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葬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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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一日是愚人節。

    大概淩晨三點多,手機震動響起。

    “嗡嗡”的噪音枕頭遮不掉, 霍星葉迷迷糊糊接起來, 壓低音調沒好聲沒好氣道:“工作上的事情不會白天打電話嗎?打雷打到一點多才睡著, 你最好主動把我拉黑……”

    “是我。”男人聲線低醇,略微的啞然一下子驚醒霍星葉所有困意。

    似是察覺女子的戛然,男人咬字間帶了點笑:“乖, 穿衣服出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缺月高懸, 萬物靜謐。

    七零八落的“棋子”點綴在遼闊的大草原上。

    其中一個蒙古包前停著一輛未熄火的悍馬,尾煙吹進氤著濕氣的空中,散不開,化作天邊暗雲,映照出一抹纖細火紅的影,拎著一個小紙袋,朝悍馬敞開的副駕駛飛也似地奔去……

    “哐當”,甩門。

    把張嘴想說什麽的男人按在駕駛座上親……

    柔軟蓬鬆的紅狐貂披,薄如蟬翼的真絲睡-衣,橫亙在他窄腰上的兩條細腿白晃勾人。

    明眸皓齒,唇邊含笑,她口齒以渡的香甜好似一咬即破的櫻桃……

    楚珣頭微微後仰時, 腦海裏閃過一雙明亮的眼睛。

    眼波流轉間, 他腦海一片空白。

    僅剩的念頭便是——如果她是上天派來吸他精魄食他骨髓的狐狸精,那他無路可退也無處可逃,反而要擔心她嘴麻不麻, 手酸不酸……

    四方車輪壓著一指高的淺草起起伏伏。

    嚇得旁邊靜止的牧草趕緊問:“你怎麽了?搖來晃去的?”

    被壓著的牧草懵懵地撓撓後腦勺:“我也不知道……”

    震蕩難安,良久才平息。

    改裝過的悍馬有自動駕駛係統,楚珣一手穩方向盤,另一手勾著她又長了一點的發梢玩,眉眼難掩饜足:“怎麽不穿好衣服就跑出來了?”

    “我想你啊,”霍星葉有氣無力的,說著說著感受到腰間和手傳來的酸痛感,“呸”一聲,悶悶道,“鬼才想你……你帶我去哪兒,放我下車。”

    “到了就知道了,口是心非鬼。”楚珣垂頭吻了一下女子嬌嫩的鼻尖。

    霍星葉抬眸望了眼俊臉,枕著他眉宇間隱隱的激動,給white發了條請假短信,安然補眠……

    ————

    半個小時就到了目的地。

    霍星葉再次醒來時,差不多七點了。

    視線觸及眼前的景象,隻覺得自己好像還在夢裏——

    廣袤的山穀讓人一眼看不到邊。

    灰蒙蒙的天色下,矮小的灌木和草本植物繁盛茂密。時值盛花之際,紅黃綠三種色係衍生出的花朵小而精致,宛如無垠的彩毯從她腳下沿伸出去……

    霍星葉坐在小靠椅上,不敢抬腿不敢動,生怕一邁步就踩到她們。

    又驚又喜:“楚楚你在哪兒,所以我現在到底是不是在做夢,還是掛掉了啊,驚,某知名美甲師新晉視效小萌新淩晨車-震後升仙……”

    “怎麽這麽戲多,”楚珣唇角抽搐,無奈地敲了敲太陽穴,“起來,轉身,看後麵……”

    花海另一端,有一個隱蔽的小黑帳篷。

    小黑帳篷前,左邊是排成三乘三的九個透明玻璃罩,右邊是單獨一個透明玻璃罩,楚珣蹲在右邊的透明玻璃罩旁邊,手裏拿著鑷子和玻璃片朝她揮手。

    霍星葉遲疑:“可我要踩到你這些花怎麽辦?”

    一束手電筒光照到她腳下,“順著走。”

    先前站在中間,感覺越朝外散,花越稀疏。

    等霍星葉真的站起來,走上這不到二十米的路程,才發現越朝外走,越錦簇,精致而錯,伴著清晨第一顆滾在葉片上的露珠,好似讓人走進了畫卷……

    九個透明的玻璃罩下,是九株開花的星葉草——莖脈細弱,根伸而直,菱形的小葉宛如從草原煙雨裏涓洗過的紙張,托著花朵暈開不同的顏色。

    “星葉草在百科裏的記載一直是喜陰濕,要求合適的散射光和潮濕生境,這種環境被破壞的話,理論上不能生長。”楚珣把最邊上那個頂上蓋著灰布的罩子揭開,“很明顯,這株是例外。”

    霍星葉對專業的知識沒興趣。

    但她喜歡楚珣給自己講解時,眸裏蘊著光的樣子,認真,專注,宛如高山上潺潺的溪流,從耳廓淌進心尖……

    “星葉草或者好幾種稀有雙子葉綱其實都喜歡分泌特殊氣味,類似動物撒尿占領地盤的天性,所以星葉草旺旺在林下或者局部小環境中形成單優群落,隻與一些濕生植物,如黃水枝、細弱蕁麻和橐吾伴生,”楚珣揭開第二個稍大、裏麵還有獨葉草的罩子,“但很明顯,例外。”

    “星葉草葉脈為開放式的二叉狀分枝脈序,特別是遠軸盲脈末端的形態結構特征,使其明顯地有別於毛茛科的其他屬,”楚珣揭開第三個,“但很明顯,這是例外。”

    第四個,第五個……一直到第九個。

    楚珣給霍星葉慢慢說,霍星葉慢慢聽,聽他一句一句上揚的聲調,聽他微微鼓動的腮幫子,聽他揭完又合上所有的罩子,抱著自己興奮又帶著點小心地說:“草草,我,好像發現了什麽東西……”

    “所以,其實是和土壤有關?”霍星葉把九個變量排除在外,是是而非。

    “不是。”楚珣伏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霍星葉麵露詫異,楚珣把她拉到另一邊的透明罩子前:“你看得到她的花瓣嗎?”

