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呆麻辣燙如期開業。

    開業前一天晚上, 程林通宵沒有睡著。這幾天任安體諒程林辛苦，看他每天都忙到深夜，就讓程林自己睡書房, 免得老是擦槍走火, 分散了他家呆子的精氣神兒，一不小心把人弄腎虛了就不好了。不過程林自己睡在書房裏，也沒能安穩入睡，他腦子裏走馬觀花閃現過很多過去的事兒，今夕對比實在是太明顯，夜不能寐之間，程林簡直懷疑這是不是大夢一場。

    早晨五點多鍾, 程林已經輕手輕腳在廚房裏做好早飯了，誰知任安踩著五點的鬧鈴, 睡眼惺忪的起床, 過來從後背抱住程林，說著：“就知道你會早起，我特意早定了鬧鈴, 今天是我呆的大日子。”

    程林早就洗漱得清清爽爽，回頭親了下任安, 說著：“哥，你再睡會，我自己先過去就成，昨天夜裏都準備差不多了，今天去擺好就行。”

    任安說著：“那哪成, 我得親眼見證你發家致富的第一步，哥去洗漱，你先吃著。”

    倆人快速吃完早點，程林貓進屋子裏換衣服，換成了前些日子買的那件黑t恤衫，因為帶著領子，顯得特別精神。任安笑而不語，默默也換上了那件情侶樣式的，拉著程林的手出門，坐到車裏的時候順手遞給程林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還是用粉紅色包裝紙裝飾的，打結的地方，別著一根紅色的玫瑰花。

    程林耳朵尖有點紅，問著：“哥，什麽啊？這是玫瑰花嗎？我第一次收到呢，真漂亮，香……”說著還使勁兒嗅了嗅。

    任安一邊開車一邊笑道：“呆子喲，你還要買櫝還珠怎麽著？打開看看，哥給你的禮物。”

    程林可不聽任安的，他小心翼翼沿著包裝紙粘貼處的縫隙，一點一點拉開，把彩帶和鮮花放在一旁，最後才將裏麵的盒子抽出來，包裝紙一點也沒破損。程林仔細將包裝紙疊好，這才打開盒子，一看，眼睛突然就有點泛酸。

    是一個黑色的新腰包。

    任安說著：“沒昨天幹媽送你的手表貴重，估計連個零頭都沒有。不過軍工出品，防水耐糙，你用個十年八年沒問題。”

    程林就想起最初遇到任安的那個暴雨夜晚，自己寒酸笨拙地在他麵前展開被一層層塑料袋包裹著的舊腰包，那像是自己過往歲月的一個縮影，貧瘠又窘迫。程林抽抽鼻子，傾斜身子就著任安胳膊咬了一口，故意輕鬆打趣著說道：“哥，你什麽意思？怪不得幹媽說你鐵公雞，你這是十年八年不準備給我買新的了？”

    任安笑道：“勤儉節約是美德，怎麽著？不想要，不想要還給我。”說著作勢就要去拿回來。

    程林趕緊捂住，緊緊抱在胸口，說著：“別別別，喜歡喜歡，我要用一百年！”

    人逢喜事精神爽，倆人一路吵吵鬧鬧，很快到了小店。程林站在店鋪外麵，抬頭看著“小呆麻辣燙”的招牌，掏出手機遞給任安，說著：“哥，給我照個相。”

    任安給他拍好，過去摟住程林肩膀，說著：“咱一起拍個，呆，笑一下。”

    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邊了。

    早晨快八點的時候，大宇開著他那輛大越野威武十分地泊在了路邊，從車上扛下來兩個大花籃，擺在程林小店門口，仔仔細細把恭喜開業的字條擺正，站在門口喊著：“瞧瞧，氣派不？我訂了最大最貴的款！”

    程林忙跑出來看，覺得都被那一大籃子繁盛鮮花耀花了眼，興奮道：“大宇哥，真漂亮！”

    任安故意麵露不屑，笑著擠兌大宇說著：“怎麽就弄兩個？弄兩個能氣派起來？糊弄誰呢？”

