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狗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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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星之光在星係之間閃耀, 它帶來光明, 將大地照亮。
基地幾乎不會存在完全安靜的時刻, 戰爭時期便是這般, 沒人能放鬆警惕, 完全放鬆心情安然入睡。
當恒星照亮星球另一半的時候,陷入黑暗的基地便燈光大作,無數飛行器在上空劃過,他們偶然帶著光,偶爾不帶。
孟一樂換了身衣服從自己的起居室出來, 他沒有穿著上將的披風,也沒有戴著上將的帽子,胸前更沒有佩戴上將勳章。
他穿著一身最最普通的士兵衣服,掩在夜色中, 慢慢靠近關押戰俘的地方, 而後借助偷來的一個通行卡刷開門禁。
孟一樂:【監控全都破壞了吧?】
432:【放心吧, 而且你現在這個樣子, 就連你親媽都認不出你是蘭登上將。】
孟一樂:【那就好。】
432:【就是可惜了蘭登這根木頭了。】
孟一樂:【沒啥好可惜的,暗戀阿諾德並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432:【喲。】
穿著一身士兵衣服的孟一樂打開關押室的門, 十分鎮定地走了進去, 他連看周圍的人都沒看,十分光明正大的模樣, 反而讓人絲毫不起疑心。
而且孟一樂知道,這個時間,基地關押室周圍是不會有人逡巡的。
因為……基地發生了一場戰爭。
四大部落和永安部落的一場戰爭, 一觸即發的危及戰況,終於在兩日前爆發了。
沒有戰爭是沒有理由的,而永安部落出征的理由便是阿諾德,可他們沒有阿諾德上將的指揮顯然有點力不從心。
或者說,他們在故意拖延時間,為了換回阿諾德。
這種年代,戰神之於一個部落的意義,便相當於是一件先進武器。別的部落都沒有發明出來的先進武器。
孟一樂將步伐放輕,他把通行卡在感應器上驗證之後,終於到達了最高級的監獄,監獄的感應門門應聲打開,顯露出一個人影。
基地的條件不好,所以在幽閉室並沒有床鋪和一應器具,十分簡陋。
孟一樂看著靠在牆上靜睡的人,瞬間溜進去,然後看著幽閉室的感應門再次關閉。
一切都無人知曉。很好。
已經用化裝舞會的機器易過容的上將把醫藥箱拿出來,先用光腦將人上下掃描了一遍,看著上麵出現的各種傷口和病情,麵無表情地抿了抿上唇。
這些傷口,全是經由他的雙手,從他的口中下達的命令。
給自己暗戀了整整7年的阿諾德。
孟一樂在喉間又暗暗咀嚼了兩遍這個名字,然後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他看著正在昏睡的人,這個人,這個一代戰神,這個不敗神話。
阿諾德上將經曆了一個星期慘無人道的折磨,用盡了各種刑罰,已經幾乎整日處於昏迷之中,除了被審問時注射藥劑的時候,勉強維持清醒。
他單膝跪在原地,抬眼,深深凝望著麵前的阿諾德,然後將這個人的容顏徹底印在心中。
——讓你受苦了。
永別了,我的信仰。
孟一樂眼中微微泛起波瀾,但僅僅隻泛起一絲,便被他徹底壓抑下去。
身處上位多年,他早就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的情緒,不被泄露。
孟一樂將放在地上的醫藥箱打開,一項一項的幫滿身傷口的人包紮好,他一點一點按照光腦上的指示修複對方的身體。
這個星際第一上將,明明自己受傷的時候都是隨便纏兩道紗布便了事,如今幫敵軍頭領診治的時候卻小心翼翼,半分也不敢有差錯。
他低下頭,半垂著眼簾,包紮地十分認真。所以並沒有看到昏迷之中的人忽然睜開眼睛,借助那道微弱的縫隙將人上下打量。
“你是誰?”
突然響起的聲音在幽閉室內回蕩,讓正在專注手上動作的人一愣。
一個容貌普通,十分沒有特點的人抬起頭來,注視著阿諾德的眼睛內含著兩分激動,以及兩分不可思議。
他微微張了張唇,一聲略顯沙啞的聲音吐出來,“你……醒了?”
說話似乎對於這個士兵來說是件十分困難地事情,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說的異常艱難,像是嗓子被人生生卡住一般。
平常警惕異常的阿諾德,此時已經是瀕死狀態,所以眸光竟然泛起一絲難得的溫柔,從那雙獵鷹一般的狠厲眸子中衝出來。
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孟一樂的眼睫輕輕顫了顫,他抿緊雙唇,將其抿成了一條線之後這才趕忙低下頭顱,將那雙戀戀不舍黏在對方麵上的眼睛移開。
阿諾德氣息不穩,他繼續問:“你是誰?”
