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魔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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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田睦與a約見在一家拉麵館裏。
他少見的沒有穿製服, 暗紅的t恤顯出幾分青年人的年輕活潑, 他麵前一碗超大份和數碟佐菜一字排開,年輕警官用老饕口吻安利小朋友。
“這家的厚蛋燒很地道,雖然是鹹味的,但是吃起來隻會讓人覺得開胃。天婦羅也很酥脆,配上鮮美的醬汁, 能讓人把舌頭吞掉……”
依照他的指點, a嚐試著吃了一口。美味瞬間征服了味蕾, 她也不搭話, 就聽著三田睦的指揮品嚐, 一期一振坐在她的身側, 含笑著看著像倉鼠屯糧般的審神者。
“您喜歡的話,下次再來吧?”他說道, 伸手替她將垂落的鬢發夾到耳後,審神者對這樣的親昵早就習以為常,掰著手指頭:“好呀,還有博多後藤、物吉、日本號、陸奧守……好久沒有一起外出聚餐了。”
自從她開始當魔法少女後, 上學以外的時間都等同於加班日, 天天和一期一振在外麵亂跑,陸奧守吉行哀歎審神者的叛逆期終於到了,弄的少女很不好意思的連連保證一定會盡早回家的。
好在之前的勤勞得到了回報, 計算了糖果數量後,a開始進入半休閑狀態,也是因此, 才能答應三田睦的約見。
“到底是什麽事情呢?”她咬著炸蝦,無需蘸醬,蝦肉的鮮美自然就流淌過舌尖,少女滿足的彎起雙眼,又給一期一振夾了一個:“超好吃的!”
她不像三田睦那樣辭藻動人,隻會說笨拙的誇獎。但是任誰都能感覺到她那種分享美食的快樂。一期一振也咬了一口,對她微微一笑:“確實很好吃。”
“誒嘿嘿。”少女傻乎乎的笑了起來。在她心裏,一期一振始終有些不同,一方麵是來源於自身能力不足導致的愧疚,另一方麵,她至今遇到過的都是曾經與她結下深厚羈絆的刀,唯獨一期一振,他與她之間是全然陌生的。
審神者與刀一經召喚,就天然形成了緊密的聯係,但就像盲婚啞嫁一樣,之後的相處才是大問題。之前的刀們a當然也是陌生的,但無論哪一把刀都展現出了十足的溫柔與包容,無需a努力,他們就自然而然的走近審神者,甚至還要勸她一句:“我就在這裏,您無需擔心。”
怎麽會不擔心呢?
一期一振的到來給了審神者學習的機會,她笨拙地向刀們討教相處之道,還有谘詢藤四郎弟弟君們對兄長的了解。她想讓一期一振成為自己的家人。
撒嬌、耍賴、稍微一點任性……每一次的向前都是驗證自己的直覺,每一次的退縮都是試探他是否對自己感到厭煩。她實際上並沒有想太多,隻是隨著心意直率的表達出來,卻已然有了驚人的效果。
“我哥哥超級棒的對吧?”她對著三田睦炫耀著,在她心裏,笑麵青江、陸奧守等容貌年長的刀們都是長輩,叔叔伯伯一樣。後藤、物吉是玩伴朋友,可以親密無間的分享一切。博多更像是弟弟,雖然短刀自立的超出想象,一手負責起家裏開銷,但是審神者有時候還是會被他外表迷惑,忍不住就上手摸頭再摸頭。
而一期一振就是哥哥。包容又溫柔,對她無傷大雅的玩鬧會無奈但還是答應、如果犯錯了也會批評,但回過頭來還要喂顆糖說沒事沒事下次加油……簡直就是理想中的哥哥。
少女雖然在詢問,但目光神態無一不再說“沒錯我哥哥就是好棒”,正在吃拉麵的三田睦嗆了一下。他望了一眼一期一振,青年耳尖微紅,迎著他的目光無奈的笑起。
雖說弟弟也很依戀自己,但真正像這孩子一樣直白的,還真沒有。大家說到底都是經曆了無數時光的刀了,更多時候更想向兄長證明自己的長大。
而審神者隨著在現世與刀重逢,自我保護的假象迅速瓦解,隻留下小孩子一樣純粹的性格。一期一振忽然理解家裏幾把刀說起她時為什麽又愛又恨了。
看似溫暖的日常實際上是千瘡百孔的海船,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沉沒下去,所有的一切都維係在刀身上。倘若有一天刀忽然回歸本丸,沒人照顧、又將失去所有記憶的審神者,到時候會遇到什麽樣的局麵呢?
