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典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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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藏(三)

    緊張的氛圍在發酵, 不知從誰的身體開始膨脹, 串聯著每個人。司機在不停地打電話,也許是車裏太死寂了,那嘟嘟的忙音竟然也回蕩在整個車廂裏。

    “那輛車到底還來不來啊。”有人抱怨道,“還有,這裏到底是哪兒, 我都沒法定位, 是隧道信號不好嗎?”

    “不知道啊……司機大叔應該知道吧, 這到底是哪兒啊, 隧道很長嗎?不長的話我們走出去算了。車子就留在這等出去後打電話找人來拖。”

    這個建議不知為何無人響應。司機答了個地名, 卻也沒有說可以不可以走。a在手機上搜索了一下, 正如之前的抱怨那樣,隧道裏的信號奇差無比, 小漩渦在屏幕上轉啊轉,最後也沒能跳轉出界麵。

    打電話也是如此。

    玻璃窗倒映著車內的情形,車子本就是封閉的,隧道裏隻有暗淡的浮光, 更遠的地方一片黑暗, 隧道像是一個更大的封閉箱,這種幾乎完全與外界隔絕聯係的情景,無論是誰都對“離開明亮的車內”生出一絲抗拒。

    這感覺十分細微, 多數人甚至沒有察覺到,隻是隨大流的保持了沉默。

    “快要五點鍾了。”

    今井花衣突然說道,因為角度, a看不到她,卻察覺到她冷淡的聲音裏一絲微妙的顫意。

    她在害怕?還是緊張?

    “這樣幹等也不是辦法,既然你們都想在車上呆著,那就我去隧道外麵打電話聯係人。”她站起來將自己的包跨到肩上,回頭看向a:“你和我一起下去,正好這裏就我們兩個有家長,走隧道也安全點。”

    a呆了一下,怎麽也沒想到她會邀請自己。所有人的目光又忽的移過來,她不由得為難起來。

    也許是她想太多了,不過她總有些不安。在事情沒有真正發生前,誰也沒法判斷到底是出去好,還是留在車裏好。

    a對自己倒不是很擔心,她身邊的刀始終是她最穩固的依靠,隻是車上的其他人並非如此。

    她們在網上被各種追捧,可說到底隻是十幾歲、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而已。就這麽走掉,a實在有些擔心“萬一”的情況。

    還是說拜托大典太光世或者龜甲貞宗、兩人中的一個暫且留下來看護一會?

    大典太光世是陪她來的,單獨留下來不合適,而龜甲貞宗……

    青年比月光要黯淡、比夜色要朦朧的灰色眼眸裏湧動著依戀的神采,在短短的幾個小時的接觸中,他始終都是這樣小狗凝視著飼主一樣看著審神者。

    他會接受這樣的提議嗎?

    “今井桑,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開口的是冴之木七星,她聲音放柔,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隻是大家既然是一起來的,自然要一起行動,還是呆在車上安全。這樣吧,我和司機出去打電話……”

    “那我也要下車。悶死了,我要下去透透氣。”

    今井花衣悶聲說道,把包丟在座椅上,朝車門走去,一副中二的死倔模樣。山元奈緒子跟在她身後,無奈的勸了兩句,見她不改主意,唯有向冴之木七星請求。

    “讓她下去吧,沒事,我陪著她呢,不會有問題的。”

    冴之木七星也拿今井花衣沒辦法——畢竟作為整個活動的策劃人,弄到現在這個地步她本就有很大的責任。

    她朝司機點了點頭。

    自今井花衣和山元奈緒子兩人下車後,不到十秒,便有人坐不住了,三三兩兩的結伴下去透氣,不過都不敢走遠,圍著車子走動。a也不例外,車外空氣有些濕冷,遠光燈一直照入黑暗深處,開辟出一條光道。

    “那麽我和冴之木小姐先去了,這裏就大典太先生最為年長,拜托您照看一會。”

    麵對司機的托付,看起來總是自帶“沒錯我就是不良大哥”氣場的男子微一頷首,隻有審神者看出了他桀驁外表下的茫然。她於是搶答道:“您請放心,這裏不會有問題的。”

    “可是我的話,看護這種工作,我並沒有經驗……”

    一直目送著冴之木七星手機上的手電筒光變成一個小小的光點,被黑暗淹沒,大典太光世才遲疑的開口,顯得很是手足無措。

    “我也沒有經驗呢。”審神者想了想說,“先清點人數吧,然後看著點別走丟了就好。”

    她們開始數人頭。審神者看到一個就蜷起一個手指頭,眼睫也緊張地眨啊眨。龜甲貞宗就數她眼睫垂落的次數,在a和大典太光世核對人數時脫口而出。

    “恩?怎麽比實際的人數多?”a有些困惑,龜甲貞宗指腹刮了下臉頰,“因為我數的不是人數啊。”

    他等著審神者問,結果她了解的點點頭,又繼續和大典太光世說事情去了。

    打刀有點兒蔫。問我問我問我嘛……為什麽不問呢?

