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穆宗朱載垕，大明朝第十二位皇帝。

    回顧一生，跌宕起伏的命運，不得不令我歎一聲命運無常。

    母妃杜康妃生我於嘉靖十六年，是父皇的第三個兒子。但是，父皇的兒子多了，母妃又不得聖寵，而我也不是長子，自然不得寵愛，甚至很少見到父皇，更別說什麽父愛。

    十六歲時，我就藩裕王，離開了偌大的皇宮，在自己的裕王府生活了十三年。離開了那座皇城，我仿佛從置身其中的棋子變成了一旁觀棋的局外人。

    我無意皇權，更對那個至高的位置沒什麽興趣。這些年裏，不說事事順心如意，但也悠閑自得。即使偶爾紈絝，父皇也不會責怪，兩位皇兄更是樂見其成。

    我本以為自己可以做一輩子的閑散王爺，悠然一生。但沒想到命運無常。兩位皇兄相繼早夭，這皇儲的身份便落在我這個老三的身上。

    對於這從天而降的大餡餅，我是有些不想要的，甚至覺得有些燙手。

    嘉靖四十五年，父皇便突然薨世了。我便順理成章的被滿朝文武簇擁著繼承了皇位。

    但皇帝又哪是那麽好當的。

    我繼位之初，內有嚴嵩專政、朝綱頹廢、官吏**之憂；外有“南倭北虜”之患。不管是自保也好，還是為了不讓這祖宗打下來的江山葬送在我手裏也好，我隻能盡心極力地當好一個皇帝，親賢遠佞，肅清朝廷；開放海禁，減輕商稅；屢次派兵，驅除日寇。

    時隔半年，初見成效。嚴嵩身死，其黨羽也一大多清除幹淨，沿海的倭寇活動逐漸消減。一切，都外往好的方向進展。除了……立後之事！

    皇後的位置無比尊貴，剛剛才平靜沒幾天的朝堂又起波瀾，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搞得我無比頭痛。甚至後宮裏的女人為了生下皇子母憑子貴，竟然厚顏無恥的給朕下藥！若不是朕根基不穩，顧忌其身後母族，早就把那些該死的女人淩遲處死！

    這些陰暗的心思生起，就再難以磨滅。在這些人愈來愈明目張膽後，我甚至起了毀了整個皇宮的念頭。可若是這麽做了，九泉之下也無顏麵對祖宗。這是我最後的顧忌，也是我困住心魔的最後一道枷鎖。但是這仍舊避免不了我心中的黑暗越來越多，甚至可能會成長為洪水猛獸。

    直到有一天，朝堂上的老臣捧著父皇的遺詔走出來，拯救了我。

    父皇晚年崇信道教，更是癡迷煉丹長生之術。海外白雲城的二小姐從小修道，據說十三四的年紀掌握了活死人肉白骨的道家仙術。父皇十分神往，便早早去白雲城下旨做媒，許白雲城二小姐國母之位。

    原本這是給我的哥哥先太子做的婚約，但沒想到他還沒登上皇位便已逝去。

    因為這份遺詔，我眼前一亮。白雲城葉家祖上乃前朝皇族，娶了那個什麽二小姐，生下的孩子雖然是嫡子，卻也不能繼承皇位，但她身後的勢力卻可以牽製現在的一些朝中大臣。這簡直是父皇他晚年老糊塗做的最靠譜兒的一件事了！

    於是，我順水推舟，應父皇遺命，而白雲城雖然勢大卻也大不過皇家，不管那位二小姐願不願，她也隻有一個選擇。

    封後大典上，我望著鳳冠霞帔一身大紅的嬌小女子緩緩走來，我的皇後，我的……妻子。待她走近，我伸出手與她的手掌握。她的手很小，柔若無骨，有些微涼。握著這樣的手，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愧疚。這樣嬌弱的人兒，要怎麽從這吃人的皇宮生存下去？

