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木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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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霍星葉心裏憋著一口氣,本想把楚珣盯得不自在,奈何沒抵過在劇組熬的兩個通宵,盯著盯著頭一歪,睡了過去。

    迷糊之中,她夢見自己真的變成了一隻滿身黑毛的醜猩猩,在森林裏追著楚珣變的香蕉先生跑。香蕉又大又黃又好看,每個細節都在勾引饑腸轆轆的她。她想吃香蕉先生,香蕉先生不想被吃。她一直追啊追,香蕉先生一直跑啊跑。眼看著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倉皇失措的香蕉先生一邊喘氣一邊剝掉自己的皮朝後扔,自己一個不注意踩上去——

    “啪嗒”一聲!四腳朝天!

    “醒醒,姑娘醒醒!”老太太把霍星葉從睡夢搖回現實。

    霍星葉撐起墨鏡揉揉惺忪的雙眼,還沒弄清什麽情況,便見老太太給自己指了個方向,“姑娘快起來,月亮山馬上到了,你男朋友都走到前麵準備下車了!”

    霍星葉懵了兩秒,看著自己這列空蕩蕩的座位和人群中出眾的背影,一個激靈站起來,一邊倉促道謝一邊拎起行李朝前走去。

    ————

    月亮山車站不大,站在出站口可以一眼把廣場望到邊。

    霍星葉踩在人流的尾巴上一直向前“麻煩讓一讓”,不過乘電梯耽擱十來秒的功夫,她上去後,一直走在最前方的楚珣仍舊不見了身影。

    左邊公交站充斥著小孩的哭聲和大人威逼利誘的哄勸,右邊賣龜苓膏的小攤鋪前稀稀落落站著幾個人,前方停著幾輛黃色出租車,司機熱心地招攬乘客搬箱子……

    有情侶、有朋友、有獨身一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霍星葉來來回回找了三遍,厚著臉皮隨便問了旁邊的路人:“就剛剛出來這堆人裏,請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短發美人尖的男人,最高最帥穿黑色長袖的。”

    “左前方那棵樹下,被遮住了,看到了嗎?”先前同車的大男生嚼著口香糖一臉促狹,“用不用我幫你把行李搬過去……誒誒,不用,不用謝,你幹嘛跑這麽急!”

    藍色塑料棚把烈日割得明暗清晰,梧桐樹下小銅錢狀的光影隨熱風搖來晃去,男人頎長挺拔的身形倒在上麵,影影綽綽。

    霍星葉朝著他小跑過去,眼看著出租車離自己越來越近,眼看著他屈身上車,看著他白淨的長指握在門把上……

    霍星葉摘下墨鏡朝他揮手:“等一下,等等——”

    楚珣置若罔聞把門關上,“啪嗒”。

    隔著兩條馬路的距離,出租車發動,離開,順風而來的煙塵混著尾氣,好似直撲撲地嗆進口鼻。

    “我……”霍星葉在原地滯了好一會,望著越來越遠的小黃點,訕訕垂下手。

    她想罵一句髒話,想了想,好像並罵不出什麽。最後隻得溫溫吞吞拖著箱子走到樹蔭下,撥給閨蜜的電話五分不甘五分委屈:“我第一次看到那麽好看的手,你不知道,真的好看得抓心撓肝的……偏偏那人比我還傲,寶貝你快提溜提溜孫子兵法三十六計,怎樣才能——”

    “你低頭看看自己的爪子不行?”紀苒柚無語,“貴圈那麽多美手,你怎麽饑渴成這樣?莫非……”她想了想:“顏也看上了?”

    霍老爺子孫輩就霍星葉一個女孩,隻要原則上沒問題,自然是怎麽縱著怎麽來。錢這些都是小事,就連霍星葉無意躥紅貴圈備受追捧,霍家人都能從實業裏分一塊過去,就差把路鋪到她的腳邊。

    不炫車不炫包不搶角,一身好手藝還各種玩得開的白富美誰不喜歡?去個劇組頒獎禮什麽的,那些才入圈的鮮肉誰不是喚著“霍哥兒”“霍哥兒”朝跟前湊。

    紀苒柚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阿姨就是因為這次緋聞鬧太大才催著讓她相親,便聽見聽筒那邊沉默良久的女子歎了一口氣,認真又小心翼翼地說:“柚子,我好像能感覺到……他就是那個人。”

    紀苒柚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斂了神色:“那個人?”

    幾不可聞一聲“嗯”。

    紀苒柚還想再說什麽,對麵已經掛了電話。

    ————

    霍星葉被太陽曬得蔫撘搭的,正糾結先住一晚再進山,還是進山住,便見那輛遠去的出租車繞一大圈換個方向停在自己跟前。

    車窗搖下,小平頭司機和藹問:“美女是要拚車吧?”

    霍星葉錯愕一刹,看向後座的時候,周圍的光圈都被忽然拉動的行李箱聚得發亮:“對。”

    司機開門出來,一邊幫她放行李一邊說:“我就說看到你揮手了嘛,繞過來接你差點還沒找到人!話說你去哪兒啊?如果不順路我把你拉到前麵有個專門拚車的地兒。”

    後座的楚珣蹙眉敲車窗:“請問可以不拚嗎?”