    審神者早就忘了這個小細節了。

    大概過去了十幾分鍾後,有人受不了隧道裏的壓抑氛圍,選擇上了車。人的群居性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不管上車還是下車,隻要有人帶頭,剩下的幾個總會跟著去做。就如之前一樣,又呼啦啦的全跑車上去了。

    a默默算了下人,隻有今井花衣和山元奈緒子沒上去了。今井花衣就站在車尾,好像在發呆。

    “今井桑?大家都上車了,你要回去了嗎?”a在她幾步之外停下,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還有多謝你之前拉我一把。”

    今井花衣花了幾秒明白了“拉她一把”是個什麽事情。她幹巴巴說道:“不用,反正是我自作多情。”

    “怎麽能說是多管閑事呢……那種時候,今井桑願意拉我一下,真是太好了。”

    她說話的時候,琥珀色的眼瞳隨著笑微微彎起,看起來極為真誠。而那個青年悄無聲息的貼到她後麵,粉色頭發在強光下羽化為燦燦的白,他隻是眼風掃了一下,今井花衣忍不住退了一步。

    “總之不用。你我都很清楚,你壓根不需要我去‘拉你’。”今井花衣麵無表情的說,“你也千萬別告訴我那玩意……東西……幽靈還是什麽的是個什麽情況,關於他的身份、你的身份……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她話語裏透著強烈的抗拒,a還記得幾個月前,她狂熱的向篠崎步美提出玩告白寄物櫃。隻是櫃子已經被夜鬥取來,現在還擱在a的家裏裝教材。

    而那之後還發生了什麽嗎?她看起來就像對這些避之不及。

    她既然說“你別提”,a也就默默地沒吭聲。

    今井花衣眼神一黯,她哼了一聲:“對了,告白寄物櫃的事情是你從我那裏弄走的吧。我都知道了。你還真有夠多管閑事的,你是怪談控嗎?上躥下跳的折騰別人的破事,拜托你管管好自己行不行”

    她語氣辛辣,懟的a有些懵,身後的龜甲貞宗已經身體緊繃起來,下意識推了推眼鏡。見狀,今井花衣又是退了幾步,刺了她一句。

    “你最好和你的這些‘家人’長在一起,寸步不離才好——”

    短發的少女一溜煙踩上了車門台階,消失在明亮的光裏。龜甲貞宗握住她的手,細軟、手心有些濕潤,他聲音於是放得很輕:“那家夥太無禮了,需要我……”

    審神者搖了搖頭。她隻是有些困惑而已……今井花衣到底為什麽知道告白寄物櫃的事情,又為什麽……

    要強調“管好你自己”、“寸步不離”呢?

    a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弄錯了。她稀裏糊塗,想起還有一個人沒上車。

    山元奈緒子——今井花衣的阿姨。

    a圍著車繞了一圈,並沒有看到那位女性的身影。不會是已經上去了吧?一直站在車門口的大典太光世搖了搖頭,就要上去看看。

    一縷悠遠的輕鳴在黑暗中蕩開,像是鳥兒的叫聲,又像鈴鐺的回響。大典太光世頓下腳步,漸漸地,另一種拍打的急響漸漸清晰,尖銳倉促的“唧唧”叫聲取代了剛才的聲音,隻聽一聲輕輕的“咚”——那東西掉了下來,正好落在了客車的大燈前。

    灰撲撲的,身上有些許黑色斑點,是一隻麻雀。跌在了地上它也不安分,努力想要用那枯褐的細爪站起來,在地上蹭了幾下,跳進旁邊的黑暗裏了。

    “剛才就是它在叫嗎?怎麽會有鳥兒飛到隧道裏,還掉下來了,是受傷了嗎?”

    a也聽到那聲音了,她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掃了掃,不知道那鳥兒竄到哪裏去了。再去看大典太廣世,他表情越發消沉,其程度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大受打擊”。

    “果然,鳥兒看到我都會逃走……”

    “應該隻是單純的怕生吧?”a安慰道,“麻雀一直都很怕人呢,我也從來沒有被靠近過,就連狗也是……”

    隔壁家養的狗,至今都沒有給她摸摸毛的機會qwq

    她心有戚戚,覺得有點同病相憐。另一方麵,她又覺得付喪神因為小動物不肯靠近而神情憂鬱,有幾分孩童般的可愛。

    “不靠近就不靠近吧,隻要大家不怕我就好啦。”她這一刻想到的是陸奧守吉行毛茸茸的頭發,嘴角溫暖的勾起,“而且小動物的話,至少鳴狐的狐狸不會怕我和大典太……吧?”