    大宇咬牙切齒道：“再擺就擺馬路上去了！咱能不能一切從實際出發！程林，你給我說說理啊，你看看任安那眼神！”

    程林圍著大花籃轉來轉去，說著：“大宇哥，謝謝大宇哥，真好看！我得拍照，大宇哥給我拍個照！”

    大宇得意地擺弄鏡頭給程林拍照片，說著：“不客氣不客氣，雖然任安人品不咋地，但是他的寶貝就是我的心肝，哎呀，任安你踹我幹什麽，我拍照呢！”

    正鬧著呢，陳瑉也過來了，他沒大宇那麽誇張，隻是拎著一個果籃，遞給程林，說著：“恭喜開業。”

    程林接過果籃，笑道：“陳瑉哥，你怎麽又破費。”

    陳瑉不在意地圍觀大宇那兩個花壇子似的大花籃，擺擺手說著：“沒破費，有人求我辦事捎過去的，我就順便給你帶來了。”

    程林：“……陳瑉哥你真實在。”

    陳瑉好奇地看著程林小店門口多出來的一個小窗口，問著：“這是這幾天新弄的？準備賣飲品？”

    程林笑道：“是啊，我先調了六款容易做的，梅子綠茶，凍奶茶什麽的，準備一起賣呢。”

    陳瑉點頭又轉悠到小店裏麵，看到除了常規菜架之外，多出來一個有機農產品展示櫃和牆上單列的一個菜單，笑道：“程林你這不是欺騙消費者嗎？這年頭哪兒弄有機農產品？你這麽小哥店鋪，有人能信嗎？”

    程林趕緊指著一旁一排照片說道：“陳瑉哥，你得相信我人品！童叟無欺是真的！城郊向陽莊園出品！你看，主人還簽字了呢！”

    在一邊看熱鬧的大宇一聽“向陽莊園”四個字，目瞪口呆地瞧著程林，半晌才說道：“真是？任安幹媽家那個？哎喲喂，程林你小子行啊，這都弄來了，快快快，給我先來一盤白糖西紅柿，再來個拌黃瓜！他家東西千金難求的好不好！我這靠邊的親朋好友，每年隻能分到一小紙箱，我媽說這是本地種子本地種法，這年頭根本在別處嚐不到的！我老媽每年收到，都開心地要供起來，這簡直是主婦們的信仰啊！你可別給我糟蹋了！要不我全包了給我媽送過去！不行我得打電話讓她趕緊來買！”

    程林：“……”

    陳瑉：“……我也來一盤糖拌西紅柿。”

    任安：“一個個的，出息！”

    開業第一天，肯定是有打折活動，程林在門口貼了海報，麻辣燙葷素一律八折，點單超過三十元，送麵條一份，小店裏招牌飲品冰鎮奶茶和梅子綠茶，原價十元一份，今天打五折，全部五塊，一次性消費滿五十，送十塊錢代金券一張，可累加使用。陳瑉瞧著這有板有眼的海報，問著：“自己做的？”

    程林得意點頭，說著：“嗯，我花了兩個通宵現學了p圖，怎麽樣？還成吧。”

    陳瑉笑道：“馬馬虎虎，折扣倒是搞得有模有樣，我來點第一單怎麽樣？”

    一直忙著給程林整理點餐架子的任安一聽，直起腰用力咳嗽一聲，說著：“呆，先給哥煮個麵，我要做第一單。”

    陳瑉跟坐在對麵的大宇默默對視，默契地一起翻了個白眼。陳瑉拿著點餐框子走到架子前，一看，又樂了，說著：“程林，不厚道哈，這都漲價百分百了，素的不是五毛嗎？怎麽成一塊了？葷菜你這是有的一塊五，有的兩塊？漲得挺狠嘛，我這老客戶怎麽覺得有點委屈。”

    大宇指了指任安，說著：“肯定是任安讓漲的，這種周扒皮的事兒，也就任安這大資本家幹得出來。”

    程林表示同意是，說著：“我哥幫我算了成本，人工費啊租金啊什麽的，不漲價我幹不下去的。”

    任安冷靜道：“周扒皮的故事，是對曆史的誤讀，回去多念點書再出來混成不？”

