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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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防盜時間48小時。本文不水, 建議別跳訂。 寧澤此時覺得自己隻要死不掉, 在族宅估計也不會吃什麽苦, 這家夥食好,女家仆都長的這麽白白胖胖。
寧居德道:“你看著有幾分像?”
“六七分像。”
寧居德捋了把胡子, 定了結果:“你們那小丫頭極少出來見人吧,六七分像就夠了。”
那嬤嬤點頭:“回老爺, 小姐自幼體弱,尤其近兩年見的人越發少了,六七分確實足夠了。隻是……”
“不必擔心,老頭子既然答應了你們, 自然會安排妥當。”
胖嬤嬤聽完這話謝了寧居德, 又帶上幃帽遮掩麵目,在一個小廝的帶領下走了出去。
寧澤雖然一頭霧水, 卻也明白事情一定是出現了轉機, 問道:“族長, 準備怎麽處置我?”
她雖然這樣問了, 麵上卻還是平靜無波, 沒有好奇也沒有忐忑。寧居德看了卻是產生了和劉氏同樣的困惑, 寧澤這種極有定力的樣子不像魯莽作出私奔這種事的人。
寧居德想到這裏歎了口氣, 緩緩道:“九丫頭,你也莫要叫我族長了, 我雖然第一次見你卻也把你當成孫女來看, 還是叫我三叔公吧。你幾位叔伯覺得你做的事有傷風化, 合該嚴懲,我卻願意給你條活路,隻是要置之死地而後生,你可樂意?”
以死向生,誰能樂意?隻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寧澤隻能點頭道:“願意。”
寧居德才接著道:“二十年前有個人和你是極像的。這人是你的姑母易夏,你恐怕不知道她,她在你出生前就死了。”
不然,關於這位姑姑,寧澤是知道一些的。昔年她隨父親去弓高候府時,曾遇到一位清俊的少年攔住她,名叫韓雲舟,自稱是她的表哥。
她想著自己的姨母嫁給了韓家世子爺,韓雲舟是世子爺的庶長子,自稱是她表哥倒也不錯。她當時就笑嘻嘻叫了表哥。韓雲舟卻隻說不對,說他的母親姓寧閨名易夏,是她的堂姑。
她的印象裏從無這號人物,之後倒是問了寧正平一句,寧正平卻沒多說什麽,她心裏一直存疑,如今經寧居德一說,難得立馬記了起來。
寧居德年過花甲的人,這樁事又是舊事,翻扯起來,不免傷了心神,他也就說了兩句,便咳嗽起來。這時丫頭都退了出去,她看寧居德咳得厲害,到底是長輩,走過去倒了杯茶遞到了他手中。
寧居德喝了幾口茶,順了氣,評價她,“你這丫頭倒也不是一味的倔強,也知道些退讓。”
“你姑母平日裏看著規矩嚴謹,卻是一味的倔強,任我怎麽勸她,她都是打定了主意要給人做妾。認了不孝認了私相授受,就是不認為自己有錯。”
寧澤卻想這和她可不一樣,她從來認為自己有錯。她也不倔,隻是有些事情她不堅持就不知道重活一遭意義何在了。
前後說了這麽些,寧居德終於進入正題。
“她走的早,留下一個孩子,叫雲舟,如今寄在你姨母名下。而你姨母隻得了一個女娃,也是可憐,女娃娃生來病弱,恐是天不假年,你姨母與我通了信提了個膽大的想法——”
話到此處卻頓住,寧居德悠閑的用茶蓋撥弄茶葉,蓋簷輕撞在茶杯上蕩起清脆的響聲,似乎在等著寧澤主動發問。
寧澤思忖這事同韓雲舟韓儀清相關,又需她協助,到底是怎麽個想法?
