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夜之後。

    皎潔的月光灑落，屬於夏家的這座古鎮在此刻燈火通明，萬千盞斑斕的琉璃燈高高掛起，將這裏渲染的如若白晝。

    鎮外的江上木筏排列，十分整齊。每一座木筏上，都擺放著一張木桌，木桌上是一壇青酒，兩隻玉質酒杯，以及一盞琉璃燈。

    江麵波瀾微生，倒映著彩琉璃燈光與頭頂皎潔月光。

    “祭祖結束，諸位入座吧。”

    一位拄著拐杖，白發蒼蒼的老嫗和聲說道，眼帶著笑意。

    她緩緩掃視身前眾人，站在前麵的，赫然便是他們家族這代最大的驕傲。

    夏青與夏雲站在年輕一代最前麵，身上早已換上華服，臉上是溫和笑容，氣息沉穩如淵，絲毫不見下午時分的不著調。

    “好，好，不愧是我族麒麟子！”老嫗拐杖篤篤點地，越看越滿意，而今整個家族再次重新崛起的希望，無疑已經全部壓在了他們二人身上。

    一族一世兩天驕，這是何等輝煌？

    注定再現昔日祖上的榮光，甚至是超越！

    夏青與夏雲二人一左一右，攙扶著老嫗入座，麵上是恭敬之色。

    這位便是如今夏族的定海神針，一位從太古末年存活至今的老古董，活著的鎮族底蘊！

    她用力拍了拍夏青扶著她的的背，感慨道：“當真是先祖保佑。這次帝名之爭，你們二人要竭盡全力。也不求真能奪得第一，得封帝名。畢竟這天下之大，非你二人所能想象，天資在你二人之上的，並非沒有。就如那姬家小輩，我也有所耳聞，劍體天鑄再加上聖靈體，當真令人驚歎。”

    “老祖未免太看輕我們二人了，我們有信心橫掃天下敵！”

    夏青開口，眼閃過鋒銳之色，言辭間是獨屬於絕世天驕的無敵之心。

    夏雲亦是微笑頷首。

    老嫗聞言，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鬱，她滿意地拍了拍二人的，讚道：“好，是老身失言了。你二人既有這般雄心，我族何愁不能崛起？這未來，終究是屬於你們的。”

    “對了，我們家的小明珠雨荷呢？聽聞她這次還帶了兩個朋友回來，那兩人如何？”老嫗笑著問道。

    “雨荷她正在款待她的兩位朋友。那兩位我們都見過了，一男一女，都不是普通人。”夏青為老嫗倒上一杯青酒，笑道。

    “那女孩似乎是趙家之人，我前段時間行走天下，聽聞趙家那位身具重瞳的女孩離家出走，想來便是這位。”夏雲似是想起了什麽，在旁補充道。

    “哦？原來是趙家的小公主。可惜，趙家與我族一樣，自人皇仙逝後便衰落了。隻是這離家出走，又是哪一出，與老身說說。”老嫗接過酒杯，心情不錯，饒有興趣道。

    夏雲微微搖頭，道：“聽聞趙家欲與王家聯姻，聯姻對象便是那位王家世子，而趙家內能拿的出的女子，除了這位便沒有他人了。”

    “哼，王家也是愈發敗落了，這代世子不僅荒淫無度，更是昏庸無能。若非他爹是此代王家家主，這世子之位，無論如何也是輪不上他。”

    夏青輕蔑道，顯然有聽聞過對方的事跡，對其感官極差。

    “嗯，原來如此。女孩子家對這類事本就是極為反感，再加上聯姻對象又是粗鄙之輩，難怪會出走。趙家也是墮落了，竟要靠小輩聯姻來鞏固家族勢力。”

    老嫗搖了搖頭歎道，似有些惋惜。

    說罷，她慢慢飲下那杯青酒，將空了的酒杯置於桌上，又笑道：“那男子呢，莫非是我們家的小明珠心動了？”

