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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定奕的藥園就在花園附近,在外麵看不出, 走近籬笆小門口, 蘇錦繡看到了滿園子分割成小塊的耕田。
    耕田間修著小水渠,為澆灌所用, 四周的籬笆上繞著些小花藤, 應該也是藥用,籬笆下不見一點雜草。
    有些耕田上已經鬱鬱蔥蔥,有些還隻冒了尖芽,一旁的架子上晾著一些采摘下來的草藥, 最左邊有個簡易的棚子,棚子內一人高的架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
    以前軍營裏, 軍醫的營帳外頭也辟了一塊這樣的地方,當時為了應對被哧獸抓傷的士兵, 種了許多的草藥。隻不過薛定奕的這個藥園, 比軍營裏要來的精細的多。
    無一不體現主人家的細致和用心。
    走到棚子那兒, 看他在架子上找東西,蘇錦繡停了下來, 打量列在旁邊的一排罐子, 已經封了口, 似乎是釀著什麽, 遠遠就能聞著藥香。
    “這個送給你。”薛定奕從架子上找了個淡褐色的圓底瓶遞給她,蘇錦繡微一愣, 接到手中不明所以, 這是什麽。
    薛定奕笑著解釋:“我記得你從小習武, 冬日裏起早外出,容易染上寒氣,取這一顆泡在壺中,煮沸後可以當茶飲用,益氣之用。”
    對蘇錦繡而言,這隻能算第一次見麵,但看他好像與自己挺熟的樣子,嘴角微動,說了聲謝謝。
    看出了她的局促,薛定奕輕笑:“我七歲就跟著師傅離開了這裏,期間回來了幾趟,短短住了幾日又跟著師傅出去。”換言之,他對朋友的記憶都是兒時的。
    人家都這麽說了,蘇錦繡更不好意思了:“我對小時候的事沒什麽印象。”
    “那時候你才四歲,不記得也正常。”薛定奕見她在看那些封了口的罐子,“這是藥漿。”
    “藥漿?”
    “嗯,配好的藥方,燉煮後放在裏麵,再調另外的方子一起,封存一段日子熬出藥漿。”薛定奕簡單解釋,“可以用來敷外傷,師傅帶我去鄉間遊走時,用這給那些進山的樵夫獵人治些外傷,夏日裏可以儲存上十天,冬天的話能儲存半個月以上,治些小傷很方便。”
    蘇錦繡眼前一亮:“刀傷呢?”
    “換個方子熬出藥漿,不是太嚴重的傷,一樣可以用。”
    蘇錦繡心中頓時起了意,抬起頭問:“我能看看嗎?”
    見她突然來了興致,薛定奕笑著點了點頭,從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根長竹簽,翻開封口後用竹簽在裏麵卷了下,拿出來後,藥漿掛在竹簽上,像是快凝固的糖漿一般,沒有滴下來。
    比她想的要濃稠許多,如果能用在軍營裏,這樣的藥漿敷在傷口上,再包紮起來,或許會比直接用草藥更有效也說不定。
    於是蘇錦繡向他詢問:“這個藥漿的熬製辦法可是不外傳的?”
    “是我師傅閑來無事時自己研究出來的,並不是什麽不外傳的秘密。”
    蘇錦繡一喜:“你還會在上都城中留多久,能不能將熬製藥漿的方法教給軍醫,漠北那一帶土地貧瘠,草藥稀缺,這個藥漿的儲存時間比新鮮草藥久許多,說不定能解決一些難題。”
    薛定奕一怔,隨即笑了:“近段時間我留在家中,暫時不走。”
    “那太好了,這樣如何,你看你何時有空,我帶人來拜訪。”
    蘇錦繡身子一晃,綁在小髻上的流蘇輕輕晃動,就像是她此時此刻的心情,歡呼雀躍。
    薛定奕眼底微閃,神情溫和:“不用來薛家,五天之後,我在南城門等你們,帶你們去城外的藥莊。”
    ......
    離開薛家後,蘇錦繡的情緒一下高漲了許多,滿心想的都是如何讓軍醫學做藥漿,直到回了蘇家,收到了施正霖派人送過來的書信,這才想起今天在薛府見到施夫人的事。
    施正霖查到了些那天榕莊密室裏的事,蘇錦繡很快差人給他回了訊,讓他隔天去西市。
    第二天,施正霖去往西市,在巷弄的十裏鋪中,見到了那天在石室見過的驅獸族人。
    寶音正跟著蘇錦繡學說話,見到陌生人走進院子,急忙躲到了蘇錦繡身後,下意識脫口而出質問:“你是誰!”
    這略帶生澀的大魏話加上她那氣勢洶洶的語氣,聽起來著實有些逗趣,蘇錦繡把她從身後拉出來,慢慢道:“那天在石室裏見過的人,你還記得嗎?”
    寶音警惕的瞪著施正霖,好半響,僵著的身子才鬆了些,她慢吞吞坐回去,雙眼依舊沒有鬆懈,一直看著施正霖。
    施正霖看了眼蘇錦繡,並未露出什麽額外的神情,走到石桌旁坐下,和寶音麵對麵看著,一個冷靜,一個警覺,互相也不吭聲。
    蘇錦繡覺得這畫麵很有趣,一口一口抿著茶也不打擾他們。
    看得久了眼睛總容易酸澀,更何況是這麽瞪著,寶音眨了眨眼扭頭看蘇錦繡,忽然問:“繡繡,這是你阿莫?”