    司機一邊把兩個箱子並排放,一邊訴苦:“看你們都是好人,體諒一下我們做小本生意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每天拚死拚活賺點錢還要交一半給公司,所以……”

    楚珣:“……”

    霍星葉放好箱子拉開後門坐進去,迎麵看見某人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她彎著紅唇朝中間坐:“好巧。”

    楚珣朝邊上避了避,俊眉蹙得更緊:“前麵有座位。”

    “嗯”一聲,霍星葉看著他幾乎和平板平行直的手,點頭:“可我就想挨著你。”

    楚珣:“……”

    抬頭正好撞見司機意味深長的表情,楚珣麵色愈僵,按了平板扭頭看窗外。

    霍星葉陷著兩個小酒窩,坦坦蕩蕩地用眼神描繪他的手部線條,描著描著,便看去了他的側顏,朗月清華地浮在不斷倒退的風景裏。

    兩人都氣場都太強,強到司機覺得這份靜謐不便打破,默默調小了車載廣播的聲音——

    “據娛樂星扒姐爆料,距離霍哥兒和魏易同進酒店徹夜未出一周後的今早,魏易手工烹飪蛋糕微博艾特霍哥兒,而霍哥兒毫無回應。”

    一個主持人八卦:“究竟是霍哥兒在床上起不來?”

    另一個主持人捧哏:“還是霍哥兒潛鮮肉的保質期要從一個月減為一星期……繼許旭,盛洲,於莫遠等相繼躋身一線男星後,讓我們對魏易在《仕殺》中的表現拭目以待……”

    ———

    相對整個a市來說,因山脈形狀酷似彎月得名的“月亮山”足夠偏僻,坐落在山脊最深處的星河灣更是常年不見外人。

    司機把兩人拉到了離灣最近的路上才掉頭,笑嗬嗬囑咐楚珣“多照顧女孩子”,楚珣也沒應,隻是保持著自己頻率走,霍星葉亦步亦趨嘰嘰喳喳跟在後。

    從“她從小喜歡畫畫數學爛到爆,可羨慕他這種一看學曆就很高的人”,到“她爸媽很少管她,別人都說她性子放肆被養壞了,其實她有時候膽子也很小,比如不敢看恐怖片”,再到“他喜不喜歡現在的工作,讀書讀了多少年”……

    一直都是霍星葉在說,楚珣抿唇,偶爾發一兩個不鹹不淡的單音節。

    清麗女聲伴著兩道輪子碾壓在山路上的“嘩啦”聲,與林間的鳥叫相映成趣。

    “一進山真的涼快不少,”霍星葉問,“你準備呆幾天?我要在這邊留四五天,畢業狗傷不起,最近一邊忙一邊還要想取景,幸好楊阿姨給我拍了照片說她們這兒花開,幸好我來了,才遇到了你……這株木槿好美。”

    花樹懸在一米來高的土壁上,樹幹又長又直,頂端纖細的枝丫層疊交錯,枝丫上花朵繁盛,微風拂來,殘瓣洋洋灑灑,落白一地。

    楚珣跟著停下腳步,眉目似乎柔和了些:“幸好在山裏,它才能長得這麽開,紮根深,耐堿又耐旱。”

    霍星葉走上前,循著他的視線觀察那根懸出來的枝尖、枝尖料峭的花:“不長在山裏,就沒辦法長這麽開嗎?專人養著豈不是伺候得更好?”

    “不是沒辦法,而是不能。”楚珣一手拉住行李箱,一手碰了碰枝幹上的根瘤,道,“大多數木槿被養在庭院,枝幹是嫁接的,花稍是修剪的,就連有些花的顏色,也是為了美觀轉基因的。白得這麽幹淨的木槿,真的很少了……”

    他麵色沒變,霍星葉卻固執地認為他在歎息,耐著耳根微癢,道:“其實人工培育也不錯,至少它可以被很多人看到,與其在山裏孤芳自賞,不如庭院裏來來去去看的人都誇一句好……你和它很像。”

    楚珣沒反對也沒讚同,隻是遞了一個疑問的神色。

    霍星葉仰麵看他,漾著一雙灼灼的桃花眼,學他的語氣:“被我這麽好看的姑娘搭訕,還和你一樣不冷不熱的人,真的很少了。”

    她已經摘了墨鏡,明眸皓齒,顧盼生輝,一截露出來的修長脖頸細膩如玉。

    楚珣看一眼,淡淡別開,落到她頰邊的兩個酒窩上,想到什麽,卻是徐徐彎了唇:“這深山野嶺的,你一個女孩子,這麽搭訕,就不怕……”

    他低頭,一步一步,帶著刻意壓過的低醇聲線朝她靠近:“我對你……”

    清淡又帶點太陽溫度的氣息盡數朝女子白淨的臉上灑:“做些什麽……”

    窒息感逼得霍星葉闔上了眼,她腰身下意識朝後彎了彎,然後故作羞澀地捂住胸口,出聲偏又佻得勾人:“那你喜歡……先脫上麵……”

    “還是,”她舔了舔微張的嘴角,紅唇白齒,呼氣如蘭,“先脫下麵……”

    楚珣動作一頓,笑意戛然。

    他定定地凝視著眼前不到一尺的漂亮臉蛋,凝視著她撲閃撲朔抖個不停的纖長眼睫……

    一秒,兩秒,三秒。

    倏一下轉身,輕手輕腳把行李挪到土壁上,抄小路快步離去。

    “你到底要不要親,要親快點親,”霍星葉脖頸染上一層淺淡的粉,細軟的喉嚨滾了又滾,“我連戀愛都沒談過就要把初吻送了,想想真特麽是腦袋抽風,誒你——呸呸。”

    一片花瓣落進她嘴裏,霍星葉咳嗽著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空無一人的景象,她滯好一會兒:“靠!”

    山穀植被茂密,百花繁盛,一道空曠的女聲帶著十足十的力道忽然衝出,刷一下驚散蟲鳴鳥叫:“楚珣……你特麽……最好不要再碰到我……信不信……老娘……玩死你……”

    “信不信……老娘……玩死你……”

    回音不絕。

    作者有話要說:  楚珣:來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