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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戈接受了德科的建議, 當天下午就跟克裏斯蒂亞諾談了談。

    沒人知道他是怎麽跟克裏斯蒂亞諾說的, 也沒人知道克裏斯蒂亞諾如何回應老哥哥的擔憂。德科僅僅知道菲戈事後告訴他此事已經結束不必再提。

    之後的一段時光德科也的確因為生活愉快而沒再想起這件事。

    葡萄牙在小組賽沒有遇到什麽困難，小組賽最後一場結束之後, 斯科拉裏給全隊放了一天假，自己專注於跟教練組研究錄像、完善後續工作計劃——小組賽的好成績讓所有人都心情愉快幹勁十足。

    隊員們難得輕鬆，單身的就三三兩兩跟關係好的隊友約著出去逛逛街吃吃飯, 有伴兒的則跟女友約個會或者幹脆double date, 總之都要找點樂子。

    人生苦短, 及時行樂。

    但克裏斯蒂亞諾作為眾人眼中的單身狗、太太團們眼裏自己閨蜜極好的勾搭對象也收到了老哥哥們在太太女友指揮下發出的邀請——理由明確：認識一些可愛的女孩子有益身心健康。

    克裏斯蒂亞諾以\'研究比賽錄像\'為由義正嚴辭、非常果決地拒絕了。

    “你還真打算跟足球過一輩子？”裏卡多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瘋了？”

    克裏斯蒂亞諾愁眉苦臉，但他又不能說他是跟男人一起約會看錄像，於是隻好打個哈哈迅速溜走了。

    裏奧在阿根廷小組賽三戰中隻有第二場取得大勝的情況下, 在下半場上了二十多分鍾。

    “賽後馬拉多納去了阿根廷更衣室哦！”裏奧躲在酒店的房間裏跟坐在床上調錄像時間軸的克裏斯蒂亞諾這樣說，“他說我踢的不錯，還要我好好努力，以後幫阿根廷拿世界杯。”

    克裏斯蒂亞諾對馬拉多納的名字沒有任何感觸, 但他理解梅西對馬拉多納這個名字的狂熱程度，“祝賀你, 我們現在可以開始看了嗎？”

    裏奧置若罔聞。

    “他認為我會成為阿根廷重要的一環，他說阿根廷需要我。”

    克裏斯蒂亞諾對於小球迷的心聲無可回應, 於是直接按了\'播放\'鍵開始放錄像。

    裏奧仿佛瞎了、聾了, 繼續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馬拉多納，你知道馬拉多納是什麽人嗎？”

    比賽第七十一分鍾，裏奧有生以來第一次登上了世界杯的舞台——這是無數球員畢生夢寐以求的時刻。

    然而直到第七十五分鍾, 裏奧才第一次碰到皮球，克裏斯蒂亞諾猜測那該算是一段曆史的開始。

    “他是阿根廷的英雄，足球史上最蕩氣回腸的一段史詩。”裏奧根本沒注意屏幕上播放的錄像，他隻是繼續自己的安利。

    但是第一次觸球並不完美，裏奧也許太緊張了，他沒能踢正部位，球偏出了預計的運行軌道，飛出了底線。

    “他經曆過最令人心碎的失敗，他曾經被國際足聯傷透了心。”

    對手門將開出門球，直接穿過半場給到自己的前鋒——但是他的前鋒並不是一個真正可靠的人，他很快就被搶斷了。

    球再次給到前場，裏奧出人意料的出現在了接球點拿下皮球。

    “他被命運拋上巔峰。”

    錄像中那個身處球場上的裏奧進入了自己的世界，他麵對搶上來的對方後衛，左腳把球撥到右腳，假動作向右，卻在對方後衛吃晃的瞬間再次把球換到左腳，從左側過掉了後衛。

    克裏斯蒂亞諾聽到球場上幾萬人嘩然之聲。

    他猜他們一定在互相詢問，這個年輕人是誰。

    “但命運也可以毫不顧惜地把他甩入低穀，仿佛他隻是忘記放入冰箱的隔夜海鮮。”

    被晃過的後衛感覺受到了巨大的羞辱，毫不顧及裏奧還隻是個年輕人，就把他抱摔在地——是極具才華的年輕人又怎麽樣呢？沒有人在球場上有義務保護自己的對手。

    “命運戲弄他，但是他沒有屈從。”

    裁判給了對手一張黃牌，裏奧站了起來，重新投入到比賽。

    接下來的五分鍾，裏奧沒有得到球。

    直到在一次在對手半場的球權爭奪中，對手後衛把球從阿根廷那裏捅了出去，一名後衛立刻跟上來要拿球，但是裏奧卻搶先了一步。

    他立刻帶球轉身。

    “他每天都在擴大自己對同輩的優勢，每天都在證明自己與眾不同。而他本來也無可比擬。”

