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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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勢的轉變速度令人心驚, 就連遠在上千公裏之外的克裏斯蒂亞諾都能感受到來自加泰羅尼亞媒體的變化, 更遑論身處其中的博揚和裏奧。

    “雖然我知道這是遲早的事,但是他們這麽快就付諸行動還是讓我大吃一驚了。”克裏斯蒂亞諾在電話裏這樣說。

    “這是遲早的, ”裏奧附和了克裏斯蒂亞諾,“他們現在才行動已經晚了,所以隻能加快進度, 隻有這樣才能不至於拖延時間。止損要快——所以你有理由驚訝, 但是不必驚訝這麽久。”

    克裏斯蒂亞諾一百零一次感歎梅西當年的好孩子人設實在太具有欺騙性了。

    “不管怎麽說, 所以你現在已經切實感受到變化了?”克裏斯蒂亞諾問。

    “顯而易見。”裏奧說,“你無法想象卡爾斯在被博揚的表現背叛之後有多憤怒——他雖然盡量掩飾了這一點,但是還是很明顯。卡爾斯為此非常生氣,很多人都非常生氣。”

    關於普約爾, 裏奧隻說對了一半——普約爾的確為博揚的事感到憤怒,但是其中隻有一半是因為博揚,另一半則是關於自己。

    ——‘卡爾斯,你太著急了。’那天晚上的會談後, 瓜迪奧拉讓哈維先離開了,他留下了普約爾, 並這樣對他說,‘你不該太急於決定裏奧和博揚誰更好, 你是巴薩的隊長, 你應該冷靜、應該慢慢觀察。’

    普約爾麵對巴薩的老隊長沒有反駁,他隻是說:‘我當時認為必須快刀斬亂麻。’

    ‘有些事需要快刀斬亂麻,但是有些事不需要。’瓜迪奧拉溫聲說, ‘這本來是一件可以慢慢決定的事,但是你的決定讓它現在的確演變成了必須快刀斬亂麻的事——我相信裏奧喜歡巴薩,也願意長久為巴薩踢球,但是卡爾斯你要明白,愛是有限度的,你如果無止境的消磨它,裏奧總有一天會無法忍受、然後離開巴薩。’

    ‘他是巴薩的孩子。’普約爾兩頰上的肌肉繃緊了,‘巴薩的孩子沒有資格說他對巴薩的愛是有限度的。’

    ‘他有。’瓜迪奧拉沒有著急,繼續慢條斯理地說,‘我們都有——卡爾斯,你說沒有,是因為你在巴薩什麽都得到了。但是如果巴薩什麽都不肯給你呢?你會愛從不給予、隻會從你身上汲取的父親和母親嗎?子女愛父母似乎是最理所當然的事,但是如果父母不愛子女,你還會認為子女必須愛父母嗎?’

    普約爾愣了一下。

    這個部分已經超越俱樂部的授權了——普約爾清晰地意識到,因為巴薩高層決不會認為他們是隻會索取的父母,也絕不會認可有任何球員有不愛巴薩,甚至怨恨巴薩的心。

    ‘我如果把您的這段話告訴俱樂部或者其他任何人,先生,您知道會發生什麽,對嗎?’普約爾問。

    瓜迪奧拉當然知道:俱樂部和球迷會永久把他列入黑名單,他今後無論取得什麽樣的成績都休想回到巴薩,哪怕他在諾坎普對幾萬巴薩球迷下跪。

    ‘但是你知道我說的是對的。’瓜迪奧拉聽普約爾還在叫他‘先生’就知道普約爾並不會真的去告密,‘卡爾斯,我說這段話不是在授權任何人怨恨巴薩,我隻是想告訴你,任何人對巴薩的愛都不必是無條件的、不可消磨殆盡的。’

    ‘您說得對,裏奧對巴薩的愛是有限的,我害怕的就是這個——我怕在巴薩還深愛他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愛巴薩了。’普約爾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這樣說,‘他畢竟是阿根廷人,而博揚好歹還生於西班牙。’

    瓜迪奧拉笑了一下,‘卡爾斯,你不是一個好隊長。’

    普約爾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可以接受瓜迪奧拉指責他在博揚這件事上做錯了,畢竟他的確錯了,但是他不能接受對方指責他不是一個好隊長。

    他愛巴薩,一門心思為巴薩的利益考慮,如果這都不算是‘好’,那還有什麽算是呢?