    夏青再次為她斟滿酒杯，指了指右邊，笑道：“這我就不知了。不過那人應該與姬家有關聯。雨荷來了，讓她給您介紹吧。”

    “老祖奶奶！”

    隻見少女嬌聲喊到，從遠處而來，一個起落間，便越過數隻木筏，向著這裏奔來。

    幾息之後，夏雨荷便來到了這隻位於江心的木筏。

    “老祖奶奶，雨荷好想你！”

    少女徑直撲入老嫗懷，在她臉上狠狠啄了一下。

    “嗬嗬，我家的小明珠真是愈來愈漂亮了。”老嫗摟抱著夏雨荷，一臉的慈祥，滿臉皺紋都舒展開了，洋溢著笑容。

    “老祖奶奶也越來越年輕了！”夏雨荷笑嘻嘻地道。

    “嗬嗬，我們家小明珠的小嘴真甜。可惜啊，老祖奶奶真的老了，以後就要看你們的了。”老嫗聲音柔和，帶著憐愛之色。

    “才沒有！老祖奶奶還能再活一萬年！”夏雨荷皺了皺俏鼻，撒嬌道。

    “好，借我們家小明珠吉言，老祖奶奶一定再活他個萬載歲月！”

    嬉鬧一陣過後，夏雨荷又道：“老祖奶奶，我給你介紹兩個人，是雨荷在聖城認識的朋友！”

    “嗯，老祖奶奶方才還在與你哥談論呢。”老嫗笑道。

    蘇念與趙沉瑤二人攜走來，來到夏雨荷等人所在的木筏，恭敬地行了一禮。

    “嗯，男俊女俏，氣質不凡，果然不是普通人。”老嫗打量了兩人幾眼，開口讚道。

    “沉瑤代家父趙雲龍見過夏前輩。”

    “蘇念見過夏前輩。”

    兩人齊聲問候道，禮數周全。

    老嫗略帶驚訝地望向趙沉瑤，笑道：“哦，你竟是雲龍小兒的閨女？你父當年曾代表趙家來為我祝壽。那小子當年桀驁無比，一人挑了我夏家整個年輕一代。不過他帶來的壽禮，也是當日最重的，老身可沒忘記。”

    趙沉瑤行禮恭敬道：“家父常說當年不懂事，平日間對您老也是最為推崇。”

    旁邊夏青和夏雲麵帶異色，不曾想雨荷帶來的女子竟與自家有這般淵源。

    “你的事老身大致都聽雲兒說了。若無你父當年的賀禮，雲兒也不可能有今日成就。你若有難處，日後便讓雲兒出麵，想來趙家也會賣他幾分薄麵。”老嫗拉過女孩，讓她坐在自己身側，安慰道。

    聞言，夏雲神色不禁一肅，他昔日曾遭大劫，修行出了岔子，道傷嚴重，若非族備有一株聖藥，隻怕早已隕落。而今看來，那株聖藥當是身前這女子父親所贈。

    他向趙沉瑤拱道：“必竭盡全力。”

    趙沉瑤眸異彩紛呈，萬萬沒有想到這次竟然有這樣的收獲。

    一位當世天驕之言，雖不可能徹底解決那件事，但想來也能為自己拖延一段時間，隻要自己能早日突破仙境，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老嫗又看向蘇念，笑道：“聽聞你與姬家有關，可曾見過那位世子？”

    “正是在下義兄。”

    “哦？”

    此次不僅是老嫗麵帶訝色，夏青夏雲二人亦是神色震動。

    身為當世天驕，雖不認為自己會輸於他人，但也不會狂妄地自己已天下無敵，這世上亦有不會遜色自己的同輩存在。而對於這種人，他們自是投以極大關注，渴求一戰！

    那姬家世子，劍道第一人，姬無道，便是其一！

    老嫗伸一抓，便握住了蘇念的腕之處，待她神識微探，不禁感慨道：“果然，是聖靈體無疑。”

