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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勇侯府的事朝著許氏無法預計的方向發展而去。
    先是田穩婆的忽然出現,刑部翻了二十多年前的案子, 上都城中緊接著流言肆起, 眾人議論紛紛,而她派去緊盯田穩婆的人卻始終沒有回應, 像是被人中途給攔截下了, 有人在暗處盯著似的。
    很快忠勇侯府內又出了這麽一樁事,池塘內吊出了十五年前失蹤的二少爺的屍首,本來這事兒也僅是侯府內知道,如何都傳不出去的, 可偏偏正當時,季世子和曲大人到了侯府, 一群人都沒攔住童姨娘一個,讓她瘋子一樣衝撞了別人, 讓兩位大人知道了這件事。
    這下, 直接捅到了刑部。
    十五年前忠勇侯府二少爺失蹤時, 唐家還報案過的,就是沒有找到人, 現在又說屍首在侯府池塘裏發現, 還是被人謀害死的, 衙門那邊十五年前主理這案子的官員也趕到了刑部。
    經由仵作驗骨, 刑部派人去侯府查證,確定了那副骸骨的身份, 就是十五年前唐家報案說失蹤的二少爺, 事兒就變的有些微妙了, 人是在侯府裏被害的,偏還要報案說失蹤,這忠勇侯府是在耍官府,還是為了掩蓋事實真相,自演自導一出戲?
    到這份上,不論是老侯爺還是許氏,就是一家上下都來了,也沒法把這事兒給銷了,原因無他,這不是普通落水淹死的事,這是命案,不管忠勇侯府的二少爺是被人害死沉下了池塘,還是活生生這麽淹死,有被害者那就有凶手,就不是忠勇侯府不想追究就不追究的。
    可這一查,許多事兒都跟著掉底了。
    本來那都是些宅院事,可查案的時候總是什麽都要問清楚的,所以這些宅院事也都跟著被捅出來,輕則是爭寵的,誰家都有,重則就關於早些年裏,忠勇侯府除了嫡長子之外,再沒有所出,老侯爺的一堆妾室,除了秋萍生了個兒子外,嫡長子年幼的那幾年,其餘的姨娘都懷不上,懷了也容易掉,直到隔了有五六年後才有了庶女。
    上都城中,那些大世家中,誰沒點不能往外說的事,這妻妾之間,嫡庶之間的,可要是將這事兒都擺上台麵,誰也不敢站出來說忠勇侯府的這些是對的,大家都披上了件公正的衣裳,要來責問這些事。
    事情查的非常快,不過三日的功夫,寶哥兒被謀殺的案件就有了進展,刑部的人在上都城外一個山中村落裏找到了當年陪同寶哥兒去書堂的仆人,這仆人在寶哥兒失蹤後也跟著消失不見,原來是在那村子裏隱姓埋名,娶了媳婦,孩子都生了。
    誰幫他隱蔽的這些呢,忠勇侯府老侯夫人身邊伺候多年的王媽媽,給了他銀子讓他躲在那兒不要出現。
    實際上寶哥兒並沒有離開過侯府,當時說是去書堂,出發的時候馬車是空的,按著王媽媽的吩咐,那仆人將馬車扔在巷內角落裏,營造出寶哥兒被人劫走的假象,自己則是與車夫一道,喬裝打扮離開了上都城,他躲到了那偏僻的村子裏,車夫則是回了老家,藏了一陣子後才敢回家,還有個陪同出去的丫鬟,裝暈後等人來找,就說寶哥兒是被人劫走了。
    得知兒子失蹤被劫,當時的老侯爺很快去報了案,為此還在家中等了兩天,看是否有人前來要贖金,可許多天過去,除了一隻掉在馬車上的鞋子外,別的什麽消息都沒有。
    而他千方百計找尋的兒子,早在去學堂的那日就已經被沉在了池塘裏。
    許氏在公堂上拒不承認這件事是她所為,同樣的,她也不承認自己給那些姨娘下藥,讓她們保不住腹中的孩子,今後難再有身孕。
    那些事無憑無據,單單是幾個人說著話,怎能佐證。
    隔了一天,刑部這兒來了一位問忠勇侯府老侯夫人討要兒子的人。
    這會兒刑部內因為忠勇侯府的事,好幾件案子都混在一處了,薛大人也不急,都沒定呢,就都擱在一塊兒,又有人來報案,也都請了進來一並問。
    那是一個中年婦人攙扶著一個老婆子,看衣著打扮,不是什麽富貴人家,卻也不算窮。
    兩個人進來之後跪了下來,看起來應是沒見過什麽市麵,對公堂之上這麽多的官有些怯意。
    薛大人問她們,是為何而來。
    那老婆子顫顫巍巍道:“回大人的話,我想替我兒認回他的親兒子。”
    薛大人耐心問:“您的孫子在哪裏?”
