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以府劃界, 分為八府, 每個府都由一個勢力來掌控。

    秋博宇翻閱過資料, 大致有一些了解。

    這八府中是有名為“地脈”的存在的。掌握了地脈，就相當於將這個地盤穩穩握在手中，甚至能借地脈來修煉。

    這種好東西不用去想都知道會引起一大批人的爭搶, 甚至西域好戰的風氣也有它的催化在裏頭。但掌握了地脈的好處就在於此——隻要地脈本體不被他人發現並謀奪，該勢力便是那府內的最強勢力。

    至於地脈被人奪去了？都被人蹬鼻子上臉到這種程度了, 那勢力還有資格坐第一勢力的交椅嗎？

    西域的想法與思路一向都是這麽的簡單粗暴實力至上。東域至少還講個師出有名，搶地盤搶地位前先拉個響當當的大旗, 西域就不搞這些，想搶劫直接搶，看你不爽直接上手揍。爭搶資源的時候也是帶著股“勞資就是和你搶了, 怎麽著，幹掉我啊！”的流氓氣。

    秋博宇聽著周祺然大致講述他在西域中遇到的事情，一邊聽, 一邊在腦內回想當初看的那些資料——即便是已經看到的, 已經背下來的內容，在長時間不溫習的情況下，要回想起來還是頗費時間的。

    修真界似乎從一開始就被天塹林所分割, 分好了一州四域五個地盤。那些天塹林沒有人能說出它們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那裏的, 也不知道是如何長成那副模樣的，隻知道進入天塹林的人會迷失，再也不見蹤影，而天塹林的另一邊, 是陌生的，與自己這邊差距甚大的地帶。

    還是在很久很久以後，有人偶然間發現了天塹林並不是完全隔斷了地界——域與域之間還是留有幾分溝通的道路，但是那些道路不僅少，而且危險。不知不覺，當投機者發現倒賣兩邊的產物能牟取暴利後，在域與域之間穿梭的商隊漸漸地就出現了，幾個域之間有了最低限度的交流，偶爾也有人員互相流竄的事情出現，也讓修真界中人更明顯地意識到，除了自己所待著的這個域以外，還有風氣風格截然不同的其他域。

    “老實講，就我個人來看，西域要比東域有趣得多。”周祺然道。

    “為何呢？”秋博宇看起來饒有興趣的樣子。雖然他可以猜到西域的經曆中令真君有興趣的點，但是知道真君最喜歡的部分，何樂而不為？

    “一個兩個拿著垃圾都跟揣著寶物似的。”周祺然冷笑道，“真以為靈寶隨便刻點陣法就叫靈器了？那也太過跌份了些。”

    “真君所言極是。”秋博宇回道，“博宇愚鈍，還請真君說說，什麽樣才是合格的靈器？”

    以修真界眾人的目光看，刻著陣法的器物，那便能稱之為靈器了。可是看真君的態度，好像不是這樣子？

    周祺然瞥了他一眼，道，“你之前在雲霄大比的時候穿了一身裙子，所以你是女修嗎？”

    秋博宇：……

    啊，這件事啊，他都快忘了。

    “博宇不是女修。”

    “你當時因為裙子爛了而發飆的模樣……”似乎是想起了當時的場景，周祺然神色稍微放鬆了一些，“倒是真像個小女生。”

    “真君不要誤解。”秋博宇道，“博宇會生氣，全然是因為那衣物是真君給博宇的。這麽珍貴的存在竟然被那等莽夫貿貿然破壞，如何讓博宇不生氣？”

    “重要的不是東西本身，而是那衣物所代表的意義！”

    秋博宇認真道。

    周祺然看著他，沉默著，眼中情緒有些許的浮動，繼而被掩藏起來。他歎口氣，就像是受夠了這小子不分時間不分地點地表忠心。

    有必要嗎？

    “所以真君為何會提起這個，是與您要說的靈器標準有關係嗎？”秋博宇感覺得出來這個話題會讓自己有些許的尷尬——他可以為了真君大庭廣眾下身著女修的羅裙，但是如果讓真君一直記得他做過的這件事，讓真君覺得他沒什麽男子氣概怎麽辦！

    “差不多吧。”周祺然淡淡道，“你是男的，穿了一身女裝也不代表你變成女的了。”

    秋博宇聞言，眼中似有感悟，“真君是說……那些靈器隻是徒有其表？披了一層靈器的外皮，本質上還算是靈寶？”

    秋博宇明白得太快，讓準備了一肚子解釋的周祺然差點憋了個夠嗆。

    這小子在這種時候怎麽就那麽精呢！

    “差不多。”周祺然輕哼一聲，道，“靈器所附帶的陣法，與靈器本身是共生關係，自誕生之初便一體成型。這才是靈器。而那些拿靈寶草草加幾個陣法上去便自詡手掌靈器的蠢蛋，本質上和一手拿靈寶一手拿符籙沒啥區別。”

