅,目露慈愛,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起了什麽,歎息道,“你母親瞞住你的存在。”

    周圍的其他人,早已經無聲無息離開了。

    廳中隻餘下世羅與快活王兩人。

    世羅靜默地站著,不言不語。而快活王站在她對麵,亦是不言不語。

    花廳裏的沉默,幾乎連那邊的花,都快要受不了了。

    快活王開口,“你果然像我。”

    原先的那份慈愛,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滿眼的欣賞之意,這是一種上位者的欣賞,隱約間還帶著些驕傲。

    世羅自然知道他在驕傲什麽,心中更是覺得好笑。

    “我並不像你。”這次世羅臉上是帶著絲絲笑意的。

    他以為她會像他一樣的性格,一樣的冷漠無情,一樣的野心勃勃,一樣的心機深沉。以為她來此取畫隻是借口,以為她或許知道了畫中秘密。

    但世羅是真的來取畫的,也真的不像他。

    “我也不會像你。”世羅淺淺笑著,“我真的隻是來取畫的。母親的畫,留在你手裏,想來也快完成使命了。”

    快活王的笑,消失了。外邊一個侍者匆匆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個長匣子,世羅一看,就知道畫在裏麵。

    這時。係統也掃描完畢,“這快活王的身體,被毒侵蝕了。不過他本人並無察覺。”

    “再掃描一下那幅畫。”

    “主人。就和你預料得差不多。畫卷的確是有毒。”係統驚呼,接著卻覺得奇怪起來。

    “但和快活王身上的毒,不太一樣。這個毒性極其微弱而且特別。以快活王的武功,根本就造不成任何傷害,就連普通人都可以抵抗。”

    世羅想了想,低著頭的淺笑中就多了幾絲的嘲弄。

    “你把這個毒性用酒混合,模擬一下。”

    不一會,就得到答案了。

    係統很是意外,“哎?毒性居然改變了!主人你怎麽知道?”

    “快活王好酒。母親對他癡心一片,又怎會不知他這個喜好。若是母親還在他身邊,肯定會不動聲色為他解毒。可偏偏,她早就被他給害死了。”

    “至於這幅畫。說什麽王家秘藏,為的就是讓快活王將畫卷不離手吧。越是想要參透裏麵的秘密,所需要的時間就越多,快活王觸碰畫卷的時間也會越多。如此‘寶物’他又怎會舍得將其懸掛於外。”

    世羅撫弄著袖擺,這些事,都是世羅從那夢境記憶中推測出來的。

    所謂夢境記憶,就是世羅在夢境中,以王世羅這個身份,再度經曆一遍。這樣可以找出一些被記憶遺落的片段。也就是因為夢境記憶,世羅才發現了少許的端倪。

    可惜這夢境記憶隻能用一遍,而且係統所擁有的夢境記憶並非高級貨色,運用起來足多不便。

    也就隻能窺視一角,但也就這一角,就給了世羅不少的信息。

    若不是這夢境記憶搭配係統那掃描功能,恐怕單憑眼力,世羅也是發現不了這個秘密。

    她可以說,她的這位母親,可並非那麽簡單。也不愧是江湖第一女魔頭雲夢仙子一母同胞的妹妹。

    拿著畫卷,快活王一臉追憶的模樣,再看了看世羅,不免感歎,“你這性子,與你母親當真是不像。你母親純良溫柔,而你……卻也是我的錯,沒能照顧你。”

    那無限的歎息,聽得世羅心底發笑。心想,若是你知道了母親的所作所為,隻怕就發不出這樣的感歎了。

    本來世羅還是十分惋惜的,被快活王害死了,居然還無怨無悔說不需要複仇。原本她還真以為她母親性子純良,現在才知道,原來早就已經‘報了仇’。也難怪,母親在世時,很少說起對快活王的怨恨。

    快活王快要不行了。

    偏巧他對這件事一無所知,依舊大口喝酒,品嚐各種美酒,不斷地加快自己死亡的進程。還對那畫卷,愛不釋手。

    真是可笑啊……世羅隻覺得這世事荒唐有趣,快活王害死了她的母親,然後又死在對方送的畫卷手裏。

    罪有應得。世羅心道。

    係統連忙點頭,“是的!這種人渣,罪有應得。”頓了下,“那我們還拿不拿畫卷了?”

    “當然是……”世羅瞧著快活王那一臉不舍畫卷的模樣,直言道,“既然你這麽喜歡,那我還是不拿了吧。”

    快活王一愣,顯然沒能明白為何又不取畫了。她的目的,不正是來取畫的麽?

    轉而,快活王又朗然笑了起來,他懂了,這孩子,其實並非來取畫的,隻是借由取畫的名義,來看看他這位父親。果然是她的孩子啊……隻要不是來拿畫的,那就便好。

    世羅一看快活王那變得親和少許的眼神,就知道,他腦補了。但世羅並不在意,反正這人,要廢了。

    “既然不取畫了。那我也該走了。告辭了。”世羅學著江湖人士拱了拱手,轉身便走,那姿態卻有些說不出的灑脫。

    在她跨出門時,就聽到係統提示說王憐花和白飛飛已經來了。似乎和外麵的金無望、色使二人對峙著。

    望著世羅離開的身影,快活王狂笑起來,這笑聲震得那廳裏的花瓣灑了一地 ,也震得那茶杯裂成幾瓣,茶水流了一地。

    這笑聲,也震到了外麵。震在了外頭對峙幾人的耳中。

    王憐花與白飛飛相視一眼,目中苦笑。這快活王的武功,當真是高強。隻怕他們聯手,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可不論如此,他們也要將姐姐帶出來。

    而另外兩人,色使神情傲慢,金無望喜怒不形於色。

    兩人心思也各不相同,一人得意洋洋,一人卻有些擔憂,金無望完全不明白世羅為何要來這裏,更不懂為何快活王笑得如此高興。

    正在幾人氣氛愈發僵化時,世羅施施然走了出來,無視了驚訝的色使等人,走到王憐花與白飛飛麵前,輕笑著,“我們回家吧。”

    姐弟倆不解地眨了眨眼,世羅道,“回去解釋?”

    “我們先回去。”王憐花與白飛飛也達成了共識,手一揮,身後的蒙麵人,就全部快速撤離。

    眼睜睜看著他們幾乎都要走完了,色使麵色一變,正準備追上去時,隻聽金無望道,“你確定你要追殺他們?”

    色使的腳步就此頓住,滿臉一番糾結過後,才憤然離去。

    金無望似笑非笑地望著那早已沒了身影的某個方向,轉身就回了快活林。

    取畫事件就此落幕。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回到洛陽,在安撫了王憐花與白飛飛後,世羅就主動出現在了雲夢仙子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