    約莫從十點開始，陸陸續續有過路的學生黨探頭探腦好奇地看著新開業的小店，估計是被打折吸引，終於進來兩個女學生。話說這倆女學生剛進來，看到並不大的小店裏坐著三個男的，還是那種高高大大形象倍兒佳氣質優良的罕見貨色，當即一愣，以為走錯店似的，直到程林出來招呼，才猶豫著落座，問著：“麻辣燙店？”

    坐著她們身邊的大宇自來熟地搭話道：“對啊，妹子吃點什麽？那邊貨架自己拿。”

    “哦，哦。”倆妹子明顯有點局促似的盯著大宇看了幾眼，然後被老師點名上黑板做題似的，彼此小聲嘀咕著去拿菜去了。

    陳瑉沉默著觀察，突然朝大宇勾了勾手指，說著：“她們以為進了鴨子店？”

    大宇一愣，噗嗤爆笑，說著：“大俠，我一直以為你是正派人士，誤會誤會，都怪我們太帥氣逼人。”

    陳瑉拍拍大宇肩膀，說著：“別在屋子裏杵著，人家小兩口就夠了，咱去門口接客去。程林，你有折扣海報電子版嗎？手機上發我一份，我去打印一些，給你在路邊發發。”

    程林從後廚探出半個腦袋，說著：“哎哎，馬上發給你，謝謝陳瑉哥！”

    大宇暗搓搓碰了碰陳瑉肩膀，小聲說著：“萍水相逢，怎麽對小林這麽上心？看上了？我可警告你，我兄弟的寶貝就是我的心肝，再說任安叼在嘴裏的肥肉，別人可絕對輪不到。”

    陳瑉突然就明白任安為什麽喜歡擠兌大宇了，這哥們確實長了一張欠懟的臉，冷笑道：“不，我是看上你了。”

    大宇渾身一哆嗦，拱起手掌在自己胸前比劃了兩個大饅頭，說道：“我喜歡大波。”

    陳瑉冷靜道：“我可以為你去趟泰國。”

    大宇：“……大俠，饒命。”

    陳瑉：“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普愛天下。”

    大宇：“哥，我錯了，別說了，我冷。”

    中午時候人漸漸多了起來，程林在後廚裏忙得團團轉，亮著嗓子不停喊號，任安幫他拿個東西遞個菜什麽的，屋子裏都坐滿了，還有人在外麵等著桌。有幾個愛吃麻辣燙的老客戶認出了程林，站在廚房門口打招呼道：“小老板，是你啊，那我就放心吃了，味道沒變吧？辣椒還是你自己炒的那種嗎？我就覺得你這裏的香，我還尋思著買一瓶回去呢。”

    程林笑著招呼道：“沒變沒變，就是價格漲了點，要付房租嘛，我現在是證件齊全合法經營，您吃得更放心了對吧！您找地兒坐著，馬上就好！還有新品飲料，您要不要嚐嚐？也是我自己調的，味道不錯。”

    程林笑嘻嘻的討喜，在老客戶裏麵人緣好，所謂老客戶也是熱絡的學生黨，等餐的時候，非常自覺地跟身邊人推介起來，說程林東西幹淨，味道一絕，還老搞活動。任安路過時候聽到，回到廚房乘人不備親了親程林耳朵，說著：“呆，加油。”

    秋日中午的太陽稍微有點熱，店裏客人多數好辣，麻麻辣辣的一碗麻辣燙，配上程林自家製作的涼飲最好不過，原本做好放冰箱裏的冷飲賣得很快，轉眼最後一杯檸檬紅茶都賣完了，新來的客人卻還要點。

    程林有點犯愁，他得看著鍋，沒空去現做，任安也瞧見了，問著：“哪個最好做？我給你去做一些。”

    程林想了想，說著：“哥，那就麻煩你了，就做梅子綠茶吧，話梅是現成的，綠茶也有一桶調好冰鎮的，再加上冰塊就成，在前麵窗口就行操作。”