    “靈器的陣法被毀，連能不能當靈寶用都存疑，而那些靈寶上麵的陣法不過是貼上去的裝飾，就是破壞了，也能當靈寶用。”

    說到這裏，想起當年自己做的壯舉，周祺然還伸了個懶腰，道，“看著那些人傻到冒泡的樣子，其實還是有好玩的地方的，隻是看多了就覺得煩了。”

    “真君果真厲害。”秋博宇道。

    周祺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得秋博宇有些莫名。

    周祺然還記得，原書之中這傻球初到西域的時候，一聽身邊人拿的全是靈器級別的武器——西域那邊叫魔器來著？反正緊張了一路，各種避免與人發生衝突以免遇到重大打擊，當時已經去過西域的周祺然隻淡淡地看著原書的描述，同時心理笑道——自己嚇自己莫過於如此了吧？

    那種偽靈器增幅有限，質量和真正的靈器壓根沒法比。

    現在提前知道的這些事，這小子也不會生出些無謂的擔憂了吧。

    “所以你小子到底睡不睡。”周祺然道，“你不睡我睡了啊。”

    說罷，他便靠著牆閉上了眼。

    秋博宇躺在床上，眼神從未離開那人。

    突然聊起來的西域相關的話題，讓他心中有了些計較。想到這裏，秋博宇開始回顧自己當初總結的資料。

    東域靈氣充足，以仙修為主，西域魔氣肆虐，是魔修最舒服的修煉地，南域妖獸叢生，聚居著不少強盛的妖修血脈。至於北域……似乎一直都沒什麽記載？

    秋博宇回想了一下，確定那資料中有關北域的描述隻有“多極端環境，人口稀少”。

    此外便沒了，好像沒了其他可以說一下的特征。不過現在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真君為什麽要談到與東域隱隱有敵對競爭之勢的西域那邊？

    秋博宇很確定天樞真君不會做什麽無意義的事情——真君是個目的心比較強的人，就算是“想看熱鬧”這樣的理由，也能算作他行事的目的。所以真君下意識轉的話題，特別是聽起來和之前的話題風馬牛不相及的，說不定就帶著真君心中的一些想法。

    周祺然突然談起西域，秋博宇內心瞬間把自己看到過的西域資料在腦內過了一遍，然後結合真君的話語去補充資料，讓其更加完整。

    資料隻是公式化的描述，而真君作為一個親自去過西域的人，對那邊的情況了解得更加清楚一些。

    這樣看來的話，真君以後可能要去西域，或者是真君覺得他會去西域。

    除此之外，秋博宇暫時還想不出其他的解釋。剛剛真君為了躲避話題，就像是想到了什麽那般突然跟他講起了西域的事情。

    有點奇怪。

    一般來說，尋常仙修都是在東域之內修煉至金丹後參與天塹林的考驗進入中州，要做到一輩子不去其他域很容易。而且因為環境迥異，若非是為了曆練一類的理由，修士一般不會前往其他域。

    那麽真君為何覺得他會去西域。

    秋博宇閉上眼，感受著這裏的靈氣流動。

    靈氣與魔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像是一條緩緩流淌的河流，井然有序。這樣的場景在修真界之中十分罕見，靈氣與魔氣那就是王不見王的關係，不是西風壓倒東風就是東風壓倒西風。

    為何能如此融洽地相處了，如果真君準備讓他去西域，以西域魔氣肆虐的環境，怎麽想都不會是適合仙修修煉的地方吧？就算是跨域曆練，仙修也大多選擇同樣靈氣為主的南域。

    帶著這樣的疑問，秋博宇閉上眼，不知不覺又進入了狀態。

    他並沒有擺出打坐的姿態，隻是以很平常的睡姿閉上眼，便在下一刻，仿佛落入了深海。

    不對……這種感覺是……

    秋博宇一點一點地摸索著。

    這次感悟比上次來說順利得太多，就像是有什麽障礙被搬開了那般，一切都是那麽地順暢。最開始是一個點，而後從點延伸至線，線組成了一個麵。在沒有他人刻意阻礙的情況下，秋博宇幾乎就是一路高歌地理解那些隱藏著的規則，並不斷品味它們的玄妙氣息。

    丹藥失敗的原因越來越清楚，秋博宇現在回過頭去，能挑出不下十個顯而易見的操作失誤——而在當時不通規則的他眼中，他做出的都是最佳選擇。

    差距，竟是這麽大嗎？

    進度太快，反而讓秋博宇選擇克製速度。就像真君所說的那般，規則感悟不是體力鍛煉，不能說盡力去挑戰自己的極限，不然的話結果可能令人遺憾甚至悔恨——真君用來威嚇他的腦子燒壞，便是透支了的結果。

