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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達內摸著自己的光頭看著馬拉多納和爵士吵架的新聞, 深感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他不過就是昨天晚上睡得早了點, 怎麽一夜之間馬拉多納和弗格森爵士懟上了？

    裏貝裏這時候還是個年輕人，坐在對麵吃著早餐看見齊達內拿著報紙發呆忍不住問了一句, “怎麽了？”

    其實大家都覺得齊達內這傻樣有意思，隻不過別人都不大好意思問，現在看有個愣頭青挑頭就都立刻扭過頭去瞪大了眼睛看著齊達內。|

    弗格森和馬拉多納吵架這事是白紙黑字寫出來印在報紙上的, 又和在場所有人都沒什麽利害衝突, 齊達內也不在意裏貝裏問這個, 就直接把報紙給他們看了，“好像是為了曼聯的羅納爾多，曼聯的弗格森爵士和馬拉多納吵了一架。”

    法國佬們兒傳閱了一番，嘖嘖稱奇並評頭論足了一番之後就嘻嘻哈哈心情大好地出去訓練了——這也就是個世界杯特有的花邊新聞, 完全不值得東琢磨西琢磨。

    倒是齊達內，把這件事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

    而把這件事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的又不止是齊達內一個人，還有一個裏奧。

    裏奧本人跟馬拉多納最親密的互動也就是前幾天馬拉多納去了一趟阿根廷更衣室，他當然不敢說自己了解馬拉多納。不過他不了解馬拉多納沒關係, 有人了解。

    ——是的，此時正偷偷摸摸跟馬拉多納小女兒有點難以言喻的來往的阿奎羅先生被迫出鏡了。

    “他跟你說話了？”阿奎羅在電話那邊連裏奧的話都沒聽完就大呼小叫起來, “吉安妮娜——他的女兒，跟我說他是一個非常暴躁的人。但是他居然誇了你？還說你可以幫阿根廷奪冠？天啊, 裏奧, 他一定很喜歡你，這可太棒了，到時侯等他很喜歡你之後, 你會幫我說點好話對不對？他要是不答應的話，我看我跟吉安妮娜也沒戲——他當年還說國際足聯像黑手黨，我看他本人才是。”

    裏奧被他嚷嚷的頭疼，但是沒問出個一二三來也沒打算掛電話，於是就隻是嗯了兩聲隨口敷衍了一下，“好好好，會的——那你看到他評價羅納爾多的話了嗎？”

    “當然看了。”阿奎羅心裏還琢磨著吉安妮娜的事，也沒認真想裏奧的話，“他應該很喜歡羅納爾多吧？居然會說他的責任是帶領葡萄牙——帶領葡萄牙不應該是菲戈的責任嗎？”

    裏奧沒吭聲。

    阿奎羅沒覺出不對勁來，畢竟裏奧平時就不愛說話。於是他隻是繼續自己說自己的，“對了，你們都在歐洲，你聽說過羅納爾多有女朋友嗎？”

    “沒有，怎麽了？”裏奧知道阿奎羅有兩個還是三個妹妹，但是都不知道幾歲，有點怕阿奎羅是張羅著要給自己妹妹介紹羅納爾多。

    “是吉安妮娜。”阿奎羅歎了口氣，“她跟我說馬拉多納給她打電話的時候一直在提羅納爾多，好像很看好他，還說要是吉安妮娜能跟羅納爾多在一起那他就很放心了——我現在就盼著羅納爾多有個女朋友，這樣馬拉多納就死心了，我也放心了。”

    裏奧心裏一沉。

    要是隨便一個什麽人——無論男女，哪怕脫光了躺在羅納爾多的床上等著羅納爾多，裏奧都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

    好吧，就算有一點點，但是絕對不會讓他在意超過一天，畢竟那些人都是無關緊要之輩。

    但是如果是馬拉多納的女兒？他雖然不了解馬拉多納，但是聽阿奎羅這副憂心忡忡的口氣，馬拉多納恐怕不是隨便說著玩的——那畢竟是馬拉多納，如果馬拉多納想招一個球員做女婿，那得是多看好他？那對於一個球員來說得是多大的光榮？光是這份光榮，都差不多夠讓一個人跪著去求吉安妮娜嫁給自己了。

    何況吉安妮娜既然能迷倒阿奎羅，恐怕本人也頗有魅力。

    裏奧自己瞎琢磨著，也不知道跟阿奎羅說什麽好。

    阿奎羅那邊自己就愁眉苦臉的，唯恐自己喜歡的姑娘被未來的老丈人花言巧語騙得去喜歡了羅納爾多——那個小子油頭粉麵的，打個世界杯還往腦袋上抹發膠，肯定是個擅長騙姑娘的花花公子。