既希望她可以永遠這麽無憂無慮下去,又希望她長大一些,至少……
“三田君,這是第三碗拉麵了。”a提醒道。
超大分量·拉麵端上桌時桌麵都有些顫抖,然而警官隻是滿不在乎的一揮筷子,仿佛之前三碗根本沒有進入腹中。
a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碗,因為吃不完一碗,她是從一期一振碗裏盛了一小碗的拉麵的。就算是這樣,因為一直在吃小食,拉麵也沒能解決,反而有些肚脹起來。
而等三田睦結束用餐時,桌上已經累計了整整六碗拉麵,連湯汁都喝得幹幹淨淨,青年連飽嗝都沒有,文雅的用紙巾擦了擦唇角,示意店員收拾一下。
“好了!吃飽了!該說正事了。”
正事難道不是吃飯嘛_(:3」∠)_
a這時才從他可怕的飯量中恍然想起自己是為什麽而來的。她和一期一振對視一眼,猶豫著問道:“我隱約聽你說,是和我那天在警局遇到的女孩子?”
三田睦點了點頭,話就在嘴邊,但他鬼使神差的咽下了那個姓氏。
“她叫玲美奈。”
話匣子就此打開,有關玲美奈的際遇,從中挨個飛了出來——
“她有個哥哥。但是兄妹二人之前並不親近,一個月前,她的母親去世,兄長歸家,將玲美奈接到家裏,但是他對玲美奈非常不好。”
“他對玲美奈的一切都挑刺。他強迫玲美奈必須穿上那身洛麗塔洋裝,吃飯時丟了飯粒會讓她舔幹淨,如果挑食,連食物都不會給她,逼迫她吃下垃圾。”
“最後,那位兄長殺害了單位的同事,逃走後自殺身亡,我們是在搜查他的家的時候,發現的玲美奈。”
“她被關在狹小的籠子裏,不能站也不能坐,隻能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剛打開籠子時,她連自己爬出來的力氣都沒有,還是警員把她親手抱了出來。”
“即便如此,脫離了惡劣環境的她依然沒有解脫,她還沉浸在兄長給她灌輸的‘理想妹妹就是這樣’的意識中,隻會拚命傷害自己,因為沒有親人,無處可去的她隻能被我們送到療養院。”
災厄盡出,於是最後的希望,徘徊著將要擠出匣子——
“你遇見她的那天,就是我們送她去的日子。她很在意你和你的哥哥,仿佛有些把自己和兄長的關係映射到你們身上,醫生建議說,希望你能去見她一麵。”
少女臉上已經褪去了輕鬆愉快,她嚴肅的傾聽著玲美奈的事情,聽到三田睦這樣說,毫不猶豫的就要應下。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去見她。”
匣子將希望關上了。
麵對少女不可思議的注視,三田睦也有幾分苦澀,他喝了一大口茶,眉頭擰起。
“聽著,我知道你認為那孩子很可憐,我一開始也是讚同田邊醫生的,但是因為你是無關的人,而且也有過死亡經曆,來須先生認為還是要斟酌考慮,所以這事我們先拖了幾天,然後玲美奈她……”
對於讓他改變立場的理由,警官諱莫如深,隻是說了四個字。
“她發瘋了。”
最後三田睦也隻是建議a寫一封關於對兄妹關係理解的信,由他轉交,希望可以輔助田邊醫生的治療,讓洛麗塔少女認識到真正的兄妹關係是什麽樣子。他說得如此嚴肅,a考慮了很久,最後同意了這件事。
這件事,包括絕不會私下去見玲美奈。就算負責玲美奈的田邊醫生打電話過來,也絕對不要理會。
“那個醫生相當同情玲美奈,雖然無可厚非,但是a子,你的安全更重要。”
你最重要。許許多多的人都對a說過。她從來不會無視這句話的分量,慎重的向他保證:“我不會去見的,如果我有這個想法,我也會告訴你的。”
她沒有全然否決,但這也說明她是經過自己的思考的。除此之外,三田睦望了一眼她的兄長,一期一振同樣微微頷首,從頭到尾,未曾說過一句同情玲美奈的話。
他隻是說:“家妹的安全,我會仔細照看。”
理想的兄長活生生的站到了麵前。三田睦不禁惋惜玲美奈的哥哥未能看到這一幕。說起來如果他向一期一振泄露幾句那個人的事跡,這位關心妹妹的青年會不會憤怒到對那人飽以老拳?
算了。真要說出來,少女就無法避免的被牽扯進來了,就讓那個人,徹底泯滅在她的生活中吧——
小孩子,還是要好好上學,乖乖讀書,專心寫作業才是正道嘛。
他們在十字街頭分手,三田睦回單位,a和一期一振在街頭漫步,有些想說玲美奈的事情,卻又覺得沒什麽好說的。別人的痛苦再怎麽刻骨銘心,說到旁人耳中,是永遠無法體會的。
就算是擁有共情的審神者,也無法徹底了解那些走向極端的人,懷揣著的情感,究竟激烈到何等地步。
那是她永遠也無法望見的“界限”——
“接下來您想做什麽呢?”一期一振溫柔地問道,審神者思考了一下,正要說話,口袋裏的魔法手機震動起來,她遺憾的走近無人巷道,微光閃過,已然換上了魔法少女的裝束。
“喂喂,這裏是魔法少女a子,接受理各項怪談事件,請問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她相當熟練地說道。然而回答的聲音並非從電話另一頭傳來,而是更高遠的天空。
“是我啦小a子,我說啊你的營業台詞也念得太順溜了吧?正是巧了,抬頭抬頭,我就在你上麵。”
晴空碧洗,穿著打扮像萬聖節女巫的少女騎著掃帚降落下來。她聲音爽朗,大大咧咧的拍著審神者的肩膀。
“喲,我給你帶業務咯?”