    或許，朕可以護著她點兒？就當是補償。我當時這樣想著。

    但是令我沒想到的是。封後大典一結束，我的新妻——皇後娘娘便消失不見，留字說前往雪山修道。

    洞房花燭夜，新娘落跑，徒留新郎一人獨守空房。當時想，朕這個皇帝也算史無前例了。

    意料之外的沒有生氣，反而有些哭笑不得。那晚，是我登基以來睡的最安穩的一次，但沒想到居然是在皇後的坤寧宮。還真是……第二日我起身後搖了搖頭，對我這還未蒙麵的皇後，有了些好奇。

    第一次見她時，我在南書房被麗妃加了“料”的參湯迷的有些神誌恍惚。但沒等多久，突然覺得靈台清明，恢複了些意識。緩緩睜眼，恍惚間我看見了整個南書房唯一負手而立的白衣少女，心中的直覺告訴我，她就是我的皇後。“梓童……”我這樣喚她。沒想到這一喊，就喊了六年。

    第一次正式接觸她，是在乾清宮。王太醫每次開的藥都十分苦澀，我不想喝，卻被突然出現的她接過藥碗，親手喂我。

    自從認識到後宮那些女人的醜陋麵目後，我身邊便很少出現女人，更別說是親自喂我吃藥。我愣神的功夫，盛藥的勺子已經到了嘴邊。想起王太醫往日的湯藥，我心裏有些抗拒，委屈地看著她，無害又單純。這樣的表情女人總是不忍拒絕的。

    “吃藥！”但沒想到她的態度強行，隻回了我這兩個字。

    見她眯起的雙眸，我心中莫名的覺得有些危險，等我還沒想好怎麽應對的時候，緩過神來已經乖乖聽話地吃藥。

    我：……

    湯藥果然很苦，苦的我甚至有些懷疑王太醫是不是敵方派來的臥底，這麽可勁兒的折騰我！

    我正亂七八糟的想著，嘴裏突然多了一塊兒糖，很甜，帶著一些微酸，從來沒有嚐過的味道。我不自覺的回了她一個笑容，也開始第一次認真的打量她。

    她的樣貌仿佛被時間凝固了，隻有十三四歲的樣子，跟宮裏新來的一批宮女一樣稚嫩。若不是我看過她的生辰八字，還真不信她已經十九歲了。

    但這不妨礙她長的好看。

    模樣清麗秀美，肌膚白皙如玉。我最喜歡她的眼睛，清澈極了。

    這清澈並不是稚子帶著天真無辜般的無暇。眼前的這雙眸子，仿佛是看破了世間所有的迷障，清冷如仙，不存一絲紅塵妄念。

    但那清澈如水的雙眸此時正略帶無奈的看著自己，為這清冷的眸子兒填了一絲人氣兒。

    那時，我突然心裏湧出一些莫名的成就感。

    原來她對我這樣（無賴）的性子沒辦法嗎？那我……就繼續保持好了。咳咳，就當作試探。（口不對心←_←）

    一次又一次的試探，換來她一次又一次的縱容。有時不是沒有看到她眼底的無奈，但她卻從未拒絕過，甚至予給予求。這般感覺我從未體會過，但是……並不差。

    麗妃給我下藥，我借她的手處置了麗妃那個賤人，滅了她的滿門敲打南王。南王聯合他的黨羽在朝上擠兌我，我回去訴苦，她便一次又一次地折騰那些不安分做臣子的賊人。而我，樂在其中，甚至樂此不疲。

    直到有天夜裏，坤寧宮的宮女突然過來傳話，說她突然外出，去給我尋藥。我當時便怔住，腦子放空，睜著眼睛望著床帳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我暗中安排一直跟著她的錦衣衛回來稟報，我才回神。

    從錦衣衛口中，我知道了她的輕功卓絕，連武功高強的錦衣衛都跟不上。那時，我才想起，她不僅是我的皇後，還是個一心求道的方外之人。是了，就從她平日折騰大臣們的手段來看，就知她不是平凡之人。

    有什麽比讓這樣一個對什麽都不在乎的人放在心上更讓人歡喜呢？我控製不住心底的暖意，低頭笑了出聲。梓童啊……朕的皇後。我好像，有點動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別急，下一章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