    他把球高高挑起，越過了自己麵前的對手，繞到對方身前拿下皮球，同時不加調整就直接出球。

    “也許偶爾有失誤。”

    阿根廷的隊友顯然沒想到裏奧會在這個時候傳球，自然也就無法接球——他們相識愕然，誰都無法理解這是什麽意思。

    鏡頭突然給到了看台上的馬拉多納。

    克裏斯蒂亞諾看見馬拉多納皺著眉搖頭。

    “但事實總是證明，他其實永遠都是對的。”

    馬拉多納卻隨即又笑了，然後再次搖頭皺眉。

    克裏斯蒂亞諾猜測這個阿根廷的英雄一定也意識到了，他一定知道裏奧清楚地看到他傳球的那個點是一個精彩的空位。

    隻要有人能出現在那個位置上，側身拿到球就可以一腳打一個遠射。

    那麵前沒有防守人，門將可能也反應不過來——總之是一個相當好的機會。

    “他永遠是對的，隻是愚蠢的凡人無法理解他偉大的頭腦。”

    裏奧的傳球沒有問題，隻是別人意識不到。

    馬拉多納看上去失望又高興——他可能是在那一秒鍾就意識到了未來的阿根廷最大的軟肋，同時又為阿根廷有這樣的天才而感到驕傲。

    “如果你拿不到世界杯你會怎麽樣？”克裏斯蒂亞諾看到這裏，突然出聲打斷了裏奧難得的抒情。

    裏奧愣了一下，他看上去似乎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大概對他這樣一個才華橫溢、頗有野心又生於阿根廷這樣有著光輝曆史的國家的年輕人來說過於殘忍了。

    但是過了大概五分鍾，裏奧還是回答了。

    “我還活著，但我已經死了。”

    他看著克裏斯蒂亞諾，眼中灰敗沒有一絲光彩，就好像他已經到了職業生涯暮年卻於國家隊一無所獲。

    ——克裏斯蒂亞諾還記得2014年世界杯決賽。

    他沒有看那場事先被炒作為新王梅西君臨天下的比賽，他不想看自己畢生最大的競爭者封王，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那樣的場景，所以他選擇卷了被子就睡，不讓自己去想這些東西。

    直到聽說門德斯因為投注阿根廷奪冠而損失了一萬美元，克裏斯蒂亞諾才知道梅西居然沒贏——他隨口問門德斯為什麽押阿根廷，門德斯的回答倒是很值得借鑒：他贏了雖然封王，但我好歹賺點錢，他輸了雖然我賠錢，但是好歹知道他還是個假鳳虛凰。

    克裏斯蒂亞諾當時隻是覺得門德斯套路深，但是直到他在那場比賽之後第一次見到梅西的時候他才突然覺得門德斯冷酷。

    那天是梅西自從認識他以來第一次沒有跟他打招呼，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

    克裏斯蒂亞諾本來不打算過去討沒趣，但是看著冷著臉看了他一眼之後就側過身對著他，去跟迪馬利亞問候的梅西，卻突然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決心，直接走過去擠開了迪馬利亞，對梅西說：‘你沒看見我嗎？’

    迪馬利亞當時都懵逼了，看克裏斯蒂亞諾的表情還以為是梅西趁他們都不知道的時候偷了克裏斯蒂亞諾的兒子。

    然而梅西即使如此都沒搭理克裏斯蒂亞諾，隻是對迪馬利亞點點頭，‘我先走了。’

    克裏斯蒂亞諾一把抓住了梅西。

    迪馬利亞趕緊過去要給自己的國家隊隊友解圍，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梅西居然直接打掉了克裏斯蒂亞諾的手推開了他，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誰都沒見過那麽暴躁的梅西。

    我還活著，但我已經死了。我不需要再看見你，因為‘梅西’已經不存在了。‘當年’的梅西沒有說，他直接這麽做了。

    ——克裏斯蒂亞諾沉浸在回憶裏，但是很快就被對此一無所知的梅西打斷了。

    “你呢？”他這樣問克裏斯蒂亞諾，“如果沒有世界杯，你會怎麽樣？”

    克裏斯蒂亞諾沉默了一會兒，但也僅僅是一會兒。

    “我很遺憾，我終生渴望，但我仍然為我的一切感到驕傲——有些東西的確不會因為我那樣痛苦的追求，就會來到我身邊的。這世上總有一些東西是你可以追求但又不可以強求的。我能為葡萄牙得來的東西都已經得到，我剩下的每一天隻要對得起良心就夠了。”

    “但世界杯就是我對阿根廷的良心。”裏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