    任安點頭，走到門口邊，開始一板一眼做起妹子綠茶了。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程林小店門口竟然排起了長隊，有些是想進來吃麻辣燙的，更多是衝賣涼飲去的。排在前麵的姑娘看著貼在外麵的菜單，點了杯燒仙草，任安頭也不抬，低頭忙著批量製作梅子綠茶，挺冷酷地回答道：“沒有，隻有梅子綠茶。”

    妹子有點臉紅，點頭說著：“哦，那就來梅子綠吧。”

    還有妹子提出異議，說著：“怎麽剛開業就沒貨啊？”

    任安這次抬頭了，難得朝客人露出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說著：“抱歉，我老板什麽都會，我新人上崗，隻會做梅子綠茶，下次會做別的，您再來點。”

    妹子趕緊道：“好好，沒問題沒問題，萬事開頭難嘛！加油加油，我來兩杯梅子綠茶。”

    剛剛打印完宣傳單子的大宇跟陳瑉回來，饒有興趣地拉了個板凳坐在一旁看任安賣飲料，大宇幸災樂禍地哢擦哢擦一頓拍照，拍著陳瑉肩膀說道：“有料了！任安這貨禍禍我二十多年！我可逮著報仇機會了！我要群發！”他話音未落，任安突然從店裏走出來，揪著大宇衣服領子把他帶到賣飲品的窗口後麵，說著：“三勺綠茶，兩顆梅，再加冰，會了吧？賣吧。”

    大宇：“……”

    陳瑉掏出手機，哢嚓哢嚓給大宇拍照，發到了他們幾個的小群裏。

    任安回屋子裏幫程林，大宇站在賣飲品的崗位上，突然就找到了人生樂趣，他一邊賣一邊調戲妹子，嘴巴甜得跟抹了蜂蜜似的，說著：“美女，來杯梅子綠唄！”“美女帽子不錯！”“美女下次再來！”

    陳瑉把宣傳頁放大宇手邊，讓他一邊賣一邊發，他也進屋幫忙了。

    過了兩點，客人終於少了些，程林逮著縫隙忙啟用大宇送的那套炊具，將提前摘洗好的有機蔬菜切好，炒了小炒牛肉、醋溜土豆絲、韭菜炒雞蛋，涼拌了一盤西紅柿一盤黃瓜，端到桌上，招呼任安、大宇還有陳瑉吃飯，程林不好意思地抹抹腦門上的汗，說道：“連累哥兒幾個受累了，沒想到頭一天人就這麽多，準備不太夠，太忙亂了。”

    任安吃了一口清爽的西紅柿，說道：“人多是好事，慢慢積攢經驗，回頭算算成本，考慮考慮要不要雇人。”

    陳瑉指了指有機農的架子，問道：“賣出去了嗎？”

    程林點頭，說著：“不多，價格太高，學生不見得願意花錢，再說，大多數人估計也懷疑是不是真的。”

    大宇點頭道：“所以說嘛，得靠我回去動員媽媽團。”

    程林忙搖頭，說著：“我送給阿姨就行，不然還不成我奸商賺幹媽的便宜了！”

    任安開了幾瓶冰鎮啤酒，拉程林坐下，說著：“很不錯了，我們幹杯，慶祝小呆麻辣燙開業，軍功章上有哥兒幾個一筆，希望我們程林以後飛黃騰達了，不要忘記我們。”

    “幹杯！”

    程林咕咚咕咚喝得爽快，喝完再放下杯子眼睛潤潤的，說道：“謝謝，怎麽會忘。”

    下午三點鍾左右，幹媽竟然過來了，幹媽從前麵小轎車上下來，跟後麵的貨車打了個招呼，進來笑道：“小林，開業大吉！幹媽怕你上午太忙，專門挑這個時間過來。”

    程林忙迎出來，大宇跟陳瑉規規矩矩跟幹媽問好，幹媽笑著一一打招呼，說著：“小林人緣很好，這麽多帥哥幫襯。對了，幹媽給你帶了空調和大冰箱，本來可以提前裝，不過想著開業當天送才有氣氛，你看看方便不？我專門多喊了幾個師父，手腳快，一個小時內搞定，現在客人不多吧，晚飯點前咱裝好怎麽樣？”