    “哎，裏奧，怎麽辦啊……”阿奎羅繼續發愁，甚至忘了問裏奧到底為什麽給自己打電話，“馬拉多納跟吉安妮娜誇了羅納爾多一個多小時，還說要是他是阿根廷人就好了，說如果他是阿根廷人，2010、2014世界杯上阿根廷保底總決賽。”

    裏奧突然驚醒過來，想起來自己為什麽給阿奎羅打電話。

    “他說如果羅納爾多是阿根廷人就好了？”裏奧這樣問。

    阿奎羅為自己的未來愁眉不展，“是啊，不過話說回來，他也誇了你。”

    裏奧這才有點高興，“哦？”

    “他說，‘如果羅納爾多是阿根廷人就好了，如果羅納爾多是阿根廷人他跟梅西也可以配合——梅西那個男孩很內向，羅納爾多看著就外向，雖然現在在場上麵對惡意挑釁還有點呆頭呆腦的，但是那個可以通過學習來增強。他如果是阿根廷人，梅西就是他最好的隊友，到時侯2010和2014年的阿根廷保底也能進總決賽啦’——你看，他也很喜歡你。”

    裏奧如同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我是羅納爾多最好的隊友？”裏奧重複了一遍。

    “重點難道不是進決賽嗎？”阿奎羅有點兒奇怪地問，“而且這怎麽了？他那麽喜歡羅納爾多，又說你會是他最好的隊友，那不就意味著你也和他一樣好嗎？”

    裏奧沒說話。

    他誰的評價都不相信，因為他知道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偏好——但是他相信馬拉多納，因為馬拉多納唯一的摯愛就是阿根廷，如果他誇獎哪個球員有利於阿根廷那就說明他是真的認可這個人的能力，而非僅僅是為了站隊而說話。

    同理可證，在裏奧心裏，馬拉多納對一個外國球員的最高評價就是：他如果是阿根廷人就好了。

    裏奧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他不知道為什麽馬拉多納那麽喜歡不可能為阿根廷盡忠的羅納爾多，但對他卻那麽苛刻。

    ——‘婚禮邀請名單上要加上馬拉多納先生嗎？’安東內拉在2017年婚禮前這樣問梅西。

    梅西坐在沙發上看著趴在客廳地毯上玩小汽車模型的兩個兒子發呆，似乎根本沒聽見未婚妻的話。

    安東內拉很有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梅西搖搖頭，‘不了。’

    ‘好吧……雖然我覺得這樣不太好，但是既然你這麽說了那就算了。’安東內拉似乎對這個回答也不驚訝，‘不過為什麽呢？kun之前還跟我說過你特別仰慕馬拉多納的。’

    梅西看著自己的手出神，卻並不回答安東內拉。

    安東內拉看他又發呆也不煩他了，幹脆把兩個兒子都抱走去了玩具房——她很了解自己的未婚夫，她知道當他沉默的時候她就什麽都不可能問出來。

    梅西的確仰慕馬拉多納，他隻是不明白而已——他隻是不明白到底為什麽馬拉多納那麽喜歡羅納爾多，甚至誇他要是個阿根廷人就好了，但是對自己卻那麽苛刻，總是不滿意他、認為他不是阿根廷的領袖，甚至在2014的決賽之後私下裏跟他說，‘要是你跟羅納爾多一樣就好了’。

    ‘羅納爾多小組賽沒出線。’梅西那個時候冷冰冰地說，他第一次那麽不喜歡和自己敬仰的球員說話，‘我和阿根廷卻一起打了世界杯決賽。’

    ‘你不懂，踢球不光是技術好就行了。’馬拉多納那個時候看著比誰都傷心，‘阿根廷什麽都有了，就是缺個羅納爾多。’——馬拉多納從來都不是一個體貼入微的人，尤其是在他痛苦失望的時候。

    所以他不知道這句話給梅西造成了什麽樣的誤會，也從來沒想過這句話對梅西和羅納爾多之間的關係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而梅西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不喜歡跟馬拉多納來往的，他不明白，他為阿根廷奉獻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但是為什麽馬拉多納居然認為他不如羅納爾多、羅納爾多才是阿根廷需要的。

    他哪怕拿了再多金球獎，他最終也不過是在等待他的國家以他為榮。但是現在，就在葡萄牙小組賽未能過關，他和阿根廷闖入決賽之後，阿根廷足球史上唯一的英雄卻說‘阿根廷隻缺一個羅納爾多’。

    那語氣，就仿佛他是多餘的人。

    梅西絕望，梅西嫉妒。

    ——裏奧對‘往事’一無所知，但是這不影響裏奧得出和梅西一模一樣的結論。

    裏奧不服，裏奧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