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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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 眾將商議時沈止沒去湊熱鬧。他看的兵書不多, 自認也不是什麽軍事天才,再者說到底他是隨行的, 不去為好。

    薑珩看他睡得熟,便也沒叫他。沈止等他走了,慢悠悠爬起來,推開門, 手搭在眉骨上望向遠方。

    昨日到達遇闌城時天色已晚, 什麽都看不清,今日天色正好,仰頭便見無邊淺藍,從頭頂暈染至天邊,當真萬裏無雲,抬頭便覺伸手就能碰到天幕。

    阿九候在外頭, 見他出來了,笑了笑:“沈公子, 殿下說了,您想去哪兒都可以, 不給您禁足了。”

    沈止心道他敢禁足我敢禁欲, 又看了眼天色,生出些趣味, 讓阿九別跟過來,自己饒有興致地邊看邊走。

    因為上回邊城被奪,城中再無任何平民, 隻駐紮著守邊將士。整座城池齊整劃一,像是豆腐塊一塊塊壘成,莊穆沉肅。

    城中隨時有巡邏的士兵,遠處還能聽到操場中操練的喝喊聲。沈止被攔住盤問了幾次,才想起昨日杜溫給了他一塊牌子,拿出來掛在腰間,這才一路順暢無阻地走到城樓上。

    高高的城樓上風聲呼呼,沈止上來時,還碰到了昨夜守城時一起砍殺敵人的小將,見到他居然還認得,笑著叫住他。

    沈止靠著城垛,往遠處一看,目光所及之處,即是無邊的綠浪,他不由屏住了呼吸,一陣風吹來,草浪紛紛低伏,一瞬間仿佛置身大海,隨波而動。

    小將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遠處,有些好奇地低聲問:“你這麽麵生,是昨日抵達的京中來人?”

    沈止悠悠收回目光,彎眸一笑:“正是。在下沈止,閣下是?”

    “穆梣。”小將的臉黑黑的,露出個燦爛的笑,“我是俞將軍的副將。你看起來不太像個武官啊,文縐縐的,昨晚看到你上來,我還有點吃驚。”

    沈止自己也有點吃驚,昨夜那般境況,他居然保持著不慌不忙。

    除卻當年逃離京城被追殺時被迫殺過人,他再未動過兵刃傷人,沒想到居然會毫無心裏壓力地就拔劍出手了。

    心裏琢磨了一陣,沈止想到昨夜俞尋說的牧族的部落問題,含笑問:“說起來,以前在京中耳目閉塞,什麽都不清楚。小兄弟可否告知,牧族有哪些部落?”

    沈止原先對這方麵的書沒什麽興趣,書中一般統稱北方的外族為牧族,聽說牧族近年來曾分裂過,於是原先看的那點書也沒什麽參考價值了。

    沈止的問題不是什麽機密,穆梣略一思考,道:“牧族說起來的話,隻有兩大部落,還有若幹中小不一的部落,小部落一般都依附著大部落生存,不過得為大部落賣命。你看,昨夜夜襲的就是一個小部落的首領,部落在上回攻城時被滅了,昨夜來偷襲,大概是聽了哪個大部落的話,給了他一點人手,讓他來送死打擾我們。”

    沈止好奇:“經常有人來偷襲?”

    穆梣點點頭:“煩不勝煩,又沒辦法。兩大部落一個叫拉塔爾達,一個叫蘇賽罕,後麵這個就是前幾年分裂出去的。聽說這兩個部落的首領是親兄弟,因為爭權,弟弟侓烏想設計殺了哥哥,卻被人背叛告密,失敗了。他隻能帶人同哥哥打起來,最後分裂出去。”

    無論是哪兒,都避免不了對權利的追逐所帶來的悲劇性後果。

    沈止心如明鏡,頷首表示明白。

    穆梣望向遠處:“蘇賽罕部落的首領,也就是那個侓烏,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他帶人殺出去,建立新的部落後,硬是派人把那個背叛者抓了過去,然後在兩大部落一湖分界處,當著對麵人的麵,把那人的皮一點點削了,撒鹽炙烤,割肉喂犬,活生生把人折磨死……”

    沈止聽得心裏一寒。

    不過縱是如此,為了能攻破肥沃富裕的承蒼,這兩兄弟還是聯合在了一起。無論是不是貌和神離,總之他們聯手了,邊關就很頭疼了。

    雖然每次都能把他們打回去,但這樣總是神出鬼沒地一打即退、煩不勝煩地偷襲,其實一直在消磨著將士們的耐心,實在教人焦躁煩慮。

    兩人說著話,旁邊忽然傳來一聲提醒,他們都沒聽清,卻反射性地齊齊往旁邊一躲。下一刻,便有兩支羽箭穿過了方才他們站立的位置,直直沒入城牆,箭羽尾端還在震顫不休。

    若是方才沒閃開,那……

    沈止眯了眯眼,城牆之上立刻警戒起來,他順勢往下一看,正好看到了一隊幾十人的騎兵,紛紛背著弓箭,奔來走去速度極快。

    領頭的是個身形高大的男子,隻是戴著麵具,看不清臉。他正搭起兩支箭,看樣子方才放箭的就是他。

    穆梣臉色一沉:“剛剛才說到,這便又來了。”

    他也看了眼那個射箭的人,皺眉道:“這位還真是身先士卒。”

    沈止道:“那是?”