    “噗”的一聲,剛喝到嘴裏的茶直接噴了出來,蘇錦繡急忙抬手兜住,起身後,滿手濕漉漉的,裙子上還沾了些。
    這下變成兩個人都看她了,都是不明所以的神情,好像都是一個意思:說什麽了激動成這樣。
    好在施正霖不會問‘阿莫’是什麽意思,蘇錦繡佯裝鎮定的坐回去,撣了下裙擺,輕拍了拍寶音的肩膀:“不是,這是施大人,大魏的官。”
    寶音低低哦了聲,拿起桌上的果子放到嘴邊啃了口,特別老成的用大魏話對施正霖說道:“你是繡繡帶到這裏的男人。”
    蘇錦繡腳下一個踉蹌,寶音自覺得說錯了話,認真想了想後補充:“第一個男人。”然後轉頭看蘇錦繡,眨著眼像是在問她說的對不對。
    神情一直很平靜的施正霖終於有了反應,他看了眼蘇錦繡後,嘴角微微揚起:“榮幸之至。”
    榮幸個屁!
    蘇錦繡正要開口,衣袖被寶音給拉住了,她一臉疑惑的看著她,榮幸之至是什麽意思,繡繡沒教過她。
    施正霖拿起桌上剛剛送來的杯子,抿了口,好意解釋:“就是很高興的意思。”
    寶音煥然大悟。
    蘇錦繡卻想讓這兩個人即刻在自己眼前消失。
    一炷香後,終於進入了正題。
    寶音磕磕絆絆的用學的不多的大魏話,和他們說起驅獸族的來曆。
    半個時辰後,尚未將這些消化過來的蘇錦繡不置信的看著寶音:“你是說,你們族是岷山內被山神驅趕出來的罪族,你們原來是山神座下負責看管山中野獸的族人,所以懂得如何驅獸,許多年前因為你們的祖先犯了錯,被山神驅逐出了岷山,一路流落到了外麵?”
    寶音認真點點頭:“每年都要拜山神,祈求原諒,我們就可以回去。”
    講神話故事呢,要不是肯定了這丫頭不會瞎講,蘇錦繡一定會認為她是在將神話故事給自己聽:“寶音,岷山是雪山,尋常人在山裏根本活不下去。”
    “山裏,不下雪。”寶音眼底滿是執拗,那是她年幼時母親就和她說起過的,祖祖輩輩口口相傳下來,他們是被山神拋棄的族人,隻有得到了山神的原諒,才可能穿過風雪,回到山裏。
    “那為什麽要回去,在外麵不是也挺好?”
    寶音臉上露出一抹哀傷:“因為山神的懲罰,族裏越來越多人死去,哥哥想帶大家回去,大祭司不同意,還讓大家去打仗。”
    蘇錦繡抬頭看施正霖,後者沉思半響:“他們的平均壽命不超過四十,族中的人口連塔坨人的十分之一都不到,這麽多年來又不與外族通婚,閉守自固,如果她說的是真的,不出二十年,他們的族人就會銳減。”族人越來越少,到一定程度,就算有驅獸的能力又能如何,遲早會遭吞並。
    “所以他們才會在近幾年和塔坨人合作。”漠北那一帶大大小小的族有很多,這個驅獸族也是近幾年才出現,他們會和塔坨人合作肯定是有理由的,但蘇錦繡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山神的懲罰?這聽起來和她重生回來一樣荒誕不可信。
    “我在古獻上找到了這個。”
    施正霖拿出一張臨摹下來的紙卷,上麵畫著連綿的群山,不等蘇錦繡看仔細寶音先跳起來了,她指著群山下畫的十分簡單的人和獸,神情特別激動:“祖先。”繼而又指了指群山上神似一個巨獸的模樣,“山神。”
    蘇錦繡看到的是這極為簡易的人和獸旁畫著的圖騰,和在榕莊石室裏看到的很像,但比石室裏畫的要簡單許多,難道寶音說的是真的?
    “人有輪回轉世,這天上底下還有諸位神仙,嚴華寺內香火這麽旺,百姓又是何所謂。”
    施正霖的話一語道破了這幅畫卷的意思,大魏的百姓有信仰,信有神仙,信人有輪回轉世,信拜神可以求願,也信去世的家人會保佑,過世之後人會有魂魄,還會有鬼魂出現。
    寶音口中的山神不也是驅獸族的信仰,不需要去想這個山神是不是真的存在,跳出這個,驅獸族的祖先或許真的是從岷山遷移過來的,遷移定居後原本是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但漸漸地,族人的壽命越來越短,病死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借著祖先傳下來的話想要遷移回岷山,有些人想要改變現狀。
    “他們幫塔坨人打仗,好處是什麽。”蘇錦繡轉頭看寶音,“你說你哥哥被關起來了,塔娜帶著你逃出來才會被定北王的人抓到,那你知道你的族人為什麽要這麽做嗎?”
    “大祭司說他們能除去山神的懲罰。”寶音伸出手,將袖子撂到最高的地方,左手臂上赫然長著一塊斑紅,中間顏色最深,四周顏色稍微淡一些,像是在慢慢擴散。
    寶音認真的告訴蘇錦繡,這是山神留在他們每個人身體裏的懲罰,大祭司說塔坨族能夠幫他們消去懲罰,作為交易,他們要幫塔坨族打贏大魏。
    這分明是生病了啊,蘇錦繡抬手輕輕摸了摸寶音的頭:“什麽時候長出來的?”
    “哥哥說我出生的時候就長了,哥哥是長在背上。”
    蘇錦繡和施正霖對看了眼,那就是打娘胎裏就染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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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high森的三更後,存稿君就陣亡了,於是早上十點的第一更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