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夜了的酒店大堂，沒什麽人走動了。徐千千一路跌跌撞撞，摸索著出了大門。

    酒精漸漸上了頭。她一邊走，一邊輕輕哼著那首歲月如歌。

    門童見她衣著華麗，隻當是年輕的貴婦人喝醉了酒，外邊自然是有車接應的，於是麻利地幫她拉開了大門。

    出了門，坐到不遠處的台階上，徐千千才終於讓眼淚滾了出來。她知道，這道閥門一旦打開，便止也止不住了。

    不過，她也沒想過要止住。

    盡情地哭吧，徐千千。她對自己說，哭過之後，你又能多堅持一會兒了。

    冷風一吹，她回想起早些時候和陸真真的談話：“幹脆想辦法讓歐陽諶司真的愛上你，留在歐陽家算了？”

    現在想起來，不禁讓她後背發麻。

    不可否認，她已經無法抗拒歐陽諶司的擁抱，他的低喃，他的蜜語，還有他的親昵。這個渾身上下都極致優秀的男人，隻需稍稍勾動手指，就足以讓她這個沒有太多情感經曆的小女生動情。

    而現在也該醒過來了。

    徐千千，你以為你是誰？”

    在眼淚快要流幹的時候，徐千千笑著用歐陽若珊的話問自己。

    那兩個巴掌，終於把一直處在糾結中掙紮的徐千千打醒了。

    她已經不能再執著於任何東西了。自尊能夠換來K醫院的醫療費嗎？如果不能，那麽自尊也是多餘的。

    從現在起，不再有非分之想，不再有猶豫徘徊，她要好好的，按照歐陽家的協議去生存。

    給歐陽諶司生個孩子，然後離開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

    *

    徐千千不知道在台階上坐了多久，才聞到一股隱約的煙味。

    回過頭，她看到霍庭的臉。

    他正操著手靠在她身後的立柱邊，腳邊扔著好幾個煙蒂，看樣子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

    見她回頭，他便掐滅了煙走過來。依舊一副慵懶的模樣，隻是手裏還提溜著一個小袋子。

    哭夠了？”他將袋子遞給徐千千。

    徐千千接過來，是個冰袋，裏麵裝滿了冰塊。

    剛才的事，你看到了。。”她一邊將袋子敷到臉頰上消腫，一邊喃喃地問。

    女人之間的事，我沒興趣。”霍庭哼了一聲。

    徐千千低下頭，等著他的冷嘲熱諷。反正她今晚也聽了夠多，已經無所謂再多一些了。

    然而這一次，霍庭的反應卻在她意料之外。

    怎麽不去找他？”霍庭問她。

    徐千千沒明白他的意思。

    找誰？”她問。

    還用我說嗎，當然是你的未婚夫，歐陽諶司。”霍庭對她的反應似乎感到好笑，“難道受了委屈的未婚妻，不是應該第一時間找到未婚夫哭訴嗎？難不成你們倆的關係是假的，你連個靠山都沒有，所以才需要躲起來哭鼻子？”

    他很忙，我，我不想打擾他。”被他無意的評論一語中的，徐千千慌張起來，趕忙結結巴巴地回答。

    霍庭伸出手，揉了揉徐千千的頭。

    小丫頭，我晚上說的那些話是捉弄你的，這點玩笑都聽不出來你怎麽這麽笨？我可提醒你，剛才走廊上的事，隻是個開胃菜，也許下一次，就不止讓你臉腫這麽簡單了。歐陽家的關係，比你想象的要複雜多了。”

    徐千千被霍庭這個動作給驚到了。她仰起頭，看見他臉上竟有幾分難得的正經。

    霍庭對此卻絲毫不以為意。收回手後，他直接抬腳走人了。

    走了。今天又幫了你，說好的那頓飯我可要吃好的。”