    任安提前已經跟幹媽通過氣兒，尺寸規格完全沒問題，任安還悄悄給收拾出空位置來了，便趕緊張羅道：“愣著幹什麽！快謝謝幹媽，搬進來吧，有地擱。”

    大宇碰碰身邊陳瑉肩膀，說著：“瞧瞧，借花獻佛。”

    幹媽喝著新做的梅子綠茶，感慨道：“這什麽飲料啊？怎麽這麽好喝，綠茶跟話梅嗎？小林，回頭跟我說說配方，喝著真清涼。”

    “哎，幹媽您要是喜歡我回頭給您送點。”

    幹媽指了指有機農的貨架，說著：“沒怎麽賣出去吧，現在假東西太多，真的東西反而不好賣，我看就口碑營銷吧，小林，能給我煮份兒麻辣燙嗎？幹媽還沒吃過呢，也年輕一回，嚐嚐到底什麽味道。”

    幹媽挑了幾個有機農的菜品，遞給程林，說著：“是這樣挑嗎？”

    程林笑著接過來，說著：“是，幹媽我給您用小灶煮，您吃辣的嗎？稍微放一點辣椒味道會很好。”

    幹媽笑著說道：“好好，你看著給調味吧，小林出品有保證嘛。”

    程林很快煮好給幹媽盛在家人專用的瓷碗裏，端上去，又切了個西紅柿撒上細細白糖，說著：“幹媽您嚐嚐，給我提點改進意見。”

    幹媽開動，感歎道：“麻醬這麽香？這是寬粉嗎？寬粉煮裏麵味道這麽好？怪不得年輕人吃著上癮，我都想讓小林配一碗白米飯呢。”

    程林趕緊說著：“有的，幹媽給您來一碗吧，我剛蒸好。”

    幹媽說著：“不了不了，吃不下，小林你有客人來了！”

    程林又忙著招呼客人，任安陪著幹媽吃，幹媽笑道：“安安，幹媽也是好久沒看到你這麽開心了，瞧瞧，眼睛不會騙人的。”

    任安點頭，說著：“謝謝媽媽。”

    幹媽吃完青菜，優雅地擦擦嘴唇，從包裏拿出一個厚厚的紅包，說著：“這是幹媽給你們的開業祝福。”

    任安趕緊站起來喊出程林，程林看到紅包一愣，忙推辭，幹媽說著：“應該的，快收下，幹媽以後閑著會經常來吃的。”

    任安推了推程林，程林紅著臉收下，幹媽笑著站起來，說道：“都裝好了吧，幹媽不給你們添亂了，萬事開頭難，小林也不要太累，我先走了，你們加油。”

    送走幹媽，程林攥著沉甸甸的紅包，眼神有點無助地看向任安，任安問著：“怎麽了？”

    程林低頭，用手背擦擦眼睛，說著：“哥，我有點理解‘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是什麽意思了。哥，我以後一定好好孝順幹媽。”

    眼看著晚餐高峰又要到來，任安跟程林趕緊準備，大宇跟陳瑉也在飲品站一級戰備狀態，陳瑉做飲料的時候還朝著後廚吼了一嗓子，說道：“我們體校寢室一幫狼說要過來捧場，程林，啤酒夠不夠？你這兒是不是還有幾個備用桌子？讓他們去門口吃吧！弄幾個小涼菜，估計十幾個人！”

    大宇樂道：“喲，親友團都發動了，得！這事兒怎麽少得了我！看我發個朋友圈！推薦有機農麻辣燙，讓這幫土豪出出血，看誰敢不賣我麵子，立刻拉黑。”

    當天晚上，離小呆麻辣燙最近的m大論壇上出現了一個置頂帖子：

    《天團麻辣燙！梅子綠帥哥請多看我一眼！》

    帖子配圖挺經典，這妹子不知道蹲點蹲了多久，任安賣麻辣燙的正臉，大宇站台嬉嬉笑笑的正臉，還有門口發傳單陳瑉的正臉，全都拍著了，還有後廚煮麻辣燙清秀小老板的照片。發帖子的姑娘估計沒啥法律意識，全是高清無碼，看得下麵蓋樓的流著口水一下子翻了幾十頁，幾乎算是一種營銷了。