    “侓烏。”穆梣飛快地道,“聽說他分裂出去時被人在臉上砍了一刀,從此就再也沒在人前摘下麵具。”

    不想這麽快就看到了傳聞裏的首領,沈止多看了兩眼,卻被下方的侓烏察覺了。侓烏一仰頭,又是兩箭射來。

    沈止別的不行,就身手靈活,敏捷地避開了,城樓上也開始了反擊。這場騷擾戰打得極快,城樓上一作出反擊,他們便開始了撤離。

    沈止一愣:“就這樣讓他們離開?”

    穆梣和諸位士兵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點頭道:“他們一般都是前鋒幾十人的小隊,來騷擾挑釁。若是沉不住氣殺出去了,會被誘敵深入,後方有幾萬騎兵,就等著我們去他們熟悉的地盤。”

    沈止無言,又同穆梣說了幾句話,心裏掐算了一下,自己離開的時間已經夠久了,薑珩也該回來了。

    他向穆梣微笑道個別,腳步輕快地下了城樓。走回去時,在路上碰到了杜溫和俞尋。

    兩人正在交談,沒注意到沈止。沈止猜到這兩位的關係,心裏冒出一個詭異的念頭。

    貌似……杜大將軍的氣勢……看起來不大壓得住俞尋?

    ……

    善哉,還是別多想的好。

    沈止適時停住了思考,等他們走了,才繼續回房,剛回到屋裏坐下,薑珩就回來了。

    “出去了?”薑珩俯身看了他一會兒,把他被風吹亂的頭發一縷縷找回方向順回去了,神態看起來耐心極了。

    沈止道:“阿九每次賣我都賣得很快。”

    薑珩眸中閃過笑意,輕聲道:“就算你不想,我也要隨時知道你的蹤跡。”

    沈止道:“殿下,您好像一隻黏人的小犬。”

    “也就你敢這麽說了。”薑珩倒是沒生氣,摸了摸沈止的臉,過了會兒,道,“方才京中來了消息。”

    沈止作出仔細傾聽的樣子。

    看他乖巧的樣子,薑珩忍不住親了他一口,道:“薑渡剿匪成功,回京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如今薑洲失寵,和常貴妃待在冷宮裏,惶惶不可終日,壓根無力也無心爭權奪勢。薑珩在這千裏之外的邊關,若是京中生了什麽變故,那就真的鞭長莫及了。

    沈止皺著眉:“萬一薑渡生什麽事端……”

    薑珩沉默了一下,道:“大哥還在京中,應該能壓製住他。況且陛下身子還撐得住,不會讓他作亂。”

    沈止咽下想說的話,點了點頭。

    他還是有個憂慮。

    畢竟……給皇上壓製劇/毒,用藥續命的,可是薑渡的生母麗妃。但凡麗妃有點歪心思,陛下出了什麽事,薑渡真的逼宮的話……薑梧就壓不住了。

    畢竟薑梧手下除了東宮護衛,再沒有任何兵。薑渡此番出行剿匪,手頭可是有了點兵力,而且上回聽說他在齊魯一帶招兵買馬。

    但願隻是不會發生的憂慮。

    沈止想到的薑珩自然也都想到了,隻是這回皇上把他和杜溫派出來,在還未徹底到絕路前,違抗聖命可不是什麽上上策。

    得防止最壞的情況出現。

    夏日北方比京城要炎熱得多,沈止到了新的地方,有點坐不住,在城中逛了個遍,隻待了半個月,就顯著的……黑了。

    尤其是做某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事情時,薑珩把他剝光了,沉默地看他,眼神怪異得很。

    沈止微笑,滿臉疑惑。

    薑珩親著他的脖頸,悶悶道:“……你黑了。”

    沈止:“……這才是男人該有的樣子。”

    薑珩麵無表情:“哦。”

    沈止忍著笑意,裝出傷心之色:“莫非殿下是嫌棄下官了?”

    薑珩沉默了一陣,發狠地頂弄他一下,把人弄得隻能細碎地呻/吟了,才銜著他的唇深深一吻,淡定道:“沒有。就算你是塊小黑炭我也喜歡。”

    他隻是看原先玉雪明月般的一個人兒,跟著他出了趟遠門,就成了這樣,有點鬱悶。

    不過他的靜鶴依舊那麽好看。

    大體上,沈止在遇闌城過得還算愉快。除了牧族來擾,或者舉兵攻來時,薑珩親自上場,又不準他出城,他隻能待在城牆上隨時注意著。

    在此地待了一個月,沈止遇到了一個老熟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客人( *?w?)?╰ひ╯雙更就被吃掉了……

    感謝投雷的大佬們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