寧澤生母魏蘭是永寧伯府的姑娘,同弓高侯府的世子夫人魏萱是一對孿生姐妹。或許是女肖母之故,兩姊妹長得一般無二,寧澤同表姐韓儀清長得也十分相似。
上輩子的寧澤活的慌亂,自顧不暇,對表姐韓儀清更是隻在幼時見過,仔細想了想,勉強憶起她是在正德十年香消玉殞。
如今是正德九年,也就是說不到一年韓儀清便會病逝,魏萱寫信救她難不成是……
她心思轉了幾番,心裏起了個大膽的猜測,不由得有些驚愕的看向含笑靜等的寧居德。
寧居德放下茶杯,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有幾分靈巧,不錯,你表姐有門好親事,你姨丈可指著這樁婚事給自己翻身呐。”
寧澤這才明白方才那位胖嬤嬤口中的六七分像是何意,真的竟是要她去代替韓儀清 ?
韓儀清的這樁婚事她是知曉的,雖說韓家頂著個弓高侯的爵位,實際上卻是個空架子,當時魏國公府上門提親的時候不知驚煞了多少人。
良久,寧澤才道:“姨母與我母親是孿生姊妹,親近的人還是能區分出來,我與表姐不過長得略微相似,輕而易舉就能被人戳穿,此事太過凶險,想那沈家世代簪纓,豈是好糊弄的……”
她欲要拒絕,卻又立刻意識到她現在進退維穀,並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寧居德見她如此躊躇,方才在她身上找到的那點影子瞬間消失殆盡,搖搖頭道:“你這麽個脾性將來少不得要受罪,你姑母易夏不守規矩,便無畏向前;二房你那位祖母守著規矩,守了一輩子望門寡,便賜建了貞節牌坊。人呢,別總是捅了馬蜂窩又後悔自己戳的那一杆子。”
寧澤並非瞻前顧後的姑娘,總是因為一時氣血上湧做出許多荒唐事,事後又缺了些一往無前的勇氣,上輩子便是這般,遇到什麽事一時意動便下了決定,事後碰了壁又退縮到殼中,裹足不前。
聽了寧居德的形容,她覺得甚是恰當,身後一窩馬蜂追著哪容得她多想,先向前衝,日後提醒著自己不斷找東西遮蔽隱藏便是了。
她這廂答應下來,寧居德才道:“事不宜遲,今夜我會著人將你送到大興弓高侯府家的別院,往後種種就要你自個經心應對了,至於寧澤這個人明日一早會因為違反家規被釘入棺中——活埋!”
最後那兩個字咬字甚重,寧澤枉活了兩世,還是嚇得一哆嗦。本朝對女子極為嚴苛,像她這種情況族長可全權處理,不會有人覺得這番處理殘忍,更不會有人覺得這是草菅人命,反而家中有人為官的,若是處理的輕了倒可能引起別人彈劾。
寧澤這廂被兩個丫頭領著關去祠堂,一路上還是對活埋兩字心有餘悸。
兩個丫頭低著頭在前麵帶路,一路走了盞茶功夫,這二人都未抬頭看她一眼,類比那位掐她的胖嬤嬤簡直不像一個府裏出來的人。
正值六月底,天氣日漸炎熱,走的急,到了一處樹蔭地,她略頓了頓,問道:“今日去接我的那個胖嬤嬤可是二房那邊的?”