    築基期有一定的精神力，可以在煉丹時幫助掌控爐內的情況，並進行提純精煉。而到了金丹期，這精神力便會進化成神識，變得更加堅韌，也更能勝任精細作業。

    築基期的精神力，終究還是太過脆弱。師尊一開始也警告過他，若是僥幸進入了參悟規則的狀態，千萬不能貪多，要把現有的接收到的規則消化下去，成為自己的理解，以後在煉丹時融會貫通，將規則融入到丹藥之中，才算是一個合格的丹師該做的事情。

    秋博宇隱隱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自豪感，似乎隻要他想，這裏的規則他都能接收完畢。但是他還是理智地選擇了停下，轉而劃定一片區域，去參透那區域之間的規則流動。

    秋博宇之前從未接觸規則，或者說從未主動參悟規則，如今待在特殊的混沌之地，他竟是沒察覺到混沌的規則與修真界有所不同——但這並不是什麽大事，不是麽？

    當秋博宇決定緩下腳步後，便發現了一個驚喜。

    他好像，發現了，那靈氣與魔氣是如何混雜在一起的。

    “一生萬物，萬物歸一；同源異像，其心趨同……”

    秋博宇默念著這樣的話語，睜開了眼。

    他有了個不得了的發現！

    仿佛是天生的那般，他馬上就有了個瘋狂的想法。

    他現在太弱，太弱，弱到自己都覺得有些抬不起頭，所以，他想要與真君並肩的話，必須跑著過去！

    如果他體悟到的規則沒有出錯的話，也就是說，靈氣和魔氣，本身其實是同一種能量？！

    這是一個能震掉人下巴的發現，但是秋博宇出乎意料地輕鬆接受了這件事，並馬上籌劃著要怎麽利用這個發現。

    他長吐一口氣，連休息一下都不舍得，一個骨碌坐起身，正正經經地進入體悟規則的狀態。

    如果說之前他是廣撒網多捕魚，不講品類隻講數量照單全收的話，現在他便是有意識地去尋找與那些靈氣魔氣相關的規則。

    如果，如果能讓他發現什麽另辟蹊徑的方法的話……

    在秋博宇忙著去捕捉規則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坐在牆角似乎一直在睡覺的周祺然，一直看著他那邊。

    就在剛剛，這傻球身上又出現了一陣波動，規則的波動。

    看他那興奮的樣子，估計是和原書一樣，發現了這裏靈氣魔氣的蹊蹺吧。

    他也不知道這小子哪來的自信，初初接觸這個發現便馬上付諸實踐，以仙修之身吸收魔氣。

    這大概，就是主角吧。

    這毫不猶豫當小白鼠的心情他倒是看出來了。

    看見秋博宇狀態不錯的模樣，周祺然覺得，離出去的日子不遠了。

    雖然主角的修為對比原書來說有些朝前，但是在這裏結丹果然還是固定的劇情。

    天雷會劈開這混沌之地，而後卷起的旋風將主角與後宮妹子一同吸進去。待到到地的時候，他們發現到了西域。

    周祺然還在想著要計算這小子參悟的時間，結果突然眼前一片鮮紅，他的身上似乎被潑了一層溫熱粘稠的液體。

    他驚詫地擦去身上的液體——這是血液！

    而血液的源頭，自不必說，來源自秋博宇那小子！

    青年此刻左半臂已經崩裂，正嘩嘩地往外噴著血。

    “你在做什麽！”周祺然心中難得又升起憤怒的情緒，“找死嗎？！”

    秋博宇似乎剛剛緩過神，瞬間被左半臂的疼痛帶走了所有的思考。他長嘶了一聲，似乎在忍耐著疼痛。

    “真君，我……”

    周祺然想馬上從空間道具裏拿點東西出來，卻抓了個空——他已經沒了靈力，需要靈力開啟的空間道具，怎麽可能會有反應呢？

    意識到這一點後，周祺然心中惱怒的情緒又多了幾分。

    在這種沒第三個人的不毛之地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那就是純粹的找罪受吧！

    “別囉嗦，趕緊把你師尊給你的壓箱底寶貝拿出來啊！”

