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反省之中，一個很賤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是的，頭頂。

    “嗯？表情這麽緊張，又騙惜君了麽？”

    呂健抬頭，隻見弟弟穿戴著綠色的圍裙和小帽子，還有護目鏡和口罩，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正蹬著梯子用幹的墩布頭擦拭天花板邊緣的蜘蛛網。

    某些人，不需要任何模仿，天生就是一組秋田犬表情包。

    呂健控製不住自己罵道：“你是白癡麽，掃除就掃除！要護目鏡做什麽？”

    “安全！”呂康煞有介事地解釋道，“隻要帶上護目鏡和口罩，就不怕蟲子了，飛蟑螂也殺給你看。”

    “問題是誰會從天花板開始大掃除啊！”呂健換個角度質問道，“合同備案好了麽？”

    “當然！行政總監的職責優先於保潔總監。”呂康十分神氣地下了梯子，推著梯子滑向下一處蜘蛛網，“不要質疑我的專業，掃除這種事要由上而下，由內而外，連這都不懂麽？”

    “你們的頭腦……怎麽都用在了這種地方了。”呂健質問的口吻已經漸漸鬆了下來。

    “做事就要做好啊，不然還做什麽？更何況這是你的吩咐。”呂健笑嗬嗬地再次踏上梯子。

    “怕了你了……”呂健終於長舒了一口氣，脫下了西裝外套，擼起襯衫袖管：“還有裝備麽，我也來一套。”

    呂康連忙搖頭：“都是粗活兒，你還是先幫惜君吧。”

    “別誤會，我並不想幫你，隻是想早點吃晚飯。”

    呂康看著故作矜持的哥哥，默默腦補出了哥哥糾結的內心戲。

    深沉的愛，盡在不言之中。

    這讓呂康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哥哥你真好……”

    呂健長歎了一口氣：“真的是我有問題麽？完全無法理解你們的淚點和笑點！”

    ……

    大掃除不僅是清理髒東西，同時也是對過往的梳理。

    公司雖然空空蕩蕩，但父母留下的痕跡依然會偷偷出現在某個角落裏，無論是牆上掛的合影照片，抽屜裏存著的獎狀，還是一份已經損壞的歌曲小樣。

    這些過去的輝煌雖然已經褪色，但曾在公司麾下的藝人卻依然活躍在娛樂圈，有些甚至頗有名氣。

    不知道公司留給了他們怎樣的記憶。

    大掃除同樣是平靜內心的過程，放空思想，靜靜的擦拭、清洗、整理，讓一切變幹淨，讓心靈變透明。

    扔掉那些沒必要的妝飾，把顏色陳舊的家具扔到地下儲藏室，換上新的燈管，讓一切重新明亮起來！

    在呂健的指導下，一個下午飛快的過去，雖然沒錢置辦華麗的裝飾，但至少可以堅持極簡的風格，整個公司的顏色感還原了最初的黑白灰三色，布置也返璞歸真重拾了敞亮感，這讓大量的空間留白從落魄變成了寬廣。

    雖然仔細看依然都是廉價老舊的東西，但相比之前快破產的殘破狀態，已經是天壤之別了！

    至少公司的視覺印象，達到了勉強能接受的程度。

    不過……這真的很累。

    下午五點來鍾，完成了大掃除的兄弟二人，喝著汽水坐在公司門前的台階上，圍裙還來不及換，襯衫也滿是汙漬，雖然呂健無法接受自己這麽髒的樣子，但他也實在沒力氣了，除了喝汽水他隻想喘氣。

    他們麵前是一個不大的舊木箱子，裏麵裝滿了輝煌時代的記憶，呂康堅持要一起回憶一下，再封箱保存，算是一個揮別過去，擁抱未來的儀式。

    談過父母的豐功偉績後，呂康不由得拿起了一張自己與公司藝人的合影。

    “這孫子可發達了。”呂康指著合影上的帥哥道，“據說他剛剛接了一部投資過億的電影，本來就是個演網劇的，現在可貨真價實要上大熒幕了。”

    “嗯。”呂健擦了把汗，放下汽水瓶，靜靜喘著氣。

    “她就一般了。”呂康又拿起另一張照片，“離開公司後，也沒火起來，後來草草嫁人了，現在應該當媽媽了吧，我不怎麽喜歡她，但還是希望她幸福吧。”

    “嗯。”呂健隨便掃了一眼，沒個性的整容臉網紅，商業周期隻有五年，沒能大紅也就沒必要撐下去了。

    呂康又拿起一張照片，在呂健麵前晃了晃：“你對他們沒評價麽？”

    “我很累，要喘氣，要喝水。”呂健擦了擦滲到睫毛上的汗珠，看著依然精力滿滿的弟弟，實在控製不住罵道，“你的體力怎麽像狗一樣，當年媽媽是不是鄰裏關係特別好啊？”

    “哼，開玩笑，你難道還沒意識到麽？”呂康神氣地說道，“雖然爸爸最後說，讓你照顧我，但其實，媽媽最後說的，是讓我照顧你！”

    “……”

    “是我，一直在照顧你啊！我愚蠢的哥哥！”呂康擦了下鼻子，滿臉凜然。

    “隨你。”呂健再次喝了一大口汽水，與弟弟鬥嘴簡直是對時間的褻瀆，那麽多無私的人把時間借給自己，可不能浪費在這種事上。

    “哥啊，說真的，”呂康把照片小心地放了回去，然後默默把這個盛滿記憶的箱子向哥哥的推了推，“你恨他們麽？”

    “不。”

    “一點也不恨麽？”

    “一點也不，公司實力跟不上，項目做不好，還是不要耽誤藝人了。”呂健滿臉平淡。

    “你一點脾氣也沒有麽？”

    “沒有。”

    “怎麽像聖母一樣？？感覺好討厭啊！”

    “哼。”

    “聖母都是碧池，你一定也是，一定有破綻的！”

    “哼。”

    呂康稍微一想，就發現了不對的地方：“找到了破綻！你說不要耽誤藝人，那你現在在對惜君做什麽！”

    “……”

    這的確難以解釋……

    沒辦法了，用那招吧。

    呂健極其機智地亮出手表：“誒？快六點了啊，你是不是該去做晚飯了？”

    “嗨呀！”呂康的情緒被瞬間調動，使勁拍了下腦袋：“好像是的啊，晚上想吃什麽哥哥？”

    這一下，拍掉的一定不是煩惱，而是智慧。

    呂健忍住嘲笑，一本正經地道：“清淡點，不要辣。三人份，算上惜君，她嗓子應該很累，來鍋梨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