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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主持,出了銀子後有大把跑腿的人,尊慶王府的陳小世子最喜歡的,就是坐在看台上聽他們鬥詩。
    上都城中多權貴,權貴中諸多優秀子弟,比如說漯河王府的小世子,再比如寶相侯府的幾位公子,而這位陳小世子則是奇人一個。
    尊慶王妃家世顯赫,為人也頗有手段,卻也經不住尊慶王風流,在王妃進門前就已經有了兩個庶子。王妃在堪比皇室腥風血雨的尊慶王府內順利生下陳世子,因著嫡出的身份讓兒子占了世子之位,狠狠壓了那些個寵妾一籌。
    而尊慶王府的這兩位庶出少爺也都很優秀,如此情形下,按理說陳小世子應該倍感危機,這世子之位坐的也沒有人家季璟琛來的穩妥,可他倒好,留著陳王妃在王府裏為他‘廝殺’,他卻在這兒悠哉悠哉聽別人鬥詩,好不愜意。
    愛好別具一格的陳小世子特別尊敬文采好的人,詩班中給予的獎勵也很豐厚,這其中還險些鬧出‘緋聞’,追著連屆魁首南藥一直追到了曲蟮,就為了讓他在詩集上簽個名。
    “這些還不是最奇特的。”蘇錦繡看著台上那個聽詩聽到陶醉的少年郎,嘴角微抽。
    見她說了一半不說了,劉莞兒好奇的很:“最奇特的是什麽?”
    “最奇特的啊,他聽了這麽多,自己卻做不出詩來。”蘇錦繡深以為他們兩個半斤八兩,都是能在書堂裏聽課聽到睡著的人,這陳小世子還比她厲害一點,如此鍾愛詩詞歌賦,他還能做到左耳進右耳出,聽聽過沒往心裏去,當真是人才。
    劉莞兒微張了張嘴,不掩眼底的訝異,蘇錦繡笑了:“是吧,我還覺得他能把世子之位坐到現在,大概是老天保佑的。”
    前邊忽然傳來一陣哄笑,不知哪位公子上了台,接不上詩後站在那兒,讓他下台又不肯下,年紀輕輕的,臉孔快憋成了豬肝色,把看台上的陳小世子也給逗樂了,吩咐人過去把人帶下來,似是要見他。
    前有季璟琛作比較,這樣的世子形象多少毀了劉莞兒心中的想象,她朝看台其他地方看去,視線在陳小世子下方那兒停了下來,怔了怔,那不是邱家大少爺麽。
    而邱顯榮正交談著的男子,似乎看著也有些眼熟。
    “錦繡,你看那是誰。”
    蘇錦繡從台上收回視線,朝劉莞兒示意的地方看去,不太在意道:“邱家大少爺啊,前幾日在邱府見過麵的你忘了?”
    “不是,我說的是他身邊那位。”劉莞兒搖了搖頭,指著邱顯榮左側的男子,回想了下似乎也是在邱家看到過他,“好像是那天與邱家大少爺一起的人。”
    邱顯榮進花園和她們打招呼的時候兩個客人站在花園門口沒有進來,劉莞兒也隻是遠遠看了眼,有些印象,也不太能肯定。
    經她強調蘇錦繡才仔細看邱顯榮身旁的人,這一看,蘇錦繡便起了些玩味兒:“他啊,算得上是上都城裏有權人中的最有錢。”
    劉莞兒顯然是沒反應過來,半響才體會出:“是皇商?”
    “對了一半,寧家靠著皇商發家,後代子孫走了仕途。”
    “可大魏的律法規定,商人和子孫後代都不允許為官。”
    “誰說他們是商人。”蘇錦繡輕哼了聲,“寧家可是大地主。”這其中就牽扯到說不清的一些東西了,就如蘇家,祖父是生意人,蘇家祖輩中卻是出過官的,所以父親才能走仕途,但劉家這種世代為商的就不行。
    蘇承南走了仕途之後,蘇家老宅的家業仍舊操持著,該賺錢的賺錢,該擴充的擴充,也不會將那些扔下。好比上都城中的這些權貴,偌大的府邸,上上下下幾十口人,要真靠著那點俸祿過活,怕是每天隻能租轎子去早朝了。
    “此人名叫寧延,聽聞是從小跟著寧家老太爺學做生意的,到了年紀入了學堂,如今在戶部當差。”寧延在上都城裏小有名氣,模樣俊朗不說,有錢,有權,出手闊綽,蘇錦繡見過他幾回,也聽過許多關於他的事。
    “那他當真算是年輕有為了。”劉莞兒朝那兒多看了兩眼,按捺著的眼神下微微閃爍。
    “算是吧。”蘇錦繡將她的反應收入眼底,淡淡添了句,“他和我大哥差不多年紀,不過早已經娶妻生子,還納了幾房美妾。”
    劉莞兒對她所說的‘娶妻生子’沒有多大的反應,反而添出了些賞識:“我大哥也是從小跟著父親學做生意,可要他捧書看可就頭疼了,更別提考科舉,術業有專攻,像寧少爺這樣著實令人佩服。”