    老婆子朝著這些人中瞧去,也瞧不清誰,最後朝忠勇侯府那些人中定了定:“我孫子被人抱到了侯府裏。”
    老侯爺一怔,焦頭爛額的事情還不夠,這老婆子盯著他們看這麽說,又是何意。
    許氏卻是清透的很,目光一淩,看向那中年婦人,那婦人卻是低著頭,一聲不吭。
    “阿婆,你可要說的清楚些,你孫子叫什麽,何時被抱到侯府的。”
    許是記性不好了,老婆子想了想,叫了聲兒媳婦的名字:“秀英啊,你來說。”
    那中年婦人這才抬起頭,扶了老婆子一把,聲音有些輕:“還沒來得及取名字就給抱走了,在上榮十年的五月,五月十九那天傍晚生下的,生下後就抱走了。”
    南藥和季璟琛站在一旁,就是兩個旁觀者,聽到說上榮十年的五月十九,季璟琛往前推算時間,神色一變,朝著南藥望去,眼底驚詫萬分,難不成上都城中傳的那些事是真的。
    “找到了。”他們的身後忽然傳來輕輕的一聲,扭頭過去,蘇錦繡不知何時站在那兒的,手裏拎著個長長的錦布袋子,一晃一晃,神情愜意的很。
    對於她的出現,南藥並不是很意外,季璟琛卻意外的很:“找到什麽了?”
    “忠勇侯府的四小姐啊,那個生下來就是死胎的四小姐。”蘇錦繡朝門口那而努了下嘴,“想必是她預料到了,及早派人過去想動手腳,還好跟的快,趕在他們動手前搶下來了。”
    南藥接連幾日不見她人影,原來跑去守株待兔去了,他輕笑:“這招引蛇出洞不錯。”
    蘇錦繡嘴角微揚,麵對季璟琛時,她輕輕甩了下手,將錦布袋子捏到了手中,握拳恭喜:“我先及早恭喜世子,破了忠勇侯府這麽大一個騙局,皇上一定會對你大加讚賞。”
    季璟琛有些懵圈,這麽大個功勞全冠他頭上:“你也知道這件事?”
    蘇錦繡站在他們身後,公堂上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她的視線從許氏身上繞到跪著的婦人和老婆子身上:“二十二年前,她們可以為了二百兩銀子賣了孫子,以為再生就可以有,二十二年後,丈夫過世,膝下僅有一個女兒,我給她們三百兩銀子,她們這就出來要認孫子回去繼承香火。”
    “當年忠勇侯府要是沒有這個兒子,這爵位是不是就得收回去了?”蘇錦繡扭頭問季璟琛,“季世子,你說唐家用這種法子保住了爵位,蒙騙先皇,該如何判?”
    季璟琛沉著臉:“死罪。”
    蘇錦繡輕哦了聲,這都已經是死罪了,那再加上別的呢。
    這邊薛大人問完之後,公堂內安靜的很,傻子都聽得明白這位婦人被抱走的兒子是誰,可就是聽明白了大家才安靜,忠勇侯府如今的侯爺並不是老侯爺和老侯夫人親生,而是外頭抱養來的,這事兒還不夠令人震驚麽。
    許氏異常鎮定:“薛大人,您就任憑這兩個毫不相幹的人在這裏汙蔑我侯府的名聲,將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兒子說成是抱養而來,這罪我可承受不起。”
    “老夫人說的是。”薛大人顯得很謙遜,這又看向那婦人,“你那孩子身上可有什麽特征?”