    *

    樓上，雞尾酒會已經接近尾聲。

    歐陽諶司掛了電話，臉色可不太好看。

    他還沒有習慣身邊多了個女人，於是一聊起工作上的事便深陷其中。等回過神來，才想起徐千千已經消失了好一會兒了。

    打她的電話，沒有人接。

    打給戚伯，她沒有回去。

    在會場轉了一圈，就連她說的那個閨蜜，他也沒有看到了。

    歐陽先生。”

    正在想著小女人會去哪兒，一個低低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歐陽諶司回過頭，隻見一個陌生女子站在他身後。

    見他不說話，關晴連忙自我介紹。

    我叫關晴，我父親是D大的校董，關仲。”

    你有事？”歐陽諶司顯然無意多聊。

    嗯，是這樣的。我有件事，是關於你的未婚妻徐小姐的，隻是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聽到徐小姐三個字，歐陽諶司已經不打算拒絕。

    接下來，關晴便將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歐陽諶司，包括徐千千怎麽不小心撞到了歐陽若珊，怎麽被連扇了兩個耳光，以及之後又怎麽一個人躲開了的小細節，她都沒有漏掉。

    期間，歐陽諶司一直望著她，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咚咚直跳。

    她已經仰慕他很久了，用盡了所有辦法，哪怕為了其他女人區分開來，所以放棄了裙裝改穿褲裝，卻也沒有在人群中被他多看一眼。

    今天才終於有了一個機會和他麵對麵地說話，盡管是聊著他的未婚妻。。也好。

    謝了，關小姐。”

    聽完後，歐陽諶司的臉色比剛才又更難看了一層。

    他轉身離開了，隻剩下關晴還沉浸在自己無法抑製的心跳聲中。

    *

    而此刻，歐陽若珊正坐在車裏。衣服上濺滿了酒漬，她隻好提前離去。

    身邊駕駛座上的男人，是邢毅。

    到了歐陽若珊家附近的小岔路口，深灰色的捷豹便停在了樹下的一處陰暗裏。

    還記得嗎，若珊？”邢毅笑了笑，“以前我也是每次都開車送你到這個地方，再下車陪著你慢慢走回家去。這樣，我和你就又多了一些相處的時間。”

    別說了，毅哥哥。”歐陽若珊將頭扭向窗外，不敢看他。

    邢毅看著她，本來已經硬起心腸，在聽到她一聲毅哥哥之後，又還是亂了分寸。

    我知道你心裏亂。所以我一聽到這個消息就趕回來，怕你受不了。我還記得那天，也是在這裏。你說你一定要和諶司在一起，讓我離開你。我竟然真的做到了。。”

    邢毅的嗓音越來越沙啞。他轉過頭望向歐陽若珊，眼底全是心疼。

    我在那邊的冰天雪地裏試著把你忘了，而你呢，你為什麽不好好地捉緊諶司讓我徹底死了心？”

    別說了，毅哥哥，你別說了。。是我對不起你。”麵對著這個自己無比熟悉的男人，歐陽若珊已經卸下了強硬的外殼。她捂住耳朵，不停地搖頭拒絕聽他講話。

    邢毅探身過去，用寬厚的身體圈住歐陽若珊。他將頭埋進她的卷發中，嗅著她發間的香氣，即使遠在芬蘭，這抹香味仍舊令他魂牽夢繞。

    若珊，我還愛你。這些年我對你的心從來都沒有變過，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到我身邊來，你不想留在歐陽家，我就帶你去芬蘭，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不要再用你母親的事情懲罰自己，也忘了諶司好不好？”

    歐陽若珊回過神來，她掙紮著脫離了邢毅的懷抱。

    你在胡說什麽？我愛諶司！我就是愛他而已，和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關係！”

    邢毅歎了一口氣，說：“對於一個從來沒有說過愛你的男人，你還要硬撐多久？他就算對你有關心，也是因為愧疚。你看今晚他對身邊未婚妻如此在乎的樣子，你再想想，他又幾時這樣對待過你。既然都這樣了，你還何必逼著自己去愛他！”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扇在了邢毅的臉上，線條剛硬的側臉出現了幾根淡淡的指印。