    “......是吧。”
    蘇錦繡聽她這麽誇,總覺得她們看的不是一個人,家世條件這麽好,比別人成功不是自然的事麽,出生就有了別人幾輩子都攢不到的東西,若還打爛了這手牌,那才是瞎。
    在蘇錦繡的心裏能夠讓她佩服的,除了外祖父,就是施正霖那樣的官。
    也許是看的次數太頻繁了,坐在那邊的寧延朝著蘇錦繡她們這兒看過來,碰巧幾雙眼睛撞著了一處,寧延的視線隻在蘇錦繡這個毛丫頭身上頓了那麽兩秒就挪到了劉莞兒身上,眼底波瀾未起,嘴角卻揚起了些笑意,十分有禮貌的頷首示意了下。
    劉莞兒輕揪著手裏的帕子,神情從容的很,大方朝寧延回禮,微微頷首過後,快他一步將視線收了回來望向台上,似是不經意的撞見。
    直到那眼神收回去,劉莞兒不自覺繃著的身子才鬆了幾分,也唯有她自己心裏才清楚剛剛那一幕四目相對,她有多緊張。
    “咦,他們怎麽走了。”
    失神之際耳畔傳來錦繡的聲音,也是下意識,劉莞兒倏地轉頭看向那邊,邱顯榮和寧延還好好的坐在那兒,扭頭回來卻撞上了蘇錦繡的一臉促狹。
    那來不及斂下去的在意都露在了蘇錦繡的麵前,劉莞兒登時漲紅了臉,又羞又惱,她故意的!
    蘇錦繡笑了,承認的也大方:“寧延這樣的家世,有所賞識是很正常的事,莫說多注意幾眼,上都城中的多的是女子想要進到他的後院裏去。”
    劉莞兒忙伸手去捂她的嘴:“你還說!”
    蘇錦繡朝看台望了眼,輕拍了拍她的手:“哎,這回是真的走了。”
    劉莞兒哪肯信她,嗔了她一眼後鬆手端坐回去,臉紅的人都有些熱。
    “這回沒騙你,是真的,都已經走下去了。”
    “不許鬧。”
    “我真的沒騙你。”蘇錦繡拉了下她的手臂讓她看,劉莞兒拗不過她,抬起頭看去,看台上那位置上果真空了。
    不消蘇錦繡再指點,劉莞兒的視線已經追到了看台下,可惜就剩下了兩個離開的背影。
    素不相識的,更談不上其它,可不知為何,劉莞兒的心底裏冒出了一些失落。
    這時台上的比試接近尾聲,午時將至,遠近的茶坊酒樓內都飄出了香氣,醉霄樓外看著的人散了一大半,蘇錦繡讓清竹及早去醉霄樓內選個雅座,待到比試結束,帶著劉莞兒進了醉霄樓。
    ......
    醉霄樓的生意很好,為了多迎些客人,二樓都改成了雅座,三樓才是廂間。
    蘇錦繡帶著劉莞兒到了二樓,雅座緊靠著窗戶,外麵就是東市最為繁華的街市。
    和西市相比,東市臨著閩江蔓延過來的河道,風景更勝一籌,從窗戶往外還能看到河道上緩緩前行的商船,不遠處的碼頭上還有租船,到了初春,河道上遍布遊船,又是出行的好去處。
    近一些的鋪子外更熱鬧,開在醉霄樓對麵的一間金鋪,一刻鍾的時辰客人沒斷過,一個月的生意怕是要趕上黔城半年。
    上都城對劉莞兒來說是看不夠的,盡管有所內斂,但眼中對新鮮事物的渴望是沒辦法遮掩的。
    蘇錦繡輕輕吹著杯中的茶水,見她看的入神,並沒有打擾她。
    在蘇錦繡的印象中,劉莞兒到蘇家的兩年中祖母帶她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即便是出去也是往繡坊布莊,或者是去挑首飾。
    偶爾還會陪祖母去寺裏,剩下的日子裏每每看到她,要麽陪著祖母在榮園,要麽在湘菲院裏,煮茶看書,安靜溫婉。
    如今看來,倒是把人家的天性給壓抑住了,她本就不是甘於平淡的人,劉夫人那樣費盡心思的培養,女兒家的心氣兒又怎麽會低。
    蘇錦繡隻負責穿針引線,往後事情會怎麽發展她也預料不到。在她看來,一個人是否心地善良不是看他做過多少好事,而是看他有沒有做過壞事傷害過別人,縱使人人稱道她好,她對爹娘的所作所為卻是不可原諒。
    她蘇錦繡護短,不講理起來就沒有對錯。
    兩個人都各自懷著心思想著,三樓處忽然傳來猛的重擊聲,像是什麽被甩在了地上,位於她們側上方的地板狠狠一震,灰塵簌簌的往下掉。
    聊著天的客人們都震住了,紛紛朝上看去。
    緊接著傳來了欄杆被撞裂的聲音,一道身影從三樓垂墜而下,“砰”的一聲,砸在了一樓大堂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