    “有,他左咯吱窩下有一顆黑痣。”
    這時唐雲澤趕到了,可他這一趕到,從蘇錦繡這兒看過去,他與那中年婦人長的還挺像的,尤其是眼睛和鼻子,那夫人年輕時應該也是個清秀佳人,唐雲澤的模樣也不差。
    就在唐雲澤往許氏這邊走過來時,公堂上忽然響起重重的巴掌聲,那力道之大,直接將許氏甩出去撞到了擺在一旁的椅子,唐雲澤忙衝上前去扶住許氏,指責老侯爺:“父親您這做什麽!”
    老侯爺漲紅著臉,氣的渾身顫抖,他指著跪在地上的人,在指唐雲澤的臉,對許氏咆哮:“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騙我!!!”
    許氏輕輕抹去嘴角被他打出來的血,這是老爺第一次對她動手。
    “你究竟幹了些什麽,你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竟然蒙騙我們,他...他!”老侯爺指著唐雲澤,“你哪來的膽量竟然去外頭抱養一個回來冒充我唐天鶴的兒子,許玉芙啊許玉芙,你竟還為了這個,害死寶哥兒。”
    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從外頭抱養來一個當做親兒子,不是為了保住忠勇侯府的爵位,她就是為了她自己的榮華富貴,這麽多年來不讓這些姨娘有身孕,不讓她們生兒子,不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威脅到雲澤的地位,寶哥兒不就是因為這個死的。
    瞞天過海,連他都騙了,這是要把整個唐家毀了她才甘心。
    老侯爺不解恨,打完一巴掌又要去踹一腳,唐雲澤急忙護住許氏:“父親,您到底在說些什麽!”
    後麵婦人扶著的老婆子朝唐雲澤撲過來,嘴裏喊著我的孫兒:“孩子,孩子,我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們回去,你不是她的兒子,你娘在這兒啊,這才是你娘,你是我們老孫家的孩子。”
    “老婆婆我不認識你。”唐雲澤初始還好脾氣,越想心裏卻越覺得不對勁,父親的暴怒,母親如此平靜的反應,還有這老婆子嘴裏口口聲聲念叨的話。
    場麵有些亂。
    直到薛大人喊了三聲才停息下來,許氏臉上始終掛著那抹平靜,她看著向怒不可遏的老侯爺道:“老爺您還看不出來麽,這是有人要讓唐家不好過。”
    跪著的兩個人哪裏來的本事,那田穩婆哪裏來的本事,刑部這裏什麽時候如此空了,二十幾年前的事還興致勃勃去插手,還動用了這麽多的人去查。
    早就有人盯上了忠勇侯府。
    凡事能夠狠下心去做壞事的人,都特別的冷靜,娉婷郡主如此,許氏也是如此,她至始至終都沒承認自己是殺害寶哥兒的元凶,也沒承認自己抱養了個孩子當做是自己親生。
    可證據擺在這兒,老侯爺都吼了那麽一番,急於把罪名全都推到許氏一人身上,企圖把侯府給摘出去,薛大人就將許氏當場拿下了,拿下的還有許氏身邊伺候的幾個老媽子。
    案子還要再審,但結果基本是定了,把人關起來,將這些證詞整理妥當,還得往上呈遞一份。
    薛大人辦事也獨特的很,該關的人關起來,暫時不關的,等這審結束,都給請出了刑部,一個不剩,自己則呆在堂後想案子。
    蘇錦繡站在刑部外,看著遠處悠悠過來的馬車,認出馬車上的標識,拔腿想溜,後麵南藥和季璟琛走了出來。
    南藥笑道:“蘇姑娘,子凜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