    “不過，怎的與古籍有所出入？”她略微感到疑惑，但也並未深究。

    “祖奶奶，不會吧，這個笨蛋也是聖靈體？”夏雨荷在一旁驚訝地問道，有些不敢置信。

    “自然。”老嫗頷首，問道“聽聞那位世子有兩位義弟，其一位與他體質相同，那人便是你？”

    “是的。”蘇念坦然答到。

    老嫗眼若有所思，她雙眸微眯，如細絲般的神識之力再度蔓延進蘇念體內。

    蘇念隻覺有股冰冷的氣息順著他的經脈而上，一種被洞徹的心悸之情升起。

    “時序之力……你這小輩體內怎會有時序之力的存在？”

    老嫗神色陡然凝重道。

    她方才驚訝於蘇念身具聖靈體這樣的無上天資，卻一身道業幾近為無，誤以為他身體另有隱疾。

    可這番查探下來，竟驚愕地發現身前這個小輩體內竟是有時序之力的壓製！

    需知，縱然是證得了大羅道果的存在，也不敢輕易涉及時序之力。

    一不小心，就有被拉入時光長河，磨滅自身存在，道果消亡的危險！

    蘇念沉默不語，並未回答。

    事實上，在時序之力的壓製下，他也不可能真正的將一切和盤托出。

    “難怪你一身修為停滯不前，竟是時序之力的壓製。可惜，除非是人皇複生，不然整個人族都沒有一位存在能為你消彌這股力量。”老嫗歎了口氣，遺憾道。

    她惋惜於這樣一位擁有蓋世之資的年輕人，卻受限於這莫名的時序之力，終身無法窺見無上道果，當真世事無常。

    蘇念麵色平靜，無波無瀾。

    早先身在姬家，他就對此有所耳聞。因此此刻再度聽聞，心並無絕望苦澀之意。

    更何況……

    隻要那位武道之祖於此世現身，立下武道門庭，自己未必沒有一路高歌的希望。

    而事實上，自下了天行山，心境突破圓湖之後，自己心便隱隱有種悸動，隻覺那一天的到來，已然不遠了！

    話題到此為止，在得知蘇念可能畢生都無法窺見道果後，眾人皆不願繼續深入下去，以免刺激到這位本應扶搖直上的年輕人。

    ……

    色澤純青，芳香淳厚，清涼甘甜的酒液湧入到喉間，當沉入胸腹之時，立時化作一簇火焰。使人渾身發熱，又覺舒暢無比，意興勃發。

    “好酒！這就是青酒？真烈！再來一杯！”趙沉瑤再次一口幹掉杯青酒，拭去嘴角酒液，讚美道，一雙美眸閃耀著莫名光芒。

    不過旁邊的蘇念，卻是麵色紅潤，眼似乎有金星轉著圈，神智是早已經迷迷糊糊，弄不清楚事了，似乎隨是就要倒地。

    而他腦裏也隻知一事。

    這酒是萬萬不能再喝了！

    夏青看著桌上空了的兩隻酒壇，在旁心裏直打鼓，他拉過自家小妹訥訥道：

    “雨荷，你這位沉瑤姐到底什麽來頭？咱夏家的青酒都能連灌兩壇而不倒？”

    需知，這可不是什麽米酒可比。

    其內蘊含諸多靈藥，純度極高，即便是從小便喝到大的他們，一次喝上一壇也要醉倒第二天了。

    夏雨荷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看著麵色微紅，卻是豪氣萬丈的沉瑤姐，一時之間竟有些認不出來了。

    這還是我那位外表清冷幽靜的沉瑤姐嗎！

    蘇念搖晃著身子起身，怔怔地站在原地，抬頭望向星空，然後直直的向後倒去，隨著“噗通”一聲，他徑直栽入河。

    “咳，救人！”夏青嗆到，連忙將蘇念從水撈了出來，水花四濺。

    此刻江邊氣氛熱烈，好不熱鬧，人們舉杯歡慶，大聲談笑，對月高歌，暢意灑然。

    這是一切尚未發生的夏日光景，夏青最後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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