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學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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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認識他”寧澤道。
讓木荷裝好《十七帖》, 寧澤拿起自己寫的字一看,連連搖頭, 寫的不好, 太過剛猛。
雖然極力裝出淡然的樣子, 到底在字裏行間泄露了自己。有人要害你, 躲是躲不過的,寧澤想要迎戰,可是她沒有這個實力。
隻是如此發展下去,身為一州之長的寧正平恐怕要有動作了,不處置了她, 這件事短時間內難以平息。
別人刨好了坑,她隻能繞開,除了躲, 寧澤別無他法。
她將銀子, 首飾還有些字畫裝了一大包袱藏在了床底下, 可是柳葉似有所覺, 她走到那兒她的眼睛就跟著她到哪兒。
這兩天甚至自作主張搬了鋪蓋住到槅扇裏去了, 活脫脫一副驚弓之鳥。
寧澤不敢打草驚蛇, 隨她怎麽做。
她是答應了柳葉不再私相授受,可沒有答應她要逆來順受,萬一寧正平像以前一樣火燒她怎麽辦?
她向往常般習完字在院子裏修剪花枝, 看到柳葉坐在偏房裏, 窗戶大開, 正低著頭繡手帕。隻是往日裏那手法如魚戲蓮葉, 今天像是老牛拉車慢慢吞吞。
“姑娘,那個陳嗣然進府裏來了,老爺不在,夫人叫姑娘過去。”
劉氏身邊的春草匆匆忙忙走進町蘭院,剛進門就對著她著急喊道。
“陳嗣冉?”寧澤眼眸微彎,想了會才意識到是木荷剛剛同她說過的那人。
外人眼中和她一起私奔的公子。
上輩子可沒這一出,寧澤揉了揉額頭,忙帶著木荷朝前院走去,柳葉不放心,也扔下手裏的活計跟了上去。
廳堂裏站著一位白衣的公子,背對著寧澤。
他穿著有些寬大的素羅披風,袍角處都繡著紋樣,離得有些遠,寧澤看不清楚繡的是什麽,但這樣看過去這位公子倒真有些飄飄若仙的感覺。
寧澤腳剛踏進廳裏,那人回過頭來,寧澤不由得驚歎了下,眼前這位可比木荷形容的要好看上許多,她自問上輩子見了不少俊秀兒郎,長得最好的莫過沈霑,這位公子長得可不比沈霑差,更為難得的是眉目清朗,全無戾氣。
“韓姑娘,你怎麽在這兒?”陳嗣然有些驚訝,再仔細一看,眼前這位姑娘可比韓姑娘要硬朗些,五官也圓潤許多,不似韓姑娘那般嬌柔,想起韓姑娘,他又歎息了聲,覺得天妒紅顏。
被他這樣稱呼,寧澤並不怎麽在意。
陳嗣然嘴裏的韓姑娘是寧澤的表姐韓儀卿,寧澤五六歲的時候寧正平帶她去弓長侯府時見過韓儀清一次,韓儀清比她大了三歲,但是因為生的體弱,人長得比較小巧,同寧澤站在一起常被認作一對孿生姐妹。
“唐突了姑娘,實在不好意思,是在下錯認了。”陳嗣然剛這樣說完,臉上又爬上懊惱的神情。他是來問罪的,什麽都沒問呢,倒是先給人致了歉。
寧溱下學回來的時候見一個穿著紮眼白衣的人在門口和管家吵鬧,手裏沒有拜帖,管家不放他進來。他停下聽了幾句。這個人看著文質彬彬,說話聲音倒不小,幾個下人更是七嘴八舌,但他還是聽清了關鍵的地方。
寧溱瞬間就明白了怎麽回事,他也想親口問問寧澤,隻是一直被劉氏攔著好些天沒見過寧澤了,他不相信自己的三姐會做出這種事來。他引了陳嗣然進來,先讓人去請了劉氏,又讓人去請寧澤來。
此時見寧澤來了,小寧溱維持的淡定終於崩潰,跑過來抱住寧澤,委委屈屈道:“三姐姐,你快告訴我你沒有做出那種事來。”
寧澤的事情在青州城傳的沸沸揚揚,寧溱在學堂聽了別人的胡言亂語氣不過還動手打了幾次,此時看到寧澤,實在忍不住哭了起來。
寧澤蹲下給他擦了眼淚,又看到劉氏坐在正中的位置,滿麵通紅。
想來是覺得她這件事太過丟人,這可算是姘頭找上門,可不是丟人麽。
她也覺得丟人,帶累旁人寧澤有些過意不去,寧澤語含歉意道:“母親,這裏有我在,母親帶著弟弟回去吧。”
現如今她也沒有什麽名聲可言了,獨自麵對一個外男也沒什麽可怕的。
劉氏聽了她的話沒反對,牽起頗不樂意的寧溱走了。
“陳公子,請坐。”寧澤請陳嗣然坐下,又吩咐柳葉奉茶。
來時火氣衝衝的陳嗣然先是見了寧澤的長相,火氣就消了一半,此時又被寧澤這麽一招呼,什麽氣都忘記了。