    周祺然看起來急得恨不得搶過他的空間道具幫他拿。

    駱元白那老頭身為一名丹師，肯定會在徒弟身上備上許多用得上用不上的丹藥，現在就是靠它救命的時刻了！

    雖然築基修士的體質優於常人，但是也沒說能成為血缸啊！

    秋博宇似乎也是意識到了周祺然如今的窘境，強忍著手上的疼痛，要從另一隻手手上的黑手環裏取丹藥。

    明明動作已經盡量放快了，但是到了周祺然眼中，仿佛是慢鏡頭播放。

    秋博宇掏出了一瓶丹藥，還沒來得及打開，便被周祺然一手奪了過去，直接倒了一顆塞進他的嘴裏。受到刺激的喉嚨下意識把那遺物咽下，溫暖的藥力在體內化開，舒緩了手上的疼痛。

    殘破的手很快便長出了新肉褪去了傷疤，看起來光滑如初，。

    雖然周圍還是一片血跡，但見到秋博宇手上的傷恢複後，他才緩下來。

    要真出事了怎麽辦……

    嗯？

    等等？

    周祺然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

    自己那麽擔心幹什麽，關自己什麽事！這可是主角啊，有主角光環的啊，怎麽可能死於區區意外？

    恢複後的秋博宇略顯虛弱，看到周祺然剛剛的擔心模樣，他低聲道，“勞煩真君擔心了……”

    “說吧，你是準備用什麽方法搞死自己？”周祺然沒好氣道，“你是打算讓你師尊追殺我一輩子不死不休？”

    “博宇隻是有些心急。”秋博宇道，“沒想到會出意外……”

    周祺然現在回過神，也大概知道這小子為什麽突然爆體飆血了——雖然理論上靈氣魔氣根源上是同一種事物，但早就分化成了不同的方向，秋博宇想要習得仙魔雙丨修的能力，便必須要讓魔氣入體並駕馭他——那可想而知，入體的魔氣可不就要和靈氣幹架。

    幹架的結果，就是爆體飆血。現在這傻球隻爆了一隻手臂，已經算是極大的幸運了。

    原書之中秋博宇在修煉這個的時候，同樣是不斷爆體修複，爆體修複，最後才習得這能力。而現在這樣子，這小子根本那就是接觸了理論就急哄哄嚐試了——怎麽想都要爆。

    明明是原書有的劇情，明明傻球他師尊留了不少好東西給他，自己擔心個什麽勁！

    “你沒想到的事情就多了去了。做什麽事情都得做好準備再行動，想到什麽做什麽，你是那些頭腦簡單的妖獸嗎？”

    秋博宇麵露愧疚，“真君，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周祺然冷道。

    秋博宇承認，自己確實是有些莽了。

    隻是有了個想法，隻是讀取了相應的規則，他便做出了大膽的嚐試——將魔氣引入自己的身體。

    雖然會有與體內靈力互斥，滋生心魔的概率，但是為了變強，他沒有辦法去抗拒這有可能的“變強”的誘惑。仙魔同丨修，可是修真界從未有過先例的事情，但是他的心中卻莫名有著能成功的信心。

    事實證明，意外發生了，是前者。

    看著真君擔心的麵容，秋博宇內心又欣喜又慚愧。驚喜的是真君的關心，雖然以往真君也用各種各樣的手段關心他，但是像現在表露出明顯的擔憂和重視什麽的，那是沒有的。

    “我大概有些心急了……”

    秋博宇尚未說完，便感覺額頭被人一戳，他看過去，那人正帶著滿臉的不悅看著他，“你急個屁啊急，你的進度已經甩同齡人一大截了，還想再怎麽提升？現在有人追殺你嗎？有人逼著你必須要漲修為嗎？你自己急個什麽勁！”

    “我……”

    “剛說完讓你休息你又去參悟規則了是不是？剛發現新奇的事物便馬上嚐試是不是？是不是覺得自己好委屈，隻是出了點意外而已？”

    “你小子什麽時候能把命當命來使啊？”

    周祺然不斷數落著，就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那般。他揩去身上沾染的血液，衣服因為是特製的，此時髒汙已經消失，隻是他的臉上皮膚上都還沾著血。

    “我想要快點追上真君。”博宇堅定道，“我想變強。”

    ……

    又拿自己當理由。

    自己又是原因嗎？

    周祺然冷哼一聲，道“你隻會說這句話嗎？”

    “想和真君並肩而行。”秋博宇接著道，“想幫上真君的忙。”

    “……”秋博宇的話語太過誠懇，看那表情就像是講了什麽推心置腹的話語，讓周祺然一瞬間失了言。

    “我會反省的。”沒等周祺然緩過神來繼續數落，秋博宇便主動道，“還請真君監督一下。”

    “……想太多。”

    周祺然不太懂自己的情緒變化。

    隻是覺得，這傻球要是真出意外了，好像這個世界要變得無聊許多。

    不對，如果係統說的是真的話，這小子一死，也就沒什麽世界可言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