    那個假惺惺的未婚妻算什麽。。你拿我和她比？這一切都是曹美玲的安排你知道嗎？她害死我媽還不夠，還想要再逼死我！”歐陽若珊痛苦地喊了出來。

    邢毅怔怔地看著她，臉上浮起了苦笑，“若珊，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放過自己，也放過歐陽家。。“

    歐陽若珊扭頭瞪著他，眼淚從她圓圓的杏眼中大顆大顆地滾落。她任性地揚起手，準備再扇下第二個巴掌的時候，手卻被邢毅一把抓住了。

    緊接著，一個重重的吻印上了她的嘴唇。她想要躲閃，可邢毅的大手已經扣住了她的頭。

    起初，她依然在掙紮著嗚咽，但漸漸的，還是平靜了下來。

    邢毅轉過頭，他輕輕咬住她的耳垂，立刻引得她渾身顫抖不已。他一直記著她的敏感帶，而她的反應也從未變過。

    見此，他愈發在她耳邊糾纏起來，而另一隻手也探進了她薄薄的紗裙裏。

    ”不要再拒絕我了。你看，連你的身體都記得，我才是你的第一個男人。這一點，你即使騙得過諶司，也騙不過自己。”

    聽到這樣的話，歐陽若珊終於放棄了掙紮。她沒辦法隱瞞自己最真實的反應，她的身體確實在邢毅的觸碰下有了強烈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向來冷淡的諶司從來不曾給過她。

    其實，就連他和她在一起的次數，都少得可憐。自從戒了酒，他就更是碰都不再碰她一下了。。

    歐陽若珊閉上了雙眼，身體深處的渴望，混合著曾經的回憶，鋪天蓋地地朝她湧來。

    邢毅依舊在溫柔的吻著她，他試著一寸一寸地加熱她的身體。

    從小她就是他心目中的公主，雖然任性，雖然嬌縱，但他仍然願意為了她做任何事情。

    忽然，歐陽若珊的手機響了起來，聲音一下子劃破了車內的曖昧氤氳。

    黑暗中，屏幕上顯示出“諶司”兩個字來。

    歐陽若珊慌忙坐直身體，她一把推開了邢毅，抓起了電話。

    諶，諶司，你找我？”歐陽若珊接通了電話，語氣中的嬌柔濃到化不開。

    而一旁邢毅的臉上，也凝滿了痛苦的情緒。

    姐姐，你回去了？”歐陽諶司問。

    嗯，是，我有點不舒服就先走了。要我現在過來嗎？”歐陽若珊說。

    不論任何時候，隻要諶司想見她，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出現在他麵前。

    不用，姐姐。隻是有些話，我需要現在就和你說清楚。”歐陽諶司語氣平靜，“從這周起，我每周五下午會有其它的安排，沒辦法再來探望你了。”

    為，為什麽？”歐陽若珊聲音都在發抖，“是因為徐千千嗎？”

    電話那頭一片沉默。

    歐陽若珊頓了頓，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不就是簽了協議的假未婚妻嗎，生了孩子以後她就會離開，你有什麽必要為了她。。”

    姐姐，你覺得我看中的，僅僅隻是一份協議嗎？”歐陽諶司打斷了她的話。

    你。。”

    歐陽若珊呆住了，難道諶司真正看上的，是徐千千。。不可能，她不相信。

    姐姐，不要再碰我的人。今天晚上你和徐千千之間的事，我就當作沒發生過，但僅此一次。否則，即使是你，我也不會原諒。”

    說完了要說的話，歐陽諶司直接掛了電話。

    歐陽若珊聽著電話對麵傳來的嘟嘟聲，雙眼已經完全失神。

    我親愛的弟弟啊，你這是在向我訣別嗎？為了一個出身這樣低賤的女人，你就打算離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