陳嗣然這人原本就不怎麽愛惜名聲,隻是莫須有的東西安插在他身上他也十分不樂意。
此時他看向含笑的寧澤,撓撓頭,心裏莫名認定這些謠言不是寧澤散播出去的。
他這人看人做事全憑直覺,好惡全靠自己的感覺,別的一概不管。為人十分隨意,卻又因為長得好十分討姑娘們喜歡,為此徐呈很看不慣他。
寧澤可不知道陳嗣然心裏這些莫名其妙的肯定,她一路從町蘭院過來走得急,端起杯子示意陳嗣然喝茶,自己也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
這才道:“我剛剛聽丫頭說了關於陳公子和我的謠言,寧澤這些天被謠言困擾的焦頭爛額,心裏很是明白公子的苦惱,隻是我如今身在風波中,不能為公子做什麽。即便我出麵為公子澄清,別人恐怕也是不信的。”
卻聽陳嗣然道:“我一看姑娘,就知道姑娘是和我一樣受了無妄之災。姑娘放心,我一定找到散播謠言的罪魁禍首,還姑娘……還有我的清白。”
“……”
寧澤端茶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下,她趕緊將茶放下。
陳嗣然的這些話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原本以為這人是來興師問罪的,沒成想是要來為她洗刷冤屈。
他是被謠言中傷了沒錯,她可不算冤。
寧澤送陳嗣然出去的時候,看到他的袍角和袖口繡的都是細長的竹葉。
寧澤覺得這人挺有意思。
陳嗣冉這一來,寧澤以為等寧正平回來少不得還要挨一頓罵,可是她吃過晚飯,院子裏走了幾遭了,還是沒有人叫她過去。
“姑娘,剛才我娘給我說老爺一回來就去了夫人那兒,夫人那裏已經熄燈了。”柳葉站在房門口對她說。
這是委婉告訴她,今天這場風波沒掀起浪。
寧澤卻覺得不妥,大大的不妥,沒有動作會不會是已經想好怎麽處置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寧正平帶著幾個護院,將町蘭院裏的丫鬟婆子都趕了出去,將她鎖在房裏,命人放火。
滿眼都是紅光,濃煙滾滾,她止不住的咳嗽,拚命的拍門。而寧正平站在門口無動於衷……寧澤猛然睜開眼睛,冷汗從額角低落。她透過窗紗看到外麵還黑著。
手裏一片濕滑,好在隻是做了一場惡夢。
然而萬一明天真的如夢裏般……其實那可不是夢,上輩子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想到這些寧澤再不能睡著,輕輕起身下床,繞過屏風一看,柳葉還睡著。
柳葉提心吊膽了幾天,實在熬不住,又想陳嗣冉上門寧正平也沒有處罰寧澤,想著這件事情約莫過去了,睡得就踏實了些。
寧澤披上衣服,小心翼翼的從床底下掏出包袱,提著鞋偷偷溜出了町蘭院。
町蘭院坐落在寧府最北麵,繞過圍牆就是一角門,寧澤打開門正碰上更夫巡夜,咚一聲鑼鼓響,嚇得她心驚膽戰,趕緊抱緊包袱,跑了起來。
寧澤在青州城住了十三載,平日裏沒少偷偷出來溜達,對這裏熟悉的緊,城門口有家來福客棧,她準備住到天亮然後出城。
之後的去處她也想好了。
除了青州,還有一個地方她也待了十三年,了解那裏的風土人情,去了那裏寧澤想日子會容易些,可是她不想同李暄待在同一個地方。她要去京城,憑著手裏的銀子,雖然會很困難,她覺得應該能活得下去。
“三樓還有兩間上房,客官您要哪間?”
客棧夥計耷拉著眼皮,見人來了先問了句。抬起頭一看,瞬間來了精神。
喲嗬!是個年輕姑娘!這大半夜的,夥計忍不住多想了些,最近奔放的姑娘是越來越多了,知州家小姐的事情還沒落幕,又來了位背包袱的年輕姑娘。
怎麽沒讓他攤上個美貌姑娘,夥計不由得歎氣。寧澤拿了房牌,等著夥計引她上樓。這時外麵卻響起一陣鑼鼓聲,本來安安靜靜地大街起了些喧鬧。
鼓聲越來越響,不間斷的傳來。
“這動靜,不會是那裏出事了吧?”夥計伸長了脖子朝外麵看了看。
有住客被吵醒,睡眼惺忪的站在樓梯口罵道:“這是什麽破客棧,專吵小爺睡覺。你快去看看到底誰在放肆,不老實就給我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