    鳴狐的狐狸,也是審神者最近模模糊糊記起來的過去,還有它暖絨的手感。不過大典太光世和這個小動物並不太熟悉,他茫然的搖了搖頭。

    “那就等回去後我們去找狐狸玩吧!”

    a說道,她最近越來越頻繁做出這類“回本丸後怎麽怎麽”的約定。被鶴丸國永吐槽說是狂立flag,隻可惜少女對這類網絡用語還不太熟悉。她隻是喜歡給自己營造出這種期待感,幸福的甜美在她心間層層疊疊的堆溢出來。

    等到真正回去了,醞釀許久的蜜就會真正流淌出來了吧——

    剛才的幽幽聲響又遠遠地傳了過來,這次a聽得真切了些,並不是鳥兒,而是有些打顫的鈴鐺碰撞的聲音。車上也有人聽到了,篤篤篤的擠到車門口,扒著車門框往外看。

    由車前燈製造的“光道”盡頭,朦朧的剪影逐漸推進。打頭的是一個身披淺黃法衣的年輕和尚,而他的身後跟著司機和冴之木七星,少女朝車這邊揮了揮手。

    審神者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你們打通了電話了嗎?情況怎麽說?”

    孰料冴之木七星歎了口氣:“打是打通了,不過也沒什麽用……我們的車走錯路了,那邊接我們的車子早就到了,結果根本找不到我們,又聯係不上,現在已經回去了,再來接要等到明天了。”

    “怎麽會走錯呢?”a有些驚訝,司機頓時有些麵紅耳赤,“油量不足,我就抄了個近道路,要不是石田師傅提醒我,我都沒發現。”

    石田師傅——那位和尚微笑著點了點頭,a發現他腰間係著一對鈴鐺,之前的聲音大概就是從那兒發出來的吧。

    石田說道:“也不怪你們,這兩條路前的指路牌早就壞了,一直沒有替換上,我也經常能遇上走錯的人。”

    “這條隧道出去,是個叫朝比奈的鎮子,不過也有點距離,石田師傅說最近有祭典,剛才我和拖車公司聯係過了,要到明天才能幫我把車子拖出來加滿油。”

    司機點了根煙,兩三口吸掉大半,瞧見有人嫌棄的皺起眉毛,隻有扔在地上,將其碾碎了。

    有人問出了最關心的事:“那我們今天該怎麽辦呢?”

    ——現在這個時候,大家都有些饑腸轆轆了。

    冴之木七星笑了笑,沉靜的氣質一下穩住了有些亂的眾人。。

    “我是這樣想的,既然已經沒辦法趕到如月學園,也許正說明沒緣分。正巧這裏有祭典,我們就當做是一次旅行好了,住宿也別擔心,出了隧道幾百米就有一座專供外麵旅客的溫泉旅店,我們正好可以投宿。”

    “時間依舊按照之前約好的,明日下午返程,在此期間額外的費用全由我這裏來承擔,作為給大家的賠罪。”

    “你們是否同意呢?”

    搞事儀式變成看祭典,還包吃包住,縱然有怨言也在明天才能開動的車子麵前失效。所有人都上車取下自己的行李。

    a在這時看到了山元奈緒子,她神情有些嚴肅,和今井花衣雖站在一起,可相互之間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她是什麽時候上車的?亦或者剛才走開到旁邊去了?a不得而知。她將這個小小的疑惑壓到心裏,拿著自己的雙肩包下車,大典太光世順手接過,略沉的重量讓他有些驚訝。

    “因為原本打算去並盛看煙火大會的……所以帶了一套浴衣啦。”a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不過也算歪打正著吧。”

    明天就要返程,所以今天就要可以去穿浴衣看祭典了。

    “所以等下主人要和我逛祭典嗎?好高興。”龜甲貞宗雙頰暈紅,語氣有點扭捏,“啊啊,我該穿什麽好呢,繩……”

    他忽然止住了聲音。最後那個詞,a隻聽到了一個模糊的音節,以為他真的隻是在意穿著而已。

    “其實脫掉外套和馬甲就很好啦,黑色襯衫很帥氣哦,再解開領結,這樣就算逛祭典也不會很正式了。”

    她天真的建議道。

    龜甲貞宗滿足的微笑起來:“是,主人,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吧是刀就是要♂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