孟一樂包紮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抬手在阿諾德眼睛上纏了一道紗布,沙啞著聲音艱難開口,依舊是撕裂嗓子一般的聲音:“你眼睛裏麵都是血絲,休息會兒吧。”
——不讓人睡覺,將人的精神防線慢慢摧殘、崩潰,這也是審訊手段的一部分。
孟一樂將阿諾德身上的傷口全部處理好,又給他換了身衣服,這才將人從幽閉室中帶了出去,然後直接乘坐上將等級才能使用的飛行器,將人帶離了基地。
而在此同時,基地總部收到了一封來自蘭登上將的道歉信。
基地中蓄勢待發,穿著一身合體軍裝,正準備乘坐戰艦趕往戰場的比爾目睹了這一幕,他愣在遠處,然後攜帶的光腦猛地一閃,他看著一條蹦出來的緊急通知:
攔截蘭登上將,立刻。
比爾望著已經化作一道流星遠去的飛行器,一向嬉笑玩鬧的年輕上將,麵容瞬間冷了下來,似千年寒冰。駭人。
身邊的副官也受到了緊急通知,他不解地望向比爾上將,疑惑請示:“比爾上將,現在蘭登上將距離我們最近,是否追擊?”
比爾麵容冷峻的前方,冷聲下令:“追擊。”
下一秒,戰艦飛入上空,化作一道流星躥了出去,消失在夜空中。
*
孟一樂在蟲洞中跳躍了3次,這才帶著阿諾德來到千裏之外的蘭木特星座,這裏距離永安部落的戰爭駐地十分接近,乘坐飛行器隻需要大約10分鍾便能到達。
這也就意味著,孟一樂的飛行器隨時都有可能被敵軍扣押。
可他早就在做出將阿諾德放走這個決定的時候,就孤注一擲了。而且並不打算隱瞞真相,他會為自己做下的所有事情負責,承擔罵名,遺臭萬年。
作為星際最讓人不恥的一個上將,從星際第一上將到星際最為臭名昭著的反叛者,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他沒什麽好埋怨的,也沒什麽好可惜的。
孟一樂望著副駕駛上再次陷入昏迷的阿諾德上將,目光依戀且溫柔,直到這一刻,他才舍得流露出半點真情實感。
但這份真情並不能維持太久,因為他們即將分離。
然後,徹底永別。
這份感情將不會有任何人知曉,隻沉悶在他的心中,腐爛,帶著它一起陷進泥土。
背負著所有的罵名。
人們隻會知道他們的四大部落出了一個叛徒,將敵軍上將從自己的基地放了出去。沒人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麽。
他們或許會猜測蘭登上將從一開始就是個間諜,隻是偽裝的太好,這7年,騙了他們全部的感情。
——可沒關係,這樣也好,沒人會在乎真相究竟如何。他們隻會相信自己腦補出的故事。
孟一樂將飛行器停駐在蘭木特星球的土地上,這裏一片貧瘠,連活著的植物都幾乎找不到。猶如他的感情經曆,更像是年輕上將的愛情結果和收獲。
孟一樂用一開始收繳的永安上將的光腦發出消息,通往永安部落,然後將飛行器的飛行路線設置好,打開艙門走了下去。
年輕上將用那張十分普通的麵容,最後回頭瞧了阿諾德一眼,他不知道這次的行動究竟能不能成功,這個決定風險太大了,其中包含的不確定因素太多。
但他沒有辦法,因為阿諾德在這場已經發起的戰爭中沒有了任何殘存價值,而且為了激勵四大部落戰士的士氣,總部很有可能下令處死阿諾德這個敵軍指揮。
冒險是無可奈何。
但好在他心甘情願。
無力癱倒在副駕駛座上的阿諾德再次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在孟一樂關閉艙門之前再次問出口:“你是誰?”
這是一聲極其激動又期待的詢問,似乎感知到這是最後的機會。
而這其中包含的感情,讓站在飛行器外的孟一樂心中一動,甚至恍惚有種付出的情感得到回應的假象。
他按捺著心中的躁動,想要關閉艙門,然而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圈,然後沙啞著聲音開口:“孔立。我是孔立。”
給這份感情就此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用一個不存在的名字愛你,也是我的一生之幸。
那麽。
永別了,我的信仰。
孟一樂關上艙門,而後看著飛行器瞬間駛離地麵,化作一抹流星消失在夜空中。
他站在一片荒蕪的星球上,仰頭看著早已經沒有東西的上空,眼神堅定而無悔。
一如年輕上將悄悄盛開,又親手埋葬的愛情。
一片荒蕪。顆粒無收。
作者有話要說: 孟一樂:孔立,我是孔立。
孔淨圍:你不是叫伍立嗎小鬼?
孟一樂:可是我已經嫁給孔叔叔了啊。
孔淨圍敞開懷抱:立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