    “超酷的，隻賣梅子綠，聲音超有磁性的，當場醉死，請給我一打梅子綠！”

    “在哪裏！店在哪裏！我要去圍觀！”

    “今天我也路過呢，晚上準備去吃！不過光看顏也就飽了！”

    “我喜歡那個愛笑的帥哥！他還叫我美女！我不怪他眼瞎！我原諒他，因為他帥！”

    “發傳單的哥哥好高喲！我隱約看到了他的胸肌和腹肌！”

    “小老板好可愛！好想調戲他！”

    這還是任安同學發過來的鏈接，任安轉到他們幾個的群裏，忙中偷樂的大家忍不住相互調侃，大宇還注冊了號回帖，名字就叫“我就是愛笑的那個帥哥”。

    任安在群裏冷靜提醒道：“喂喂，侵權了。”不過為了小呆的生意，他挺樂意出賣se像。

    晚上忙到快十點，任安看大家都疲倦了，說著：“今天就打烊吧，我們出去聚聚，休息休息。”

    大宇累癱在桌子上，說著：“小林，心肝兒，請發給我勞務費，我渾身都疼。”

    程林滿是歉意說著：“大宇哥，我給你按按。”

    任安咳嗽一聲，說著：“呆，我也渾身疼。”

    陳瑉默默地走到大宇身後，剛勁有力的手指捏住大宇肩膀，隻聽見大宇的哀嚎穿刺屋頂直上星空，陳瑉淡定道：“我學過，我給你按。”

    大宇活死人似的指了指門外，說道：“你還是先去泰國吧。”

    開業第一天，繁忙順利地渡過了，大宇跟陳瑉這兩個外人後來想想，為什麽願意這麽幫程林呢？在後來程林消失的那段時間裏，大宇跟陳瑉總是習慣性地到小店附近轉轉，他們覺得程林身上有種單純又真誠的力量，對人，對事，簡單正直，好像吵雜世界裏的一片淨土，他們在幫程林，其實也在愉悅自己，填補心底裏的某些空白。

    任安本來想晚上請大家吃飯喝酒，不過車子載著程林走到一半的時候，程林竟然貓在副駕駛上睡著了，任安幹脆打電話給大宇，說著：“程林睡著了，改天再約吧，我們先回去，你們也早點休息。”

    大宇扭頭盯著蹭他車的陳瑉，一臉無語說著：“聽見沒，兄弟如衣裳，穿完就扔。小林睡著了，他倆先回家了，咱倆……怎麽著？”

    陳瑉默默盯了一眼大宇，說著：“睡覺。”

    大宇一哆嗦，說著：“你不說先去泰國嗎？”

    陳瑉無語笑道：“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大宇捂著胸口小媳婦狀道：“嚇死我了，哥哥你不要總開玩笑嘛。”

    陳瑉笑道：“喝點再走？”

    大宇點頭，說著：“行啊，回去也是一個人，無聊，喝點唄，你平時都去哪兒？”

    陳瑉報了個酒吧名字，大宇笑得意味深長，道：“陳大俠果然老江湖，水深，佩服。”

    誰想到倆人剛下車，就跟某人不期而遇，打了個照臉。

    前段時間被揍成豬頭的王威同學，再次華麗麗遇到了陳瑉，陳瑉正走到門口呢，王威迎麵向外走，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陳瑉笑著打招呼道：“喲，臉上都消腫了？牙鑲上了嗎？”

    大宇親臨大俠收拾癟三現場，激動得趕緊站在一旁探著脖子看熱鬧，隻見王威臉漲得通紅，繞過陳瑉想離開，陳瑉一勾王威脖子，哥倆好似的攬一起了，說著：“別走啊，一起喝一杯唄，正好沒帶錢包，王少爺不請一杯嗎？”

    王威渾身都哆嗦了，結結巴巴說著：“請，請，陳哥您請。”