    “沒有花瓣啊,好像被你扯掉了。”霍星葉說。

    “你再看看呢。”

    霍星葉慢慢蹲下去,湊得越近,越是不敢相信:“完全……透明?!”

    楚珣:“這也是我把李穎她們留在外麵的原因。”

    霍星葉驀地回眸,凝視著他。

    楚珣問:“怎麽了——”

    “就感覺……”霍星葉笑,“如果有個小房子,有個有遊戲的手機,我們可以在這裏隱居,梅妻鶴子一輩子。”

    楚珣撓了一下她的發頂,忍俊不禁:“梅妻鶴子不是這樣用的,你不是語文很好嗎……”

    話音未完,霍星葉騰地起身,準確而輕柔地覆上他的唇……

    ————

    霍星葉完全不知道自己聽到的那句話,楚珣僅僅給她說的論文題目,在後來,價值連城。

    她這廂在回草原吃肉和留在這裏吃野菜全素宴間,猶豫了十秒,選擇了野菜全素宴。

    “有沙拉醬其實味道不是很差。”楚珣一邊安慰著她,一邊給她戴上小草帽,讓她和自己一起摘野草。

    林林總總的綠色中,霍星葉摘葉子,楚珣說這個要吃根莖,霍星葉摘根莖,楚珣糾正她說這種要吃葉子。

    反複幾次,霍星葉仗著自己已經換了外穿衣還穿了橡膠雨衣,也不顧毛毛細雨,一屁股坐到微潤的土壤上。

    楚珣笑著想說什麽,“嗡嗡嗡”,電話響。

    楚珣把手機拋給霍星葉,霍星葉穩穩接住,一邊嘟囔“寧老頭是不是太閑,昨晚才給我打了電話現在又給你打,”一邊開免提。

    裏麵是急促的喘氣,王老頭的聲音模糊不清:“3……1……4……9……”

    霍星葉眉眼彎彎:“這才大白天呢,寧三歲你就喝醉了嗎,怎麽了啊?你家珣兒子欺負我,你要不要打他?”

    楚珣將手中幾株草裝進霍星葉身旁的籃子:“怎麽了?”

    對麵重重呼吸好幾下,似是醉態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五一要回來一次,你讓我給你帶的牛肉幹我先前已經買好了,五香麻辣都有,還有一個真空包的羊腿。”

    “嗯……好,好。”

    連應幾個好,對麵傳來“噠”的跌落聲。

    電話中斷。

    霍星葉回撥幾次無人接聽,莫名其妙地退出界麵。

    看楚珣轉過身,正想偷偷玩一把遊戲,剛打開欲動數據連接,新聞從推送欄裏彈出來——

    人民日報:“國學泰鬥寧從山於4月1日上午10點55分在a市武-警總隊附屬醫院逝世,享年六十九歲,寧從山先生一生致力於先秦文學的研究,著有……”

    鳳凰傳媒:“當代著名文學家、文論研究家、詩人寧從山先生於4月1日早上9點突發老溢血,立即送往醫院後經搶救好轉,陸續昏迷一個小時,10點55分逝於……寧老先生早年從事先秦文學研究,晚年據稱沉迷《周易》,老先生《侃侃周易》初稿正在等待作者核查編輯第二次校對結果……”

    八卦第一線:“寧從山老先生於今日上午逝世,請小學語文五年級上冊人教第八版、初二下語文滬教第四版、《古漢語》《先禽文學》《我為什麽說自己最討厭語文》等及時更新作者信息……祝賀今年六月中考學子文學常識三分提前抓穩……走路走著走著摔一跤,摔成腦溢血,搶救成功又昏迷,再次搶救無效死亡,老先生不愧是老先生,臨走都把自己演繹得一波三折……對不起,博主沒有淚目,隻是想著從小看到大、學到大、背到大、罵到大的老頭頭像終於要從彩色變成黑白,就忍不住掏盒彩色筆出來把課本上的圖描重一點,就突然覺得那些題其實也沒有很生澀,老頭偶爾會在文裏說一兩個冷段子,沒見過,但想象得出他擼貓時吹胡子瞪眼的樣子……”

    霍星葉看時間。

    十一點整。

    “哐當。”

    手鬆,堅硬的金屬棱角磕過她的膝蓋,滾落在地,被楚珣撿起。

    他五指舒展地握住手機背殼,一如霍星葉膝蓋神經通過脊柱舒展到大腦,忽地,一抽,生疼……

    “不可能。”

    霍星葉看上去十分冷靜地搖頭,“這真的、絕對、肯定、百分之百、保證……不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寧三歲在吃牛肉幹的路上摔倒了要親親~

    二畫今天打破了2359更新的魔咒要親親~

    本章和明晚前排99個兩分評論送紅包~麽麽噠舉高高轉圈圈外加做套中學生廣播體操能讓大佬們相信二畫真的是個甜文作者嗎!!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