她這話原指向不明確,誰能知道去接她的具體是哪位嬤嬤,隻是她鬧出了動靜,竟然對人動了刀子,即便家規嚴苛,也阻不住長腳的流言。
兩個丫頭顯然聽到了此前她的作為,似乎有些怕她,見她問,其中一個忙恭謹答道:“回九姑娘,那嬤嬤正是二老太太那邊的。”
另一個丫頭顯見的機靈許多,又補充了句:“那嬤嬤陪了老太太三十多年,平時我們略嬉鬧也是要被她罵的,姑娘切莫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寧澤也不過問個明白,見她們如臨大敵般也不好再說什麽,一路再無話被帶到了祠堂。
祠堂在寧宅第一進最南邊,兩個丫鬟把人帶到便退了下去,周遭頓時安安靜靜,隻有龕上擺放的一個個牌位,正中位置正是寧居安的牌位。
作為開國元勳此時卻成了一捧冷灰,至於生前榮功唯供後人瞻仰而已,想她上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人把她燒成一把香灰讓她入土為安,先祖比她強的可不是一星半點,想到這裏她老老實實跪在蒲團上給祖宗磕了幾個頭。
她一路從青州過來生怕兩位嬤嬤偷偷把她帶往別處,睡的並不安穩,此時雖說前路仍舊渺茫,到底有了個具體方向,心便安了下來,人迷迷糊糊倒在蒲團上,睡過去了。
一覺醒來時,已是日落時分,寧澤摸了摸肚子,一日未進食,又渴又餓,她可真要收回寧宅夥食好的判斷,一天下來竟然沒有人記得給她送點吃食。
腦子迷糊了一陣,便也明白過來,恐怕不是下人不記得,想是寧居德雖然是個敢於違背和挑戰規矩的,到底不喜歡她同人私奔的行徑,故意在“虐待”她。
是夜,她口幹舌燥,就要忍不住闖出去找水喝時,剛抬起腳欲踹開院門,一人正巧開了鎖進來,一眼看到她半抬起的腿,驚的站住了。
來人是早晨接她的萬管事,不等他說話,寧澤急道:“是這天太旱,井裏挖不出水來了麽?還是故意折騰我,等我渴的受不住,因滴水之恩對你感恩戴德的時候才給我水喝?”
萬管事大約沒想到這個姑娘還是個這般能瞎扯的,不過要喝水罷了,直說便是,驚訝了一番去隔壁院取了一壺水給她。
寧澤已經覺得嗓子裏含了一把火,也不顧得形象,背過身咕嚕咕嚕將一壺水喝盡了,才覺得略好些。
萬管事默然,領著她從祠堂邊的角門出去,把她請進馬車中才道:“老太爺吩咐小人告訴姑娘一句話,要姑娘記得這世上從此再無寧澤,且莫再行差踏錯。”
說完便放下了轎簾,瞬間留給寧澤的隻有一片黑暗,她深吸一口氣,掀開側邊的窗簾子,月色溶溶灑進來,已把日間的燥熱掩熄,隻剩下冷月清輝。
睡了一覺,心情略微舒爽了些,想事情便積極了許多,顛簸中她突然覺得前路未必便是黑暗,總有亮光在另一個方向照進來。
弓高侯府,或許是她此生新的起點。
木荷一邊為她抱不平,一邊有鼻子有眼的形容給她的時候,寧澤忍不住笑了。陳嗣冉是誰啊,天曉得,她兩輩子加起來還是頭一回聽到這個名字。
“我可不認識他”寧澤道。
讓木荷裝好《十七帖》,寧澤拿起自己寫的字一看,連連搖頭,寫的不好,太過剛猛。
雖然極力裝出淡然的樣子,到底在字裏行間泄露了自己。有人要害你,躲是躲不過的,寧澤想要迎戰,可是她沒有這個實力。
隻是如此發展下去,身為一州之長的寧正平恐怕要有動作了,不處置了她,這件事短時間內難以平息。
別人刨好了坑,她隻能繞開,除了躲,寧澤別無他法。
她將銀子,首飾還有些字畫裝了一大包袱藏在了床底下,可是柳葉似有所覺,她走到那兒她的眼睛就跟著她到哪兒。
這兩天甚至自作主張搬了鋪蓋住到槅扇裏去了,活脫脫一副驚弓之鳥。
寧澤不敢打草驚蛇,隨她怎麽做。
她是答應了柳葉不再私相授受,可沒有答應她要逆來順受,萬一寧正平像以前一樣火燒她怎麽辦?
她向往常般習完字在院子裏修剪花枝,看到柳葉坐在偏房裏,窗戶大開,正低著頭繡手帕。隻是往日裏那手法如魚戲蓮葉,今天像是老牛拉車慢慢吞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