    普約爾陰沉地看著瓜迪奧拉,但是考慮到對方畢竟是巴薩未來新主教練的優先候選人,他還是忍住了自己的怒火。

    ‘愛蒙蔽了你的眼睛。’瓜迪奧拉繼續說。

    普約爾的臉色更難看了,他這次沒有忍住。

    ‘先生!你可以指責我在這件事上所體現的昏庸無能,但是你不能指責我對巴薩的忠誠和敬愛!’普約爾大聲說。

    ‘但是你的忠誠和敬愛就是你昏庸無能的根源!’瓜迪奧拉更大聲地壓製了普約爾的聲音——他看看普約爾,又慢慢降低了聲調,重新回歸最開始的平穩、和氣,‘你很愛巴薩,但是你把愛當作一個指標去衡量隊員,這是錯的。’

    普約爾閉緊了嘴巴,他強迫自己不要和瓜迪奧拉爭吵。

    ‘卡爾斯,這是二十一世紀、這是職業化的時代,愛、感情、忠誠,這早就不足以衡量一個運動員是否適合某個球隊了——你要意識到這個。’

    ‘那是什麽呢,先生?’普約爾譏誚道。

    ‘是職業精神。’瓜迪奧拉說,‘他隻要能融入巴薩的體係、能在更衣室和其他人正常相處,那他就已經是適合巴薩的了。同樣的道理,你是否尊重、友愛一個球員也該以此為準——當然,如果這個人還愛巴薩,那當然更好。但即使他隻是把巴薩當成一個上班的地方、一個給他發工資的地方,那也無可指摘。’

    普約爾沒說話,但看上去還不怎麽服氣。

    ‘卡爾斯,回答我,如果有一個球員曾經為巴薩立下大功、熱愛巴薩,但是現在年紀大了,能力不足又不願意在板凳上消磨歲月,你認為巴薩該怎麽做?’

    ‘當然是賣了他!’普約爾脫口而出,‘巴薩不做慈善。’

    瓜迪奧拉一挑眉,看著他不說話。

    普約爾愣了一下,再次閉緊了嘴巴,但是這次不是因為不想爭吵,而是因為無言以對。

    ‘所以你看,你也知道。’瓜迪奧拉淡淡地說,‘就像球隊不是慈善機構、不必要為一個球員的全部職業生涯買單一樣,一個球員也沒必要非得無限度的愛著巴薩——巴薩讓我走,我沒有什麽可怨恨的,因為我知道,任何個人都隻是球隊曆史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哪怕是克魯伊夫先生也總有一天僅僅是隊史上的某一頁——也許占得篇幅大一點,但是終歸隻是一個部分。但是與之相對,球員也沒必要為了證明自己的愛,就為一個俱樂部心甘情願地坐板凳、被排擠——如果他願意,當然非常可貴,但是如果不願意,那也是值得尊重的選擇。’

    瓜迪奧拉當然怨恨過,不然他不會說愛是有限度的。但無論什麽時候他都不會提及這段怨恨,尤其是當他馬上就能重新回到巴薩的時候。

    他怨恨巴薩,但當巴薩說要他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居然又還是愛它的。

    ‘卡爾斯,隻要一個球員還在巴薩隊內、還在為巴薩盡力踢球,那他就是一個好隊友,你作為隊長就應該尊重他,而不是因為他沒有用自己的全部去愛巴薩而責難他。’瓜迪奧拉沒有等普約爾說話,就繼續了自己的小演講,‘所以從這個角度講,如果你憎惡羅納爾迪尼奧,我沒有任何意見。但是你不尊重裏奧,那就隻能是昏庸無能的表現。’

    普約爾捂住了臉,瓜迪奧拉看見他的手指微微顫抖,連指甲都有點泛白。

    普約爾在懊悔,在後怕。

    過了一會兒。

    ‘抱歉,先生。’普約爾的聲音有點兒發抖,‘我……抱歉。’

    瓜迪奧拉沒有繼續責備普約爾——他還想做巴薩的主教練,這個時候把話說得太狠讓普約爾把懊悔變成對他的責怪可不是什麽好辦法。

    瓜迪奧拉把手放在普約爾的肩膀上,語氣溫和地說:‘沒什麽卡爾斯,誰都會犯錯誤,隻要你現在知道了過去哪裏做錯了就夠了——反正我們沒有鑄成大錯不是嗎?’

    ‘謝謝您,先生。謝謝您願意這樣說。’

    瓜迪奧拉心裏給自己比了一個v,‘沒什麽,這是我該做的。’

    ——普約爾生博揚的氣,但是也生自己的氣,他氣自己居然是這樣無能的隊長,險些讓巴薩產生損失。

    他決定從現在開始,對裏奧好一點。

    但是顯然,普約爾對於‘一點’這個尺度的把握並不怎麽好,所以當他想要對裏奧好‘一點’的時候,這個‘一點’就直接造成了‘形勢的轉變速度令人心驚’這個現實。

    不過對於這個部分,也許大家都沒什麽意見。

    畢竟就像裏奧說的那樣,止損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