    陳瑉勾著王威脖子進了店，大宇憋著笑跟在後麵，還偷偷錄了一段，這漫漫長夜可是有精彩節目看了。

    隻是在誰也沒有發覺的角落裏，原本跟王威一起的韓東早就警覺地靠在過道的陰影裏，看到他們一起走過才出來，目光深沉地打量著那幾個人的背影，然後低頭走出了酒吧。

    程林手機放外衣兜裏，晚上放在了客廳沙發上，他第二天早晨才看到韓東發來的短信，韓東簡短寫著：“出來見一麵。”

    程林心裏很是不安，不過也沒有以前那種惶恐和懼怕，他想了想，直接撥回去電話，說著：“東哥，有什麽事，電話裏說吧。”

    韓東冷笑道：“傍了人，說話都這麽硬氣，長進了嘛。”

    程林心裏歎口氣，還是多嘴解釋道：“東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韓東道：“我現在不需要你金錢上的支持，要不，你還是回老家吧，翻出老底，對誰都不好。”

    程林沉默了片刻，說著：“東哥，我想幹自己喜歡的事情。”

    韓東說著：“任安知道你有案底嗎？他的家人呢？他身邊那些朋友呢？”

    如果是以前，程林肯定心裏發慌地退縮了，不過現在，程林硬氣道：“東哥，最近你不覺得有些過火了嗎？以前的事情到底是什麽樣，咱倆不是心裏最清楚嗎？我沒想怎麽著，就是想安穩討個生活，東哥你也不要太過分，翻出來到底對誰真的不好，你想明白些。”

    韓東一笑，說著：“果然是動了心思，程林，你既然要忘恩負義一條路走到黑，可別怪東哥提前沒警告你，你要是賴著不走，等著後果自負吧。”

    韓東說完掛點了電話，程林心裏有點沉重，他還是挺擔心韓東幹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來，韓東性格極端，他比誰都清楚。

    任安昨天也累壞了，還在安穩睡著，程林走到任安床邊，跪地毯上自習看著任安的安靜睡顏。因為有任安在，程林想活出更好的樣子，他覺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氣和勇氣，什麽都不怕，什麽都不能讓他在任安麵前彎下脊梁，他就算是為了哥，也好勇敢地往前走。

    程林輕輕親了親任安額頭，深深呼吸。

    任安醒來的時候，發現程林留了張紙條，已經去店裏忙活了，任安心疼程林自己一個人勞動強度太大，想了想，給程林擬定了個營業時間，他也不願意程林的所有時間都被程林的那個小店麵占去了，倆人得有獨處的二人世界嘛。

    他那些擬好的時間表，先去一家打印店現場製作了貼紙，然後直接奔小呆麻辣燙，都沒跟程林打招呼，直接把營業時間貼到玻璃門上了：

    周一到周五：上午十一點至晚上九點半；

    周六：下午三點至晚上八點；

    周日：休息。

    程林在屋子裏看見，出來一瞧，哭笑不得，說著：“哥，哪有這麽做生意的？我賺不到錢了！”

    任安不客氣道：“我昨天都給你算過了，這個營業時間回本跟盈利都沒問題。你想體力透支住醫院？不行，反正周末時間你得給我，周六讓你開門已經夠仁義了，拒絕討價還價。”

    程林突然就感到了什麽叫“事業和家庭不能兼顧”，一臉鬱卒地盯著那個已經張貼的營業時間。任安哢擦拍下來傳到群裏跟大宇和陳瑉分享，倆人很快回複。

    大宇：“關門得了。”

    陳瑉：“疼媳婦？”

    任安：“兄弟們自己安排時間，自覺幫工，酬勞另算。”

    程林：“……”

    任安跟程林摁完手機，相視一笑，任安看了看店裏，說著：“我今天要去談點事情，自己忙得過來嗎？”

    程林點頭，說著：“沒問題，今天準備得充足。”

    任安摸摸程林腦袋，說著：“加油，下午我早點回來幫你。”

    “不用，哥你回去歇著吧，自己的事情就夠忙了。”

    沒過多久，大宇突然傳來一個視頻，就是王威昨天被陳瑉碰到的那段，還寫著標題“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程林點開，就算是光線陰暗，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邊緣處的韓東，恍然知道為什麽韓東今天早晨受到刺激似的一番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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