她是最高速——擁有飛天掃帚的魔法少女,也是a目前的客源之一。審神者側身坐上了她的坐騎。掃帚限坐兩人,一期一振已經回歸原型,被審神者抱在手中,最高速斜著眼睛打量這把華美的太刀。
“真好呐,你的能力。”她誤以為刀也是魔法自帶的,頗有些羨慕——當然她還是很喜歡自己的高速掃帚的,但是……
“為什麽你的刀召喚出來的是個帥氣又溫柔的男人,而我的就是個戀發癖……”
沒錯。
這把超級會飆車的掃帚,被召喚出來的,是個能在嘴上飆車到自帶馬賽克、對主人唯一的要求就是把自己的稻草尾巴(頭發)每天梳三遍的少年……
“掃帚君也很棒啊,就算魔法少女體質過人,但是想要在城市裏來回奔波,還是很累的。”
a認真的說,不過就算給她掃帚,她也不會開心,反而要為了失去了借口而感到遺憾。
隨著最高速的不斷提速,城市的縮影在她們腳下向後倒去。風聲獵獵,審神者不得不一手抓住了最高速背後的衣服,小腹被收緊的布料勒住,魔法少女微微僵了一下。
“恩?是感覺不舒服嗎?”
其實她們是不會掉下去的,但是這種空蕩蕩的感覺總讓人有些慌張,想抓著什麽來確立安全感。a鬆開手,改為將太刀緊緊抱在臂間。至於刀會怎麽想——她至今還以為付喪神回到刀裏後,就不會對外界有所感知。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想掙到足夠多的糖果,讓一期一振獲得最大限度的自由,直到她找到審神者將刀召喚出來的方法——
那將是真正的自由之刻。
“沒有哦,就是有些不習慣。”騎著飛天掃帚的魔法少女輕輕摸了摸肚子,平緩緊實,真是不可思議……
“不說這個啦。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是並盛哦。回來的時候我不能接你了,你自己回去沒問題吧?”
沒問題……吧?審神者已經思考讓一期一振打電話回家的可能性了,但是物吉貞宗他們一定會要求她聽電話的……
隨著審神者越來越晚,門禁大概即將出爐。
“是有什麽事情要做嗎?”a問道,最高速看起來有著男孩子般的豪爽,但實際上本人十分細心又體貼,最明顯的就是她雖然嘴上嫌棄掃帚,但之後a每次見到掃帚時,稻草都是梳理得十分整潔的。
“是要去見新人啦。a子你多久沒上聊天室了?”
a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大家很少說話,所以我不常看……不過我記得,災厄瑪麗小姐上次說如果有新人她要來教導,難道她放棄了嗎?”
“沒有啦,隻是這次的孩子出現在我所在的區域,我又沒有帶過新人,本該就是我的責任啊。”
最高速這樣答道,一邊辨別了下方向,朝著一座民居俯衝下去。a攏住隨風蕩起的發尾,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雖尚未與災厄瑪麗打過交道,但平日裏聊天室a還是有關注的。尤其在a成為魔法少女之後,犬吠埼珠就曾經將自己的經曆說出——那個被殘酷拒絕做導師的事情。
她並非指責災厄瑪麗,實際上性格有些懦弱的少女隻是自責於自己無法遵守時間,想讓a不要重蹈覆轍。可就a看來,那位魔法少女恐怕並非是遵守時間,就能請好好相處的人。
她傲慢的口吻赤//裸的暴露著性格中的獨斷專橫,幾乎將自己淩駕於所有魔法少女之上。仿佛這並非是一個特殊的職業,而是蛻變成了更高層次的生靈。
a很快做了決定:“說起來,最高速你轉交給我的任務是什麽?如果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就順延一天,我陪你去見新人——”
“嘛嘛,不要擔心我啊。我可是你的前輩呢,安心,我會解決的。”
最高速緩緩停下了掃帚,她湛藍的眼眸比天空還要澄透高遠,盈滿溫暖的光。
“下次來見我的新人吧,至於這個事件,你可以直接問問當事人哦,你說是吧,亂撿筆記本的小子——”
誒?
審神者下意識回過頭去,棕發的少年扒著窗台,幾乎是目瞪口呆看著站在自家一樓的屋頂上的巫女、和騎著掃帚大笑著越飛越遠的女巫——
千言萬語(吐槽),最後匯成一句普通的悲鳴。
“噫!你們到底是誰啊!!”
魔法少女啦,綱吉君_(:3」∠)_
作者有話要說: 全勤的第一天。我,就這樣